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啟程

在空城小住了一周后，進行境外貿易的時間終於到了，雖說只是貿易行為，但空城為此所出動的人員，就絲毫的不亞於之前的成人儀式。

但與之前的那種全員英姿颯爽的整齊儀容和規整的典儀不同，迎接貿易商隊的那些以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空城護民官和羽族的代表們，穿着和列隊卻幾乎只類似於一群數日未進食的饑民，甚至為了表現出這種狀態，它們中的數位是真的幾日以來滴水未進，由於之前的戰鬥，格里芬的實驗服再一次變得破爛起來，正好符合了此等要求。

在半日迎着夏日烈陽的等待后，一些體力不好的獵人及群眾們已經嘴唇發白，精神也進入了恍惚狀態。

終於，隨着一陣嘈雜的喘震，一艘巨大空艇的身影遮蔽在了空城上空，但並非在歐姆尼常見的型號。

這由寶貴的耀金和秘銀鍛造的神話航船艦首上，裝飾着由釉質光彩的整塊蛋白礦雕琢成的蒙眼女神，臉上的表面柔美而又溫和，身上的衣帶經過精心雕刻，彷彿正當風飄蕩，其四周的椽頭上正浮雕着四位表情神態各異的童天使，或手執聖杯，或潑灑聖水，或為這位女神奉送鮮花，或為其牽拉飄帶，船身由堅固的黑橡木構成，其上的木紋經過細緻的保養散發著茶色的光輝，而甲板上的艦橋相比於艦首，更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船舷上，是由各種珍稀礦物和異色寶鑽鑲嵌拼湊而成的神話場景，每一條焊縫，每一塊接合都被巧妙的隱藏在這些精心設計的浮雕之中，幾乎可被稱為神龕的艦橋牆壁上描繪着充滿了宗教意味的壁畫和雕刻，珠光四溢的的雪花石膏以完美的幾何曲線支撐起鱗次櫛比地坐落在這一切金銀浮飾之上的尖塔和穹頂。

而這真正令人難以想像的，是它僅僅是一艘定期貿易的商船。

這艘攝人心魄的空艇從天空緩緩落下，在空城的遠天港慢慢停靠，眾人立馬打起來精神準備迎接船艙中即將亮相的人物。

寬闊的坡道從船側放下，一道藏青色的絲絨地毯從黑橡木的緩坡上無聲滾下展開，其上用金線和蕾絲勾勒出了古典奢靡的花紋，正淺薄的散發著松香的淡雅香氣。

首先走出船艙的是這坡道兩側各六名的儀仗衛隊，這些士兵們無不穿戴着堪稱藝術品的裝備，右肩的秘銀肩甲上包裹着被鞣製成象牙白的小牛皮，在其上用金線描繪着一隻閃耀着熠熠光輝的獅頭，這塊皮革被牽拉至胸前，被數條腓尼基紫的武裝帶拉至另一側的腋下固定，在左胸的心臟位置則佩戴着一枚精緻的盾形徽章，其上用琺琅彩和掐絲的工藝描繪出了一朵淡黃色的鳶尾花。

金色的綬帶在深藍色的步兵禮服上縱橫牽拉，精細保養的馬靴上閃耀着鏡面般的光輝，閃着寒光的馬刀系在腰間，耀金護手上更是嵌滿了閃閃發光的剛玉和青金石，而他們每人手上更是都端着一把斯維爾格勒的精裝步槍，但與其說是一把奪人性命的工具，更像是一件屬於這些士兵的首飾。

就如同船的船舷一般，握把上用陰刻陽刻以及浮雕的形式描繪了諸多神話中的形象以及典故，金合歡木的槍托則流淌着潤澤的閃光，搪瓷一樣的黑亮槍身上是金銀交織的幾何線紋，亮白的槍口好像從來沒有擊發過似的閃爍着銀色的光輝，而槍口所攜帶的刺刀，更是鏤空的描繪着不亞於握把上的繁複花紋。

但唯一與這身精良裝備不相符的卻是它們包覆著的主人，白皙的臉皮，細瘦的四肢，

甚至光是端着槍立正，腿都已經微微的顫抖，但與他們讓人憐愛的體態不同，這些鋅皮娃娃兵的臉上無一例外的帶着無比的輕蔑和自傲，不難猜出他們都是某個養尊處優之家的叛逆太子。

在人群中的蘇摩小心翼翼的抬頭瞥視，嘿嘿的小聲一笑，低着頭向身旁的格里芬打趣:

“你睇睇嗰後生，當我床上嘅小菜正好合適。”

格里芬用胳膊肘將他一頂以讓他正經一點，同時也注意到了，人群中居然沒有一個女性在場，羽族更是連一點影子都沒有。

隨着腳步聲在空洞的斜坡上響起，很明顯是這艘商船船主的個體從船艙中現身了，黑色油亮的皮製考克帽，其上佩戴着幾根白色羽毛，棕黑色的輕微捲髮之下，是一張留着山羊鬍的含笑面孔，但觀其衣着，就不若這些士兵們的豪華，只是披着一件翻毛皮的長大衣，其上的金線草木紋也早已被漫長的時光消磨的近不可查，正用左手的臂彎抱着一隻雪白的小獸，這一長相靈巧貴氣的動物就絕非在歐姆尼的城邦範圍內所能見到的，而右手正在緩緩的撫摸着這毛皮，還不時的在撩撥這動物，使得格里芬不禁懷疑就這一隻寵物所值的價錢，就要遠勝於這一隊娃娃兵身上的全部裝備。

“哎呀，歡迎歡迎，您能願意前來採收我們的香料屬實是空城的榮幸。”那英氣逼人，全身無不充斥着沉着與審慎的斯托克，此時卻如同一個卑賤膽小的可憐弄臣一般在向著這金色眼眸的男人搖尾乞憐，這一精妙的第二面孔實在深深地令在場的每一位空城居民為之折服，驚嘆於這自己所遠不能及的虛飾。

但斯托克燦爛的笑容和熱情的伸手卻凝固在了半空中，這人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的說話和行動，也沒有任何要做出回應的意思，只是仍然逗弄着那小獸一邊從斜坡下緩步走下。

直到斜坡的終點出現在他的餘光里，這男子才抬起頭，但仍然目不視人，只是淡然的看着那用鋼鐵勾勒出的大路邊線，用鼻子出了一口氣，隨後才低下眉眼，瞥視了一下正一臉訕笑的斯托克。

“列單。”這男人快要咽氣似的吐出兩個字，看起來就像是都不屑於呼吸這裏的空氣一樣，格里芬倒是可以理解這點，畢竟滿是牲口和草木的邊境港氣味，若非對於他這種久居歐姆尼內地混跡於鋼鐵巢都的人而言，也確實是不甚愉快。

緊接着，一群和斯托克同樣訕笑着的男人們就滾着木桶開始向著空艇上搬運貨物，其中就包括了男人和格里芬以及蘇摩，與其他工人不同的是，在經過這船主身邊時，他們三人每人都向這船主的大衣口袋中倒入了一小捧鑽石，這船主的面上雖依然低着頭，但嘴角卻隨着這鑽石滑入衣兜的細碎響聲而微微上揚。

終於，裝貨完畢了，這船主隨意的扔給斯托克一小袋金沙，就轉身向船上走去，搬運的工人們也已盡數下船，除了遠行的三人。

隨着這艘航船沿着岩壁向著遠方駛去，格里芬他們的遠行也終於踏上了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