孔雀·三十七

原龍芻出殯前一晚，原家突然闖入一個披麻戴孝的人，一路嚎啕，一路滾爬，“師父啊，你這麼個大善人，是哪個喪盡天良的東西害了你性命？你來告訴我吧，我要給你報仇！”

原小星憎惡地瞪了他一眼。

他在原龍芻靈前唱了起來，“哀哉痛哉，悲哉戚哉，小書我從小遭人嫌，爺不疼，爹不愛，一個讀書考狀元的苗子卻被逼成了一個練武的莽夫，只有師父您看重我，喜歡我，我心好痛啊——”

捶胸頓足，哭天嚎地。

壬戌年癸未月甲午日，恩師頭七，我策馬夜行八百，只為最後一面。嗚呼！我離崇寧之時，先師龍騰虎躍，精神抖擻，待我歸來，先師默默不語，陰陽兩隔，豈不痛徹骨髓！今年正月，初到崇寧，不幸為大盜飛龍所傷，身中奇毒，命在旦夕，四處求爺告奶，無人援手，嫌我一身穢臭又身無分文，幾經輾轉，來此原氏草堂，先師不論貧富，不問朝野，不管丑俊，只願眾生平安康健，與閻羅力爭，與司命講情，與判官扳腕，脫我於無常之手，救我於生死之間。菩薩之心，佛陀之行，活人無數，功德無量，丹州之境無不稱道。如蒼天有眼，先師必長命百歲，然遭此不測，突聞噩耗，我幾欲昏死。害我先師之人，虺蜴為心，豺狼成性，我必追至天涯海角而索其狗命，抽其筋，扒其皮，食其肉，飲其血。思我先師，音容猶在，想我先師，似在昨天，不覺淚下，至於滂沱。我自幼孤苦，備遭人間冷眼，拜至先師門下，方感親情溫暖，先樹醫德，再教醫術，我無不認真聆聽，處處學之，先師頗為讚許，欲將其解毒聖術傾囊相授，我何德何能讓他青眼相加，若我未回家探親，不離先師左右，遭逢兇手，我一小小武夫，寧替之赴死，其武林幸甚，蒼生幸甚！今日我銜哀致誠，暫具薄酒之奠，來日必親手將仇讎人頭獻於墓前。先師仁義，世人感念，即在陰曹，閻王地藏也必憐之，想來無受苦之虞，我願來世再續師徒緣分。嗚呼，世事變幻，轉眼之間，天人永隔。每每想起，其欲將女嫁我，我則趁熱呼之為爹，歡聲笑語，其樂融融。而如今，我悲呼於靈前，而亡者不應。彼蒼者天，曷其有極！

嗚呼哀哉尚饗！

“師父，你能來，太好了……”原小明的嗓子早已哭啞，“爹死得太慘了……”

“他老人家到底是被誰害死的？”

“好像是四五個南方人，一直住在舊院，爹單獨給他們治病，具體不太清楚。”

此時，苗珊瑚當眾宣佈：“誰要能為原龍芻報仇，誰就能當原家的女婿！”

一直默默無聲的玉樹公子一聽此言面色微變。

方小書一溜煙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