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我和幽妹最近身體老是不舒服,時不時就感到全身無力,四肢腫脹酸痛,我的癥狀還比幽妹輕上一些,但也是只能勉強行走了,這一路上我們攙扶着尋遍了郎中,身上的盤纏也花得七七八八,還是不見得有所好轉。我倆本是要一路向東行到長安,在那裏或是在刑部里尋個小小官職做着安定下來之後再做考慮。我和她父母早亡,在人世間也只有彼此可以相依為命,耳鬢廝磨。可現如今我們兩個走到永州城外,卻再無力進城,身上的盤纏也終於花了個乾淨,在這寒冬里的荒山之上,望着僅僅有四五里路的永州城。我幾次想再背她起來,卻還是無可奈何,在最後一次嘗試之中,她居然掙脫開了我的手,我們倆都倒在了雪地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看着自己呼出的熱氣,消失在這無邊的寒冬之中。
“劍哥,或許這裏就是我們的盡頭了吧?”我在迷迷糊糊之間聽見了幽妹在我耳邊的細語,她的語氣很虛弱,但是每一個字都像重鎚一樣敲擊在我的心頭上。
我突然又有了力氣,掙扎着爬起來“不會的,怎麼會呢?永州城就在前面了.....”我一邊努力着,一邊安慰她說。
“可是我們的盤纏已經沒有了,之前也尋過了不少郎中,連病因都查不清楚。”她又一次掙脫開我的手,但這次卻緊緊地握住我的掌心,我知道那是她最大的力量了.......
“其實這也挺好,你知道嗎?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那些人燒死了,在後來的日子裏,每一天都是你贈予我多活的,也是我這一生中最開心,最快樂的日子了。我好像就依你說的,在長安,我們尋一處向西開窗的街邊房子,每天在炊煙之中等着你回家......你知道嗎?我和我爹爹真的學了不少下蠱的秘術,但是大火起的那一夜,我就在你身體裏面種了蠱,讓你免受蒙汗藥的作用。其實也有情蠱,但是我和我爹爹都從未用過,因為真摯的感情是這些手段永遠買不來的。”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了,手上的力量越來越小了,我悲傷到哭不出來,還是盡全力爬起。突然在遠處聽到人群走動的聲音,就在這寒冬之中的荒山上居然有人?我屏氣細聽,卻只能聽到呼嘯的冷風,大大失望之際,我輕輕將她擁入懷裏,靜靜地等待我們的終點。
車譽安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在等,等寒冬暴雪之中兩個小小生命的盡頭,在這之前他一定會等到他獵物的上鉤,但是看着兩人相擁之後,呼吸越來越細微,他冷“哼”了一聲,既是對那獵物也不是那麼在重這世上唯一的朋友的鄙夷,也是對自己竟然浪費了如此多的時間苦苦等待的自嘲——人心最終還是他所想的那樣,沒有一絲期待,什麼朋友情誼,都只是暫時且不可靠的。
於是他起身便向長安方向走去了,可就在他起身的瞬間,他卻看見了一隊上山的人,和一個躍動在樹林之間的紅色身影,是他,一定沒錯了!此刻車譽安被凍僵的四肢也逐漸暖和了起來,那是沸騰的熱血,是對那麼久的追捕即將收網的期待,而不是發自內心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