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余老師心裏苦
操場上現在就剩下彭思學、李晨旭、錢多多三個在跑圈了，終於世界清凈了。
但不知道怎麼了，錢多多和李晨旭又開始較勁了。一個比一個跑得快，你追我趕，好像在參加奧運比賽一樣。這樣子有了大約八分鐘，彭思學堅持不住了。本來他可以不跟着跑那麼快的，但男人的勝負欲不允許他落後。
“為什麼跑這麼快？”彭思學忍不住問道。
“我不喜歡李晨旭跑在我前頭。”錢多多降下速度，用袖子把頭上的汗水給抹掉了。
“我就是單純地想為人類爭光，人怎麼能比畜牲慢。”李晨旭幾乎是對着錢多多說的。
彭思學忽然想到了什麼，自覺離錢多多遠了一點點。說不定又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真的不想見證這兩人在操場上鬥毆，沒準能把他拖進去。
“你什麼意思？你們什麼意思？”錢多多憤恨道。
“你馬上就要成為臭狗屎了，我不想粘上臭味。”彭思學非常實誠地回答道。
這話從字面上看像是罵人，從語氣上看也像是罵人，但從表情看就是單純地嫌棄，反而不像是故意罵人。不僅錢多多有點懵，李晨旭也不懂什麼意思。這兩人頭一回默契地看了看對方，一眼就發現這不是對的人，只是一坨臭狗屎。
“你才臭狗屎，你全家都是臭狗屎。”錢多多罵人的時候，目光是在彭思學和李晨旭兩人身上來回打量的，顯然不只是在罵彭思學。不過，打架的心思熄滅了，一對二打不過呀。
“你怎麼罵人了？”彭思學三步並做兩步，又跑開了一點點。
“你剛才難道不是在罵我。”錢多多反問道。
“是又不是，準確的說我是在提醒你。你沒發現你的兄弟同學都已經被廖伊人拉過去了嗎？等他們回到教室，你分分鐘變為臭狗屎。”彭思學好心提醒道。
“我靠。”錢多多意識到了不妙，他的名聲妥妥完蛋了。
李晨旭露出了恍然大悟地笑容，侮辱性地又遠離了錢多多三步。
這一場群架風波最後以全員記小過處分結束，處分決定下得非常快。主犯和從犯都感受到了，所謂人生而平等的意思。
當天班主任余老師是在最後一節課結束的時候趕回的辦公室。那一天下午他是請假去醫院看望弟弟的，誰知道還沒到醫院就接到了胡主任的電話。
余老師在胡主任狂轟濫炸長達一個小時后，就調轉方向，駕駛着自己心愛的小摩托，以六十碼的速度趕回學校。
當十四班同學看到余老師的時候，心裏已經放棄了食堂的晚飯。有些女生甚至直接在十四個男生身上來回掃射，責怪之意溢於言表。余老師最大的優點就是非常健談，特別能扯，還喜歡拖堂。
現在這個男人回來了，在即將吃晚飯的時候回來了，而且看起來風塵僕僕的樣子。顯而易見，就是男生打群架的事被他知道了。
可男生們渾不在意，驕傲地挺起胸膛，彷彿自己是英雄歸來。反正沒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他們是為維護本班女生名譽而戰的，是正義的一方。不是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嗎？可惜，他們嘴裏的道，和余老師以六十碼車速跑過的道是不一樣的。那條道上，已經有了火星。
余老師拿起黑板擦，重重地拍向了講桌。可憐坐在第一排的同學灰塵，頭髮都染白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因為染髮被胡主任抓典型，不過現在得先過了余老師這一關。
黑板擦與講桌的激烈撞擊產生了巨大的聲響，震懾效果相當不錯，經過十四班的外班同學都被嚇了一跳。坐在前排的的女生多數都已經噤若寒蟬了，她們膽子有點小。
男同學倒是個個目光炯炯，並沒有被嚇到。孫友朋還摳了摳耳屎，隨意地把腳搭在一邊。彭思學則埋頭做題，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你們非常不錯，我從來沒有想到我們班男生能這麼團結。幹得漂亮，全班十四個男生，一個沒跑，全部參與了打群架。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你們每個人都會背上處分，一個也跑不了。
這個年紀，熱血沸騰，打個架很正常。想當年我也是手提西瓜刀，從東街砍到西街，那鮮血流了一地。在感受到了人民民主專政的鐵拳之後，幡然醒悟，最終走上了人民教師的崗位。
我不想看到有一天你們中有人唱着鐵窗淚，咬着窩窩頭，踩着縫紉機。打群架有多危險你們知道嗎？打上了頭沒有人能控制自己，還好保安和胡主任及時阻止，再晚一點彭思學這張臉就沒得救了。彭思學你覺得呢？”
全班同學把目光從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余老師轉向了彭思學，這仔細一看才發現還真是猶如豬頭。
彭思學面無表情，實際上腫成他這個樣子也做不了表情。他抬起頭，眼睛裏彷彿有光，在老師和同學的注目中不落下風。此時他一人勝似千軍，與他對視的同學紛紛甘敗下方，扭過頭去。余老師也沒比自己的學生多堅持十幾秒，后將目光轉向李晨旭。
“老師，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廖伊人站起來把責任攬了起來。
“沒你的事，這裏不是小劇場，在千年狐狸面前就不要演什麼聊齋了。你是李雲龍嗎？這麼喜歡背黑鍋。”余老師一把年紀了，女孩子的那點小把戲哪裏看不穿。沒好氣地示意廖伊人坐下，又把目光聚集在李晨旭身上。
李晨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施施然站了起來：“今天這事我負責，但我沒錯，重來一回，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如果說有什麼後悔，那就是沒有把錢多多打成豬頭。”
說到豬頭，大家又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給了彭思學，會心一笑。
余老師冷笑道：“非常好，這話你最好能和你媽也說一遍。她已經幫你請好了晚自習的假，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李晨旭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瞬間沒了精神氣。他如果這時候回去，立馬就是一場母慈子孝的大戲，如果運氣不好就是男女混合雙打。
“我愛學習，我想上晚自習，我不請假。”李晨旭想要垂死掙扎。都要成年了，李晨旭還是小時候的待遇，該揍還是揍，說出來誰信呀。
“不，麻煩你不要為難自己，也別為難老師。門在那，別讓你媽等太久。我相信她現在非常急迫地想見你，快回去感受母愛吧。”余老師左手指向前門，催促李晨旭趕緊滾蛋。
李晨旭離開之後，余老師又把批判的對象轉為彭思學。總要殺只雞，不然怎麼震懾那些皮猴。
“彭思學，照過鏡子嗎？對現在自己的這副尊容是否還滿意？我聽說你是最後一個到的，再晚一點就趕不上趟了。說說你到底有多招人恨，上的最晚，打得最慘。聽說你一個人攔住了十個人，你挺自信呀。”
“我曾經也想過仗劍走天涯，也曾夢到過自己很能打，於是衝動了。”彭思學糾正道。
“所以你被打成了豬頭。”
“但我其實是打算勸架的，所以才伸手攔住了幾個外圍的別班同學。”
“你是怎麼勸的。”
“你們就別上了，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發起瘋來，我自己都害怕。別挑釁，我出手很重。我就是這麼勸阻的，沒曾想他們出手很重。我還特別喜歡一個打十個。我就是這麼勸阻的。”彭思學一臉無辜，他是真的想嚇住他們，減輕李晨旭他們的壓力。事與願違，他又有什麼辦法。
“顯然九班同學滿足了你一個打十個的要求，下次你別勸架了。”
“好的余老師。”彭思學攤攤手，表示知道了。
從態度上不難看出其敷衍的態度，也因此獲得了余老師的特殊關愛。
“記得明天交一份一萬字檢討，其他男生，每人三千字檢討。另外李晨旭和彭思學將代表我們班男生在班會上朗誦自己的檢討。友情提醒下，一萬字很長，彭思學買點金嗓子備好。
別覺得委屈，我比你們還無辜。知不知道辦公室的同事現在看我都像在看黑老大，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如果不是我帶的有問題，作風有問題，怎麼可能全班男生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參與了打群架。
我平時怎麼教你們的，你們都清楚。從來都是要求你們凡是都要三思而行，衝動是魔鬼。腦子是個好東西，前提是你不能讓它經常發熱。
我的意思你們明白嗎？實在不行也可以選擇物理降溫，食堂不缺冰塊。如果實在手癢，我本人樂於幫你們提高散打能力。”
說完這些，余老師頓了頓，然後又過了半個小時，他才意猶未盡地拍拍粘滿粉筆灰的手離開了教室。
這以後每個班的班主任都要求自己班的學生不要和十四班的男生來往，免得被帶壞了。也不要和十四班的男生起衝突，免得被群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