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往事多浮沉
唐薈呼哧呼哧地將裝滿水的木桶提進后廚，林旦緊隨其後。
“怎麼這麼慢？”正給野豬燙毛的禿頂大漢張三抬眼看向唐薈問道。
不等唐薈回話，便向一旁正磨刀的灰衣漢子笑道，“唐二哥，我們真是年紀大了，不懂年輕人的彎彎繞繞。”
聽聞此言，在場的程掌柜、禿頂大漢、灰衣漢子和正切菜的披髮男子都放聲大笑。
唐薈臉一紅，將木桶中的水倒入缸中后，又惡狠狠地把木桶摔向灰衣漢子的腳邊，隨即邁步靠向牆邊，雙手環抱，怒視張三。
唐二見狀，放下手中的刀，拾起摔落的木桶，賠笑道：“小妹，你張三哥向來口無遮攔，不必為此掛懷。”
唐薈也不搭話，轉身彎腰，本想幫林旦放在地上的木桶中的水倒入缸中，卻暗暗瞧見了眾人的目光，於是乾脆蹲了下去，拍了拍自己鞋上的塵土，隨後往後退至牆邊，給林旦讓出道來。
林旦右手提起木桶，向前大邁數步，左手一擊桶身，桶中水盡入缸中。程掌柜眾人見此情景，暗贊道，這年輕人真是好氣力。
唐薈此時卻意不在此，看着林旦的背影，想到先前在溪邊時的情景。
林旦負手而立，雙眼微閉，“我可以傳你武功，但我的師傅曾說過，本門武功不得外傳。所以你得拜我為師，我才能傳你武功。”
唐薈應聲答道，“好，那我便拜你為師！”
林旦見唐薈如此果斷，好奇地問道：“你為何要學武，在這裏生活不是平平安安嗎？況且你還有你那四個哥哥。”
唐薈面露難色，說道：“我們不是親兄妹。我是三年前偶然到這裏的。雖然此中秘辛難以啟齒，但我既然要拜你為師，便無所謂了。我學武是為了復仇，向家族復仇。原本期限將至，我已經打算放棄復仇，安穩在此平淡生活一輩子，但……”
林旦打斷了唐薈的話，搖了搖頭，說道：“長篇大論就不要提了，我既傳武於你，那我就是你的師傅，你的仇怨便用師門武功去化解，若你的道行不夠，為師再來替你解決。”林旦模仿着自己下山時，師傅告訴自己的話。
唐薈自是萬分高興，隨後想到某事，又問道：“那你為何如此輕易的收我為徒，倘若我是姦邪之輩，你也會幫忙嗎？”
林旦聞言來回踱步，思考良久，正色回答道：“行走江湖，快意恩仇便是。我既然說收你為徒，那就收你為徒，你若是姦邪之輩，我就取你性命。”林旦心中暗道，的確不能隨意收徒，這麼多年也沒見師傅再收除我以外的弟子。
唐薈見林旦態度嚴肅，不似說笑，便舉起右手，食指、中指與無名指三指併攏，收回拇指與尾指后，發誓道：“我唐薈對天發誓，練武只為復仇，絕不會做壞事，否則天打雷劈。”
林旦聽后徘徊數步，說道：“習武之前，為師要捋正你心中所欲。習武本意為自保，心中若始終有牽挂，難以有所成就。”
唐薈面色一冷，卻擺出恭敬的模樣“徒弟有自己的苦衷”。
林旦驀地蹲下，想要看看唐薈的臉色，唐薈不躲，只是頭低得更沉。
林旦泄了氣，只覺沒勁，說道：“我瞧咱倆也不要師徒相稱了，實在是悶得慌。”心中卻是想到，除今天外，自己有記憶以來見過的唯一一個人便與自己師徒相稱了十幾年。
唐薈誤以為林旦收回前言，不願教自己武功，急忙道：“師傅多教訓，徒兒都記在心中了。
”
林旦自是聽出唐薈言語中的討好之意，笑道：“我不會出爾反爾，當然會教你武功，但你與我年齡相仿，何必以師徒相稱，你仍叫我林旦，我叫你唐薈。”
言畢，兩人相對無言。此時一陣風襲來，吹着溪邊的樹葉直晃動，引得光影斑駁也在兩人之間來回晃蕩，數片枯葉隨着風落入溪水之中，隨着水流慢慢消失不見。
唐薈收回心神，只見眾人已經收拾好野豬，正準備下鍋做菜。
“呲——”程掌柜親自下廚，將剛卸下來的野豬肉倒入鍋中，引起一陣油跳水蹦。前堂，林旦、唐薈與張三、唐二同坐一桌，各人面前還擺着一模一樣的木碗，碗中盛着店裏為數不多的老酒。
張三首先舉起自己面前的酒碗，站起身來，口裏說著：“難得今天有這樣一頭山珍野味，搞得程大哥技癢，親自下廚，咱們也有口福了。”
張三隨後又把酒碗指向林旦，說道：“這還得多謝林小兄弟了。”
張三一臉喜色，全然忘記先前被野豬嚇破膽的模樣。
林旦也起身舉碗，與張三碰碗。
張三大碗飲酒，林旦卻只小口小口地吸溜着，就這還引得林旦一陣齜牙咧嘴，但口中仍附和着禿頭大漢，直喊：“好酒好酒！”
林旦心中暗罵道，我看的書冊畫本上，那些江湖豪傑都是誇酒香醇可口，怎麼這酒如此入口如此苦口，入喉又辛辣無比，一定這酒的品質太差，此處偏僻，量這些人也釀不出什麼好酒。
兩人又坐下后，唐二正欲起身，張三暗中按了按唐二的大腿，不料這一切早已被林旦盡收眼底。
唐二見林旦面色變化，知道自己的意圖已經暴露，便不顧禿頭大漢的阻攔，執意起身，用力一拍桌，朝向林旦，質問道：“小兄弟，恕老哥直言，天涯何處無芳草，哪家的姑娘不比我這小妹子漂亮端莊，你又如此年輕，何患無妻！”
聽聞此言，張三一口老酒噴在地上，本以為唐二是不願意唐薈隨林旦習武，還怕有一場惡戰，不料這好哥哥卻是誤解了程掌柜的意思，隨後哈哈大笑。林旦則是睜大眼睛，先前的警惕都化作了疑惑，完全不懂唐二此言何意。唐薈則是一臉黑線，頻頻嘆氣，心中既無奈又有着些許感動。
只因唐二與唐薈同姓，唐二這三年來沒少照顧唐薈，雖然四人都把唐薈當小妹子一般，但只有唐二無微不至地照顧唐薈：剛來到時，常常帶唐薈在村中四處轉悠散心；換季時，將自己的衣服改了大小給唐薈穿。後來唐薈也曾悄悄問過程掌柜為何唐二會如此，若只是姓相同，也不至於如此。程掌柜則是小心地告訴唐薈，唐二曾經也有一個如唐薈一般大的親妹妹，但卻被歹人殘害，唐二因此殺了那人，只因那歹人家中有錢有勢，唐二也因此落了官司。
眾人都心有所想時，程掌柜與披髮男子古四一同端着菜走了出來。
“三弟，什麼事給你樂成這樣？”程掌柜一面放下手中的菜碟，一面打量着眾人的神情，心中已經瞭然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