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 完美擺平
“各位千總,各位把總,你們來日照之前,都指揮使司可有什麼章程交待給你們?”
進入公署議事廳坐定之後,陳建直接問曹勝恆卓從登等人道。
曹勝恆等人摸不着頭腦,疑惑地互視了一眼。
“回遊擊大人,我等出發之前,使司衙門只是勉勵我等到這裏之後恪盡職守勤勉任事為國建功。”卓從登代表眾人,謹慎地說道。
“使司衙門沒有提說你等的糧餉月俸是從哪裏支取?”陳建略略驚訝地說道。
陳建驚訝,卓從登等人卻是更加驚訝。
“難道糧餉月俸不是由朝廷戶部下發到使司衙門,再由使司衙門下發到游擊司,最後由游擊司下發予我等嗎?”
卓從登心裏‘咯噔’一下,禁不住開口發問。
這次前來安東海防的3個千總當中,就數卓從登的家境最為貧寒。他也最為在乎糧餉月俸。
但現在聽陳建的口氣,這其中似乎有什麼不確定因素?
“卓將軍,你所說的是正常情況下的正常流程。但是在安東海防這裏,情況卻大為不同。”陳建微微搖頭說道。
聽了陳建說話,曹勝恆和金昌只是微微詫異,卓從登卻是越發緊張。
“敢問游擊大人,這裏有什麼不同?”卓從登禁不住追問道。
“安東海防游擊司設立之初就沒有花費朝廷任何銀錢,其後朝廷也不會為安東海防付出一絲一毫。這裏一應糧餉費用全是由本將自籌。”陳建神色淡淡地說道。
‘啊’
3個千總,9個把總全都大吃一驚。
他們還在濟南府之時,只是隱約聽說安東衛這裏有人向使司衙門反應說安東海防已經開始運作,建議使司衙門向安東海防派出軍官,然後他們就開始活動。
這時候他們似乎才明白了自己這次活動得如此順利,沒費多大勁就拿到了任職文書的真實原因。
原來在這裏工作國家是不給發工資的!
“游擊大人,這麼說來的話,我等的糧餉月俸是要着落在大人手上?”卓從登面色有點恐懼地說道。
“雖然本將很不想承認,但事實確實就是如此。本將負責安東海防一應開支費用的籌集。關於這一點,本將所接的聖旨有言,一切都由本將‘儘力而為之’。若本將籌集費用順暢,你等自然有糧餉月俸可拿。若本將籌集不順暢,你等就沒有糧餉月俸。”陳建神色平靜,卻又饒有深意地說道。
“好你個盧正賢!我說你這次怎麼大大方方地給了我一個千總職務,原來是連餉銀都不能保證。這下子我卻從哪裏找銀子去快活?”曹勝恆心裏頓時暗暗叫苦。
來之前曹勝恆可是狠狠地幻想了一下自己喝兵血會是多麼暢快。
“這次買功名這麼容易,原來是在這裏等着我。不過也無所謂了,我金家世代從商,並不缺錢,缺的只是一個官身。好歹在這裏熬上一段時間,再想辦法調回使司衙門,那時候我就是名副其實的五品武官。”金昌心裏暗暗感慨了一下,很快就端正了態度。
“游擊大人,據聞安東海防已經有三千着甲水軍,外加幾千無甲水手時刻操練。想來游擊大人已經解決了軍中糧餉疑難?”
卓從登心裏抱着很大的希望問道。
“據聞?”陳建眉頭微挑。
他的安東海防成立才多久,使司衙門那邊就‘據聞’,並且還派來了軍官?
是山東使司衙門一直在監控他的動靜,
還是安東衛這裏有人故意去給使司衙門彙報?
微微搖了搖頭,陳建決定不去思考這件事。
使司衙門這次給安東海防游擊司派下軍官,對他來說其實並不算是壞事。他接下這些軍官,這些軍官絲毫干擾不到他的水師運作不說,還可以讓使司衙門對安東海防進一步放心。
不過就算他一開始就決定接下這些軍官,卻也不能簡單直接地接下來,而是要讓他們覺得一切都來之不易。
“卓將軍此話,既對,也不對。說對,是本將確實解決了他們的吃飯問題。說不對,是他們都沒有餉銀可拿。所以說安東海防水師糧餉問題,本將只解決了一半。”陳建微笑說道。
“???”
卓從登三人臉上頓時露出強烈懷疑神色。
哪有當兵只為吃飯,不為餉銀的事?
“你等有所不知,眼下練兵場中操練的着甲水軍和無甲水手,全是本將之家丁。本將未籌集到足夠餉銀,招募不到兵士,但又必須巡守國家海疆,就暫時拿他們充數。他等作為本將之家奴,本將即使不發餉銀予他等,他等也得聽令。待到本將籌集到了只夠餉銀,招募到了足夠軍士,他等自然會退出水師軍營。”陳建解釋道。
卓從登三人頓時被陳建的驚人解釋震得吶吶無語。
他們本能地覺得陳建這番話里存在着極大漏洞,但仔細一想卻又全無毛病。
而在實際上,他們也很容易想得到,陳建必定已經籌集到足夠餉銀,也必定在暗地裏把餉銀髮給了他的家丁,卻對外宣揚說他的家丁不拿餉銀。
這樣他在表面上就永遠都籌集不到餉銀,他的家丁就永遠都會在水師軍營里‘充數’,這支水師部隊就永遠都是他的牢固私軍。
既然部隊全是他的家丁私軍,他們三個千總就沒有絲毫指揮他們的權力。他們三人就都只能是一個‘光桿司令’,徒有名義而沒有任何實權。
“如果你等能夠招募到可以進行艱苦訓練的軍士,本將自然會給他們提供住宿和飯食。他們一切裝備和餉銀,都得由你等自負。”陳建接着又說道。
卓從登三人頓時滿臉苦笑。
若只招吃飯之人,那自然不難。不但不難,還會是應者雲集。但要是吃了這飯就要進行艱苦訓練,還沒有銀錢可拿,那人何不幹脆去正式募兵的軍隊應募?
所以陳建這說法根本就是在說笑。
“游擊大人,水師軍營中已然有幾千軍士吃糧,難道就真的無法給少數軍官發餉銀嗎?”
卓從登了解到這個程度,本已經心灰若死,但還是硬着頭皮問了一句。
當朝官員的俸祿普遍偏低,他們正五品級別的武官月俸只有16石,折成銀兩隻有7兩左右。這次前來的三個千總當中,曹勝恆和金昌都可以不太把這每個月7兩銀子放在眼裏,但卓從登不行。
卓從登有一個老母親和妻子幼兒要養。他在使司衙門時7兩月俸雖然只能領到3,4兩,可好歹能讓家人緊巴巴地活下去。
要是他現在只能自己吃飽,他的家人可怎麼辦?
他這時候也才明白他明明沒有去鑽營,怎麼上面就給了他一個安東海防游擊司實權千總的職務,把他支來了虎山口這裏。
“這個么......”陳建故意沉吟起來。
卓從登眼裏立即閃過一絲希望神色。
“鑒於你等都是上級衙門派來的正經武官,如果不給你們發餉銀好像也確實說不過去。這樣吧,你們的餉銀比照朝廷俸祿標準每月足額發放。但僅限於你們三個千總和9個把總。千總一個月7兩銀子,把總一個月2兩5錢銀子。你們自己招募的軍士,本將只管吃住沒有餉銀和其它。”陳建一本正經地說道。
“多謝游擊大人!末將必努力做好本職工作,以報大人籌集軍餉之辛勞。”卓從登連忙感激涕零地表態。
他在使司衙門到手的俸祿不到足額一半,在這裏卻能全額拿到,這簡直就是意外之喜,真可謂是救他於水火之中。
曹勝恆和金昌以及9個把總也急忙真心致謝。
畢竟這些銀子不是國家所出,而是陳建私人所有。
“再有一事。你等3個千總也算是我海防游擊司高級武官,不可不做事。本將給你們1人一間公事房,4條400料大船,以及每個月200兩銀子的整軍費用。你等各自帶着手下3個把總,各自經營一攤。只要不違背《大明律》和擾亂安東海防水師以及地方秩序,你們怎麼搞都隨你們自己,你們能做出什麼成績也全靠你們自己。這樣本將也能在使司衙門那裏交待過去。”陳建接着又給了卓從登等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大人,大船上有武備嗎?”頗有點能力,也很有追求的卓從登連忙問道。
“沒有。本將說了,給你們每人每個月200兩整軍費用。你們可以自己置辦。”陳建搖頭說道。
“水師軍備無不價值高昂,200兩根本不能置辦起什麼東西。這些大船怕是只能用來打魚。”曹勝恆撇了撇嘴說道。
他聽到陳建每個月給他200兩銀子隨便用,心裏早就樂開了花。這些銀錢他都要拿去快活,怎麼可能用來置辦軍備?
這一刻他甚至都覺得原本讓他憤恨和討厭的陳建居然變得順眼了一些。
“大船上的水師軍士航海之餘捕魚食用,自是正理。他們捕到的魚吃不完,拿到安東商務會館旁邊的農貿市場賣給需要之人,也是一件好事。要知道隨着虎山口人口漸多,已經有百里之外的漁民前來賣魚,有百里之外的農夫來賣菜。”陳建若有所指地說道。
曹勝恆和金昌眼睛一亮。
陳建反正是給他們1人4條大船隨便搞,那他們何不僱人充作他們招募的水軍,實則卻是為他們操船打魚。
依照陳建的承諾,他還要管這些打魚‘水軍’的吃住。這就無形中替他們節約了一大筆開支。
曹勝恆和金昌心裏頓時樂不可支。
“沒有了吃住壓力,又有了4艘戰船,我就完全可以用這200兩銀子招募到100多名青壯進行訓練,將4艘戰船充分利用起來。至於船上軍備,怕也確實要讓軍士打魚賣錢來慢慢置辦。”卓從登也暗暗盤算。
“給他們一些不值錢的戰船,再加上每個月不到1千兩的銀兩,就能夠向使司衙門給出完美交待。並且如果他們真的去打魚,也能夠讓虎山口這一帶的經濟更加活躍。這簡直是太划算了。”
看着卓從登3人臉上不同意味的喜色,陳建心裏也在轉着自己的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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