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獃呆
李傳心左手翻腕一擋,接住了泥團,心裏正疑惑,難道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上,也有哪戶人家的調皮孩子?就看見一個黑白相間的小毛球沖他滾了過來,李傳心往旁邊一躲,毛球撞到了還在熟睡中的秦可卿懷裏。
秦可卿睜開朦朧的睡眼,往自己懷裏摸了摸,摸到了一團毛絨絨的、軟軟的東西,她把那團毛球拿了出來,看了看,嚇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身子崩的一下坐直了,“這這這,什麼東西,哪兒來的?”,正在秦可卿手忙腳亂不知所措時,毛球卻發出了一聲奶聲奶氣的,像是小孩子撒嬌時的“哼”的叫聲。
秦可卿定了定神,把手中的毛球放到地上,仔細看了看,毛球身體是白色的,四肢卻是黑色的,圓圓的腦袋上有兩個半圓形的耳朵,也是黑色的,好似是被安上去的一樣。在那張小臉中間,有兩塊大大的黑眼圈,黑眼圈裏藏着兩顆小小的黑眼睛,正看着秦可卿。
毛球在秦可卿的腿上蹭了蹭,秦可卿又“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不過不同於剛才,不是受到驚嚇的叫聲,而且大多數姑娘在發現可愛的東西時都會發出的那種驚喜的“啊”,秦可卿一把把毛球抱了起來,舉着給李傳心看,“阿獃!你快看!這也太可愛了吧!”。
小毛球既不驚慌,也不生氣,只是獃獃地看着李傳心,任由秦可卿抱着,李傳心從小在寺廟裏長大,寺廟所在的山上也有些飛禽走獸,他有時跟着大和尚上山砍柴挑水,也遇到過不少稀奇古怪的動物,不過像是這樣的,他也是第一次見。
李傳心走上前去看了看它,“這是什麼動物?長的這麼奇怪,黑白分明,而且沒有一點別的顏色。”,他往小傢伙的屁股後面一摸,“呦,這還有個小尾巴呢。”,“我在宮裏的古籍上看到過關於這種動物的記載,此獸名為食鐵獸,又名“貘”、“貔”、相傳可以吃鐵、吃農具鍋灶,然後排出來變成武器。”,秦可卿把小毛球轉過來抱在懷裏,又說:“不過活的、還是這麼小的,我還從來沒見過呢!好可愛啊!”。
“這麼神奇?看來它這種動物並不常見,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小傢伙,你的家在哪裏啊?”,李傳心邊說邊用手逗它,又從包袱里拿出一根肉乾喂它,“誰說吃鐵了,這不是肉也一樣吃嘛。”,“看起來可能是跟父母走丟了?我們給它起個名字吧。”。
“起名字?叫什麼?”,“看它跟你一樣獃頭獃腦的,就跟你一樣吧,叫它阿獃呆!”,李傳心滿臉不服氣,“第一,我不呆,方丈跟山上的師兄弟都說我佛心慧靈,第二,你取名都沒經過人家爹娘同意的,我沒有爹娘,人家應該是有的,第三,作為一國公主,你這文辭水平也太差了些。”。
“怎麼了!本公主就喜歡叫它阿獃呆!好記,不行么?誰說起名字就要文鄒鄒的?阿獃和阿獃呆,多好玩兒,本公主從小跟隨前朝帝師,鴻儒名宿袁崇廷學習詩詞歌賦,文章檄篇,還能比不上你一個小和尚?”,李傳心無奈了,“好,既然公主有此雅興,阿獃呆就阿獃呆吧。”。
正說話間,竹林深處傳來了一聲吼叫,那叫聲聽得人心裏一陣發慌,震的周圍的竹葉都微微顫動。
一隻吊睛白額老虎從竹林中走了出來,厚大的爪子走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那老虎足有半個成年壯漢那麼高,身形壯碩,看起來有六七百斤,張開的大嘴露出長長的利齒,每一次喘息都呼出一口白氣。
李傳心全身的肌肉都立刻緊繃了起來,一隻手護住後面抱着阿獃呆的秦可卿,一隻手擋在前面,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畜牲!老虎似乎也打量着眼前的對手,前身向下微伏,做出進攻的姿勢。
突然,老虎猛地跳了過來,一爪揮下,就要把李傳心的腦袋拍得粉碎,李傳心單手抱起身後的秦可卿,腳尖一點,往後飄去,站定身形后,李傳心顧不得其他,向後推了秦可卿一把,大喊:“快跑!”。
老虎第一次出擊扑了個空,又朝着李傳心猛衝過來,李傳心一掌揮出,掌風逼得老虎後退了幾步,他不敢有絲毫遲疑停歇,又按照“蓮心”的出招心法連點數指,可沒想到自己尚未純熟的“蓮心”,打在老虎的額頭,只是痛的老虎大吼一聲,激得它更加憤怒,此外竟然連一點點痕迹都沒留下。
秦可卿見李傳心應付得吃力,心裏着急,解下腰間的佩劍,扔了過去,“阿獃!接住!”,李傳心往後一看,伸手接住了劍,劍一入手,他只覺得一陣冰涼從手蔓延到全身,他把劍鞘往外一拔,“櫑具”出鞘!
霎時間寒芒迸射出來,劍光映在竹桿上,像是一片湖的水光散射在石頭上。李傳心不會使劍,只能盡量有“章法”的亂揮,可即便如此,他深厚的內力加上櫑具劍本身的鋒芒無匹,還是揮出了道道劍氣,劍氣劃在老虎的身上,縱然是那身厚重結實的毛皮,也出現了一道又一道傷口。
終於,在李傳心一刻不停地揮擊下,老虎的後腿支撐不住它那龐大的身軀,倒了下去。李傳心鬆了一口氣,把劍扔在地上,覺得渾身像是被抽幹了一樣疲憊,直接坐在了地上。秦可卿抱着阿獃呆跑了過來,撿起地上的劍就要朝老虎刺過去。“別!”,李傳心攔在了秦可卿面前。
“阿獃,你幹什麼?現在不結果了這畜牲,一會它休息過來,我們又危險了,你發善心也要分分地方!它是老虎!不是人!”,“阿彌陀佛,萬物皆有靈,我佛普渡眾生,並不區分種族,雞鴨魚狗、牛羊鳥獸,都是一條生命,李傳心護送公主,只為保護公主平安,卻見不得殘殺生靈,倘若真的因為貧僧一念之差導致公主再入險境,貧僧也一樣會擋在公主身前,直到貧僧往生,也會護得公主周全。”,“你!好,我不管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秦可卿氣呼呼的收起櫑具劍,“快走吧,下山!起碼離這老虎遠點!”,說完,她抱起阿獃呆,大步往前走去。李傳心心知自己得罪了這位公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跟在後面走。
安慶鎮
二人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到了安慶鎮,秦可卿本就是小孩子脾性,在路上的時間氣也消了大半,一到鎮子上就又開心起來,“終於到了有個人影的地方了,阿獃,快走,找個客棧,本姑娘要好好的泡個澡,再美美的睡一覺!”。
安慶鎮是個小鎮,鎮子上攏共不過幾千人口,菜販、攤販以及其他的小本生意人常在的,也就只有李傳心和秦可卿現在走的這一條“安慶街”。秦可卿跑到一個菜攤前,因為包袱里還有沒吃完的肉乾,就只給阿獃呆買了些竹筍和青菜。
二人走到一家名叫“平安居”的客棧前,因為和自己的名字相像,秦可卿堅持要在這裏住下來。放好行李包袱后,李傳心帶着水壺去打水,秦可卿則跟店小二多要了一床絲被,給阿獃呆做了個簡易的小窩,看着阿獃呆心滿意足的在裏面滾來滾去,自己才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很快天色黑了下來,李傳心來到秦可卿的房間叫她一起下樓吃飯,二人坐到桌前,“小二,有什麼好酒好菜都上來,什麼好吃就來什麼,本姑娘餓了!”,店小二一臉諂媚的回應道:“好嘞,小的這就去,您的菜馬上來!”,小二正要轉身離去,卻被李傳心叫住了,“小二哥,你們這鎮子雖小,可我們白天來的時候也挺熱鬧的,這才什麼時辰,怎麼這麼安靜?”,秦可卿這才發現,不說客棧大堂內,吃飯的只有她跟李傳心兩個人,就是白天熙熙攘攘的那條“安慶街”上,此刻也是鴉雀無聲,一個人影都沒有!
“啊,這個嘛,客官,我們這裏的人白天出門幹活兒,夜裏睡得都早,往常到了這個時候,也是非常安靜的。”,秦可卿粉眉一挑,“噢?是嗎?有白天勞作賺錢的,自然也有晚上出來做活兒掙生計的,哪有一到晚上一個人都沒有的道理?”,店小二神色有些慌張,急躁地說道:“二位客官,你們既然是外鄉來的,就不要多打聽了,吃飽喝足休息一晚,明天趁早離去吧,知道太多沒好處!”。
秦可卿和李傳心對視了一眼,二人心裏都警惕了起來,飯菜上桌后,李傳心試了試,確認沒有下藥下毒,就讓小二把酒菜端到了秦可卿的房間裏。“阿獃,這是本姑娘的房間,你進來做什麼,我警告你哦,可別有什麼賊心!”,李傳心擺了擺手說道:“得了吧,我是覺得此地有些奇怪,不放心,所以進來陪你,你只管睡你的,我不睡,我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