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三十六
晉城。
方小書最近很忙碌,也很快樂。他以俠盜身份作案九次,還以強人身份劫了大龍鏢局一次鏢,以賭術擊敗了賭仙玉換芝,以坐禪功擊敗了老僧鏡花,以笑功擊敗了先天功大宗師李自然,以無題詩臣服了自己的老師甘食魚……
今天他約了酒神花寶鼠,兩人要在蓬萊客酒館斗酒。
他要用敵人最擅長的絕技擊敗敵人。
這花寶鼠並不是什麼巨惡,他只是擅長喝酒而已,靠着大瓮般的酒肚橫掃江湖,無人能敵,他到哪都被奉為座上賓,靠着這“一招鮮”贏了百萬家財,娶了五個媳婦兒,着實羨煞旁人。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方小書至今還沒有一房媳婦兒,他嫉妒那些佔着好幾個媳婦兒的人,他要代表全天下的光棍教訓教訓他。
他最近確實閑得慌,整個晉城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被他整慘了。
蓬萊客賣的酒雖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烈的,老闆名叫江釣鰲,是半個江湖人,喜歡結交江湖豪客,本次“九州酒神”大戰“方家敗家精”就是他贊助的。
花寶鼠已經四十來歲,與方小書比自然是先輸一大截。
挑戰者方小書姍姍來遲,他看了一眼花寶鼠,忍俊不禁。
一個大象的身軀安了一個老鼠的腦袋,就在這老鼠腦袋上,一個巨大的酒糟鼻又佔了一半,女媧喝醉了才捏出來這麼一個怪物。
花寶鼠尊重每一個對手,今日成績來之不易。
方小書出現的時候,他也笑了,覺得兩笸籮饅頭白吃了——就對手這種體格,他自信不吃饅頭也能在半個時辰內將其放倒。
“花酒神,久仰久仰。”方小書一揖。
“方大公子,”酒神擺了擺譜,“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啊!”
“此言差矣,應該是初生虎子不怕牛。”
“不管是牛犢還是虎子,總之乳臭未乾,敢跟我挑戰是不是有點不自量力?”
“酒桶前輩,小生學過醫,看你這身體,不出兩三年,你那些如花似玉的媳婦兒就得全當了寡婦……”
花寶鼠不愧是老江湖,笑容可掬,“打不贏我就詛咒我,不是英雄所為。”
“我是真為你的身體操心。”
“敵人之間沒有溫情,你我說正事吧。”
“好,規矩你來定,賭注我來說。”
“賭酒的規矩很簡單,坐定后,不準離席,喝吐、喝倒、喝尿褲者為輸。”花寶鼠道。
“我若輸了,奉上白銀五千兩,你若輸了,酒神的稱號自然是我的,從此就別在這行混了。”
“成交。”
花寶鼠本以為這次是十拿九穩、手拿把攥的,結果發現失策了,吃了三筐饅頭都不一定能拿下這個王八蛋,他的金字招牌這次要砸了。
他首先幹掉了一碗,人家也幹掉了一碗,他連喝三碗,人家也是一口氣干三碗,氣定神閑,神態自若,這讓他心裏發毛了,於是一口氣喝了一壇,用到這一招,也就技窮了,而人家嬉笑着也驢飲了一壇。
喝下去半瓮之後,他頭暈了,按理說到這個階段,他的功力才使出了一半,不知是酒太烈了,還是敵情不明讓他發慌了,以至於影響了發揮,心裏開始打鼓。
方小書頭頂上如同放了個蒸籠,熱氣騰騰的,但是笑意盈盈,面不改色。
花寶鼠繼續執行速戰速決的方針,一口氣喝十壇,他整個人迅速腫成了肉球,
用針一紮就得冒出酒汁來。
方小書頭頂的霧氣形成了雲,接着下起了雨。
咕咚一聲,花寶鼠突然栽倒,酒尿齊飛。
方小書慘笑,他贏得也並不輕鬆,幾乎虛脫昏死過去。
江釣鰲找人將上任酒神抬了出去,新王加冕。
這時,在一旁靜靜觀戰的一個女子道:“人家憑酒力,你卻用內力,勝之不武吧?”
方小書瞟了她一眼,“原來是蕭女俠,原來你也在晉城。”
那女子正是劍后蕭夜雨,“無根之人,飄萍浪跡,在哪都正常。”
“你的那位大劍客貂玉樹呢?”
“別提那個負心郎。怎麼,你也不在丹州了。哦,你也一樣。”
“同是天涯淪落人。”
“我看你也挺風流的,按理說女人緣應該不錯,怎麼沒能攻破心上人的城池?”
“丟盔卸甲,潰不成軍,男女這事,比黃老之術都值得探究,我是上下求索,不得其法,越努力越失敗。孔子云:蘿蔔青菜,各有所愛。”
“直接點,真是王八綠豆看對眼了,那對狗男女!”
“妒火焚心,醋味熏天。”
“你就這麼容易放棄了?”
“放棄了。情愛這事迸發在一瞬間,一眼定乾坤,我看那姑娘就像貓見了魚,狼見了肉,饞——;那姑娘見了我,就像貓見了狗,狗見了狼……沒有那種對眼的感覺。”
“男女之事越是委蛇,越是久拖不決,越是沒戲,我算是知道了。”
“蕭女俠,咱倆同是苦命人,你也說我風流,招姑娘待見,我也是個俠盜,跟你同流,不如咱倆湊一對雌雄大盜算了,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你想得美。”
“男女之事是涓涓細流,需要慢慢匯聚成汪洋大海,男女之事是一棵幼苗,需要用心呵護,精心培養,經年累月,才能開出妍麗的花,結出豐碩的果。”
“你又來一套歪理,朝三暮四的,難怪那姑娘不喜歡你。我這兒,你也別惦記了,更沒戲,沒有對眼的感覺。”
兩人於是對男女情愛這個哲學問題開啟新一輪討論。
這時,一個家丁進來告訴方小書,丹州飛鴿傳書剛到,原龍芻被人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