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娃娃
“叔叔,你怎麼都扔在地上,太可惜啦。”
幾個小孩趕緊蹲下去撿,只是,每次他們以為抓住了,拿起手來,那些零食仍然靜靜地落在泥水中,紋絲不動。
華雲妹又要哭了:“我的雲片糕,都要化了。”
“你是什麼怪叔叔,拿假零食騙我們。”
辛如鐵眼中閃過一絲憐憫,閉上,又睜開,蹲下身說:“孩子們,你們拿不到的。”
“為什麼?”
“就是,你是騙子。”
“他是人販子!”
辛如鐵搖搖頭,像是要甩掉千斤的哀傷,聲音低沉好似在翁中講話:“孩子們,你們已經都死了啊。”
幾個孩子聽到這話的瞬間,如中雷亟。
兩個男孩最先驚醒過來,捂着臉,在一陣不似人聲的悲鳴中,化作拉長的虛影向天空抽離而去。
華雲妹的姐姐隨後在啜泣中寸寸消失。
“叔叔,我們怎麼會死了呢?”
“因為,這世界對孩子而言,太殘酷了。”
華雲妹低着頭,彷彿想明白了什麼,膝蓋以下的虛影逐漸融入黑暗。
“叔叔,我要娃娃,我還沒玩夠吖——”
麻布娃娃與她,光影俱消。
辛如鐵又蹲了一會兒,才緩緩起身,扭頭大聲問白衣人:“有符紙么?”
其中一人趕緊繞坑跑過來送上。
辛如鐵用火把點了,散在空中,念了一段往生咒,看着無邊陰雨和漆黑的荒原,心中生出無法宣洩的憤懣。
良久,他說:“回去吧。”
“大人,你看,泥里有東西。”
辛如鐵俯身一看,是個娃娃,不是孩子們之前玩的影子娃娃,也不是他變出來的那個。
撿起來用雨水沖洗乾淨,竟隱約與雲妹有七分神似,雙手捧着大大的一個雲片糖,正送在嘴裏啃。
“可憐的孩子,這禮物,我收下了。”
他朝着虛空揮揮手,像是與誰告別,收起華雲妹的娃娃,帶白衣人回了營地。
此後,平安無事。
天色擦白,姑獲姑就出來打水燒飯。
辛如鐵知她一夜不曾好睡,讓她再去躺一會兒。
“大人,睡不着啊,你讓我幹活吧,還能分分心,不會想東想西那麼難受。”
他便不好阻攔,叫兩個白衣人幫着點。
天色大亮時,眾人已經用膳完畢,打點好行裝上了路。
“晚上遇着小鬼了?”
新娘子坐在飛舟上,不經意問道。
“嗯。”
“判匪殺的?”
“不像。我在屍體上看到登朝城的守意砂,小孩子的口音聽着是外家人,他們應該就是判匪成員。”
“老弱婦孺。。。。。。你是說,他們是官軍殺的?”
“多半是,我覺得判匪沒必要殺自己家眷,這不亂了人心?應該是遇着瘋雨,無法趕路,讓官軍追上了,跑不動的就給殺掉啦。”
新娘子沒再說話。
一路無事。
穿過一道峽谷,行過一片曠原,再過了一個小亂石崗后,進入一個狹窄的山坳。
暮色將至時,前方哨探的一個白衣人回報,村口就在前面十里左右的地方。
掠地舟速度並不快,一個時辰也就能跑五六十里地,比不上驛站日行千里的異肢快馬,但是勝在易維護,不廢腿,耐造。
因為拉了棚車,十里路走了大半個時辰,到村口時天已經黑透了。
見有一個寨門,兩邊緊貼山坳的山壁而建,木石結構,朱紅立柱,青瓦頂子,簡單古樸,暗處生着一些青苔,不新不舊,中間舊木牌匾書着“盤織村”。
砰砰砰
打頭的白衣人下了飛舟,上前敲門。
嚓
觀察孔拉開,露出小半張臉孔,煞白煞白,還有一雙略顯獃滯的大眼睛,警惕地打量眾人。
“喂,天黑了不得入村,你們幹什麼的!”
“中京送親的,你們的新娘子到了。”
說著,眾人側身讓開,讓他看到立在路上的新娘子。
“媽的,天那麼黑,誰能看清!”
白衣人想罵回去,被制止了。
“燈籠。”辛如鐵吩咐。
照亮了新娘子,黑衣黑鞋黑蓋頭。
“嗯,好。里正呢?”
“前晚遇着瘋雨詭物,給打死了。”
“什麼?!這不行,你們不能進,我要先回稟村長。”
這下白衣人們爆發了。
“操你大爺的,給你臉了,開門!”
“狗東西,看門兒的,裝什麼大瓣蒜!”
“趕緊開門,免得門樓都給你拆了!”
“雨這麼大,你他媽出來淋着等。”
“廢什麼話,大人,我們沖了他!”
寨門樓上也噔噔噔現出七八個人影,持着勁弩與火銃,和下面對罵。
“里正死得不明不白,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詭物變的。”
“村裏有規矩,天黑不得進人。”
“再吵吵,放槍了!”
“你操誰大爺呢,小批卵子,給你一槍。”
雙方嘴上都不饒人,平靜的山坳突然承受了不該承受的污言穢語。
“停,停!”新娘子壓壓手:“我們是來結親的,不是打仗的,他們有他們的規。。。。。。”
“規他媽的頭!”
一聲暴喝,一道黑影騰空而起,掠上三丈來高的門樓。
短暫的驚叫與喝嗎,隨之哀嚎慘呼不絕於耳。
約莫一盞茶功夫之後,呀——
大門緩緩打開,煞白臉孔的那位,跪在門邊,一臉痛苦與憤恨地嚷:“有——請!”
“這才是待客之道。”
辛如鐵從他身後的黑暗中走出來,一巴掌拍在那人後腦勺,將其打得撲在泥水裏,一時竟掙扎着爬不起來。
眾人魚貫而入,看到十來個黑衣黑褲穿花哨馬甲的人,橫七豎八撂在門后,嗚嗚哀叫。
僅有一個站着的,沒受傷,正發著抖聽訓。
“把客棧收拾好,騰五間上房,我們到時務必備齊酒水茶飯,敢有耽擱,又是一頓好打,店都給你們拆了。”
“是是,大俠。”
“滾。”
辛如鐵跨回掠地舟,噗噗噗帶隊朝村子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