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已經離樺夢希十七歲生日過去八個月了,他下半年十二月中旬過的生日,現在已經是七月。
暑假開始了。一輪太陽於蒼穹大肆招搖,迸發出各色光輝普照在大地上,不知哪裏吹來一股燥熱的風,彷彿能把人的皮膚割出血來。大地流金鑠石,逞強鑽出溫床的蚯蚓承受不住這般折磨,在道路的兩遍便失水暴斃了。
樺夢希正坐在車上,比起流言蜚語充斥的骯髒學校,他非常喜愛悠閑的暑假,因為在暑假,他不呆在熔爐般的城市,而會去農村乘涼。
這條大路兩遍,整齊的樹木替他們遮蔽着熱浪的洗禮,投射出美妙的陰涼。他將頭伸到車窗外,幾股涼風摸了摸他的臉,帶走了夏天的氣息。夏天真不愧是一個令人陶醉的季節啊。
在暑假去看爺爺已經是一個常態,由於高溫,遠在異鄉的伯父也會回來和家人團聚,家人一塊在這個時候聚一聚,就像過年一般熱鬧。
在路上父母會分享自己的小故事。樺夢希聽父親說:在他小時,也是伯父剛成年時,伯父每天晚上睡覺都睡不好,他說總是做噩夢。也正是在這時,爺爺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大伯身上,爸爸並沒有感到嫉妒,他陪着爺爺一起照顧睡眠不佳的大伯,經過大半年的調理仍然沒有進展。有時候他會聽到爺爺奶奶在房間裏討論的聲音,好像在做重要決斷。
自從他聽完爺爺奶奶的談論后,爺爺的舉止就怪了起來,每天晚上趁父親熟睡時偷偷出去,一出去就是一晚上,在早上七點左右才回來,奶奶還隻字不提。奶奶平常的時候,連爺爺為買煙藏的一毛錢都要較勁一番。這讓父親十分疑惑,究竟是什麼能讓奶奶同意爺爺如此放縱?
父親一次夏夜晚上耐不住性子,他故意不睡,偷偷跟着爺爺。爺爺出院子后徑直朝家東邊六百米的木山走去。他提着昏暗的煤油燈,找了路上山,父親就在後面緊跟着。最後父親跟到了山上的的一處祭壇,祭壇佔地總面積約有半個籃球場大,被一圈削平整的木頭圍成,木頭與木頭之間連着數根線,就這樣圈定了祭壇的面積,且門口有一戶仍亮着燈的小木屋。
這裏並不像平時拜菩薩的那種廟堂,其內,地上鋪滿了各種各樣的驅蟲松針葉,而且還很新鮮,應該是父親認識的許大爺所為。許大爺住在山上,據說他從沒下來過,生活起居都是山下人輪流打點,爺爺奶奶身體利索時也會定期去打點。
許大爺這時不知從什麼地方出來了,父親嚇得連忙躲進祭壇旁黑乎乎的叢林裏,附近的蚊子和小蟲飛到他的臉上,引起一陣瘙癢。但父親沒管這麼多,藉著爺爺他們煤油燈的微光,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許大爺拿着兩床被子枕頭和被單,鋪定在松針上。兩個人說了幾句話后就躺在地鋪上打鼾了。
“原來僅僅是出來睡個覺啊,”父親心想,“山上還挺涼快的,應該是在家裏熱得睡不着來山上睡吧,父親可真貪心,只一個人來山上睡而不帶我們。”
“那麼為什麼母親不過問呢?這其中定有蹊蹺!”
次晨,歸來的爺爺感覺一身輕鬆,心情比以往好了不少,父親站到他面前,抿嘴考慮自己到底要不要問這個問題。
爺爺感到疑惑,父親隨之大膽問爺爺去了哪裏。爺爺說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父親接著說,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去木山了,你為什麼去那裏乘涼不帶我們,你不怕媽媽質問你嗎?
奶奶在一旁沒有說話,
而這時爺爺的臉色已經從紅潤轉為煞白,他抓着父親的肩膀,說他還有沒有看見什麼?父親猛地搖了搖頭,經再三確認,爺爺才鬆了一口氣。
這之後爺爺罰爸爸那天晚上不準吃飯。
好像是神的庇佑,伯父那天後的睡眠質量突飛猛進,每天不再萎靡不振,而是生龍活虎蹦蹦跳跳,一家人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狀態。
父親問伯父經歷了什麼,伯父隻字不和父親提。
車上的時光過的飛快,談吐間就到了目的地。父親把車停在庭院裏,奶奶見了,熱情的接待他們,她把晒衣服的木架搬開,為父親騰出了一個停車位。
下車之後樺夢希抱住了奶奶,而父親更擔心爺爺的身體,他問爺爺現在是什麼情況,奶奶垂下頭搖了搖,父親的眼睛裏頓時沒有了光。緊接着,父母就下灶房幫奶奶燒飯了。
在兩年以前的一個清晨,爺爺就閉着眼睛,說不出來了話,父親火速趕到,卻發現伯父早已在那裏涕淚交加地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醫院查不出來是什麼原因,最後只告訴我們爺爺可能以後都是植物人了,他的大腦皮層已經死亡,不具備思考能力。
這之後,有很多人都來看爺爺,來看爺爺的人最後都紅腫着眼睛回家。特別是伯父,前幾次來看爺爺時,癱在爺爺床邊哭到無法走動,近幾次才好一點。
伯父生平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再大的苦難他都能承受下來,可是經過那次打擊之後,大家對他的想法都大有改觀。
據村裡可靠消息,不僅是爺爺一個人在那一晚罹患這種怪病,也有很多人在那一晚患上了這種病,之後也陸陸續續有人得了這種病。來看爺爺的人越來越少,是因為之前來看爺爺的人中,大多數之後都患上了這種病。
爺爺的家有兩層,加一個陽台。加上院子,佔地面積三百平方左右。陽台中心有兩個太陽能熱水器,對應着兩個盥洗室。熱水器旁邊有一個信號接收器,連着家裏的有線電視和寬帶。有些牆面因為風塵而脫落,白色的油漆也被灰塵潑成了灰白色。房子內里的結構就是傳統的民居佈置,沒有什麼特別。
祖父母的卧室在一樓,走進去三四米就是他們的房間了,爺爺就安詳地躺在那裏,一躺就是兩年。奶奶每天撫着他的手,慈祥地看着他,和他說話,希望有一天能夠再次蘇醒——雖然我們心如明鏡,不敢戳破她。
奶奶的腿腳顯然不比以前利索,不敢再隨便上下樓打掃空房間。那裏已經一年沒有收拾了,應該髒的不成樣子了。
大伯見了爺爺,眼眶又紅了起來,摸了摸爺爺的臉后就出了卧室。現在正站在房間外,示意我上樓幫他,好像有些事情想跟我交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