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元魂互換

每個人除了辛木和趙銘，都到酒池中走了個來回。

可不管他們採取什麼姿勢，蹲、坐、仰、躺。整個酒池就是沒有一絲波動。高瓊把那張白凈的臉猛地扎進酒池中，還緊緊閉上了眼睛和呼吸。

可是他們還是失望了。

高瓊把臉從池子裏拔出來，頭髮點滴未濕，乾燥無比。他一臉驚奇道：“這池子竟然如此神奇！我在池子底下連憋氣都不用憋，甚至還能呼吸。酒君，此池果然靈妙，嘖嘖。”

他臉上滿是驚嘆，又道：“莫非，酒君所說給辛木太子的造化，就是這座池子？可是，他看似也不能浸入其中啊。”

辛木進去試了試，果然也是不行。

酒君道：“這座池子的確是我給他的造化，但誰說一定要他泡在裏面才行？”

酒君眯着眼睛，撫須道：“若是能夠讓他帶在身上，豈不更妙？”

說著，他把腰間的一個葫蘆取了下來。

眾人齊目望去。這葫蘆不大不小，通體褐色，閃爍着碧綠的光澤。

高瓊驚道：“酒君老人家，您……難道要用這個葫蘆來裝不成？”

酒君笑道：“不錯。”

“可是，可是……”

高瓊膛目結舌，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只見那座池子裏萬年不動的酒水此時竟然開始拚命顫抖起來，一道道漣漪在上面使勁蕩漾，像是海嘯，又像是大雨。

忽然，一整潭池水全化為了一束水柱。

一頭連在池中，一頭連在葫蘆口，葫蘆口彷彿一隻巨口，拚命吸食着池中的酒水。直到池中再無一滴剩下。

所有人都呆立在了原地。唯有酒君拍掌哈哈大笑：“怎麼樣？傻了吧，這個葫蘆才是老夫要送給他的寶貝。這酒池中的池水么……反正我也煉化不了，乾脆當個彩頭一併送給他了。”

酒君慷慨地揮了揮手，拍着辛木的肩頭道：“老夫看你很順眼，這葫蘆跟隨我多年了，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它。”

說到這，他臉上滿是鄭重。

辛木不解道：“酒君爺爺，這葫蘆的來歷……”

酒君忽然放聲大笑，只是笑聲充斥着凄涼和落寞。

他眼角猛地滾下渾濁的老淚，酒君連忙往左撇開頭，不願趙無邇等人看見。

他袖袍往臉上一揮，那些淚珠立馬散盡。

辛木全看見了，不由失聲道：“老爺爺你……你……”

太上酒君搖了搖頭：“不礙事的，只是想起了些陳年舊事罷了。”

說著，兩人已經撇下眾人，獨自來到了一處密室說話。

他似是追憶，道：“這葫蘆是老夫祖上世世代代傳下來的。老夫年輕的時候就愛喝酒，因為我門家世世代代都是如此的。那個時候，老夫就發現自己的爹爹有一個永遠都喝不完的葫蘆，裏面裝的酒竟像是無窮無盡的。我去碰那個葫蘆，去摸它，我爹就罵我，甚至還拿板子打我。我就再不敢碰它了。”

辛木道：“因為那個葫蘆是一件至寶，你爹爹不願你碰它。”

酒君嘆道：“何止是至寶，簡直就是他的命根子，連睡覺都要抱着它睡。”

“我爹爹死的那天，家裏靜悄悄的。他只是把我叫到身旁，顫抖着手把他那命根子，也就是那葫蘆，交到老夫的手上。”酒君敘道。

“所以，你現在又要把它交到我手上？”辛木指了指自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酒君點頭道：“不錯。”

“可是為什麼呢？”辛木皺着眉頭，

“我又不是你的子嗣，你就那麼好心嗎？”

他有些懷疑。

酒君道：“我自然不會好心，但若是一個人已經老了，快要入土了。可是他沒有一個子嗣和徒弟，而他所有的財富，都將被他帶入棺材板里。你覺得，這個人會甘心嗎？”

辛木仔細想了想，道：“老年人的心思，我琢磨不透，可是這個道理，應該是有的。”

酒君淡淡看了他一眼，緩緩道：“說實話，我對你並不甚滿意。”他臉上浮現一絲輕蔑。

“像你這種天賦的，在老夫那個年代，簡直一抓一大把。”

“可是，”酒君一嘆，“流淌着昔日酒仙血液的傳人早已經死絕，老夫若是再這麼挑剔下去，真的要找不到傳人了。”

“你只要記住，”酒君神色一凝，“這葫蘆和裏面的酒釀現在就是你的了。你只要不說，是不會有人知道它的來歷的。更何況，你是皇太子，就算有人想搶，也不會敢的。”

他拍了拍辛木的腦袋，道：“老夫實在太老了，對繁文縟節早已不在乎了，我不要你磕頭，你就叫兩聲‘師父’給我聽聽就好了。”

辛木笑了笑，想到這名老人曲折的身世，還有對自己的種種好處，乖乖地喊了兩聲：“師父。”

太上酒君暢快地大笑，說道：“好徒兒，你走吧，之後我還呆在這裏，只要不打擾老夫，這座酒窖，估計也就是我最後的墓地了。”

辛木誠心誠意地向他又行了一禮，才緩緩離去。

趙無邇一行人早已在外面等候。

趙銘掃了眼辛木腰間的葫蘆，面色浮起一絲陰霾，暗道：“他也不過是皇太子，憑什麼我就得不到這神奇的葫蘆，我為什麼不能是他！”

他越想越氣，最後臉色已是青紅一片，卻絲毫沒有留意階梯上正有一雙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們。

褚山終於皺起了眉頭，喝道：“誰在那裏！”

“我在這裏。”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

一名銀髮中年男子緩緩步入眾人的眼帘。

他面容青雚，一見年輕時便是一名少見的美男子，身後背負着一部琵琶，一雙手纖長的過分了些，有些病態。

他身後出現了八名仙風道骨的男子，手持浮塵，風度翩翩。

銀髮中年男子從背後將琵琶摘下，微微一笑，說道：“馮某為眾位撫琴一曲，如何？”

他不待眾人答話，纖長的手指開始翩翩起舞，曲調如蘭如麝，使人陶醉。

趙銘辛木等人只覺得心神都被掠奪了過去，雙眼失神無比。

忽然，酒窖深處傳來一聲暴喝：“大膽狂徒，爾敢！”

太上酒君沖了出來，手中長劍刺向銀髮男子。

銀髮男子琴聲倏斷，他抱着琵琶，往後一躍，笑道：“原來是酒君你老人家，華山八仙，還不上前和他見禮？”

酒君聽見是華山八仙，臉上變了顏色，看着他們手中浮塵，忌憚無比。

正躊躇着，那八隻浮塵已經飄下三千絲線，往酒君纏繞而來。

太上酒君這時卻做出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動作。

他的雙手忽然往前使勁一推，把辛木送出了洞府，吼道：“快跑，你快跑！”

辛木手中滿是汗水，道：“為什麼要跑，你們怎麼辦？”

酒君怒道：“華山八仙都來齊了，你別管那麼多了，趕緊跑就是了！”

辛木如同丟了魂魄，卻發現一道人影也跟了出來，竟是趙銘。

趙銘發現辛木逃出來時，心中轉過一道念頭：遇到危險，憑什麼他能逃生，我卻要死在這裏！

不甘的驅使下，趙銘竟不管爹爹趙無邇的死活，獨自逃出。

然而，就在此時，一陣腥風往兩人鋪面而來。一場可怖的黑色沙塵暴席捲了整個王府。一剎那，飛沙走石，天地都黯淡下去，再也看不清四周。

辛木和趙銘兩人忽然覺得有一雙冷漠的瞳孔在沙暴深處注視着他們，那道瞳孔中似乎包蘊着一整個世界。那個世界很美麗，辛木看到了許多有趣，和他一直渴望的東西。兩人目光火熱，緩緩往那道瞳孔中走去。

趙銘站在右邊，辛木立在左邊，他們眼睛直直看着他們面前那雙詭異的瞳孔。

瞳孔沒有主人，它僅僅就是一雙瞳孔，兩個彷彿不存在的空洞。

它像是通往另一處世界，在拚命吸引、誘惑着辛木和趙銘兩人。

辛木的面上終於顯現出一絲掙扎之色。他似是想怒吼，想要清醒，最終卻仍平靜了下來。

一道渺小身影忽然從他的眉心中緩緩走了出來。

這，是辛木的元魂。

眼睛、鼻子還有嘴巴，和辛木一模一樣。

這個元魂獃滯着雙目終於緩緩走入了左邊的瞳孔中。

而趙銘的靈魂，也走進了右邊的那個。

整雙瞳孔在這時終於煥發出了光彩，彷彿黑暗的夜空划亮了一絲耀眼無比的光明。

這雙瞳孔開始變得耀眼宛如天上的一輪太陽。它還在變得耀眼，再耀眼，彷彿快要活了過來。這雙瞳孔內猛地發出一道詭異無比的笑聲：“我要歸來了，哈哈，我要歸來了！”

可是，那雙瞳孔的眸光忽然黯淡了下去。瞳孔內血如泉涌，化為兩道血淚流淌下來，凄慘無比。

那雙瞳孔終於傳來一陣陣如同鬼音的怒號：“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瞳孔一陣閃爍，終於消散。

辛木和趙銘的元魂被送了出來。

辛木一回到自己的身體，便睜開了眼睛，滿臉都是驚駭。那雙瞳孔竟然詭異無比，控制了自己的心神，可是被控制后，發生了什麼，他就再也記不清楚了，只記得自己最後記憶里覺醒了什麼，瞳孔后的恐怖怪獸怒吼一聲，消散而去。

“咦？前世？地球？”

辛木眼神有一瞬間的失神，隨後平靜，他感覺自己在這一瞬經歷了一生。在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自己自始自終都扮演着眾人眼中的人生贏家，可是沒有人知道他在這個過程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學習知識，暗中壯大，終於被一家公司看中，隨後任職總監，在公司中爾虞我詐，憑藉冷靜的頭腦戰勝了很多困難。當然，對於損害自己利益的人，他也是毫不猶豫地將其去除，擠兌，冷酷無比。他不會亂髮善心，可是偶爾也會衝動一下，終於以極低的價格買下這家公司大部分股份，成為了整個集團的最大股東，也就是董事長。

“這是我的前世？”辛木喃喃道，心神竟不知不覺中被前世的自己取代。

他苦笑一聲，他再也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辛木扭頭一看，忽然大吃一驚。

只見自己身旁橫躺着一名錦衣少年，腰邊懸着一個葫蘆，十五六歲，竟然便是自己。

“不好！”辛木身子一顫，自己的元魂竟然與趙銘靈魂互換了。也就是說，自己所處的身體是趙銘的。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服飾和雙手，終於確認了這個想法。

“不能再拖了，若是趙銘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辛木，必定會使用自己得到的身份和權力殺掉我，畢竟，我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和我互換身份的人。時不待己，還是跑路為妙。”他不是果決的人，下定決心后，咬了咬牙就要離開。

忽然，他瞥見趙銘腰間的葫蘆，眼珠一轉，將它摘了下來，再不遲疑一剎，火一般離開了宋王府。

山靈郡內，街道有些冷清。

一名乞丐正在路邊乞討。他蓬頭垢面，說是乞討，其實是沿着街邊一路試圖和旁邊的路人搭話，眾人看他髒亂，下意識以為他是乞丐，見他靠近，厭惡地扔下一瓣黑饅頭，匆匆離去。

乞丐苦笑一聲，他只是想打聽點消息罷了。

思索着，他拿起腰畔的葫蘆，往嘴裏使勁灌酒。

可惜，葫蘆竟像是空的，裏面點滴未落。

乞丐嘆了口氣，走入街邊的酒館，要了二兩黃酒，大口飲着。

酒館掌柜的是一名慈眉老者，見乞丐飲完酒走來，深深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有說。

乞丐也沒有說話，他只是拿起腰間唯一的寶劍，拍在了酒館的櫃枱上。

辛木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他緩緩來到了經常散心的小湖旁，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獃獃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湖面那頭有幾名漁夫垂釣着，有時釣起一隻活蹦亂跳的魚兒。

還有一個老者把船劃到湖中央，那裏是魚兒最多的地方。他拿着一隻大網，將成群的魚兒全部籠罩，然後大網收縮，將魚兒全部捉住。

辛木獃獃看着這一幕，觸動了心事。

釣魚、捕魚。

不錯，自己現在不就在被人捉捕着嗎？趙銘，現在靠着自己的身份，說他的機緣造化被辛木奪走，也就是那個神秘葫蘆，許多靠近宋王府的城市都被戒嚴了，甚至，整個宋王府都為了自己陪葬，趙無邇老淚縱橫地自殺而亡。

他真的好狠，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份，竟連自己的親爹也害在他的手中。

辛木並沒有憤怒，他很平靜。

因為他的內心已經在這幾個月來的流浪中鍛煉的宛如鋼鐵一般堅固。

但是，對趙銘的仇恨卻是不會消失的，只是，他要隱忍，因為現在絕對不是他報仇的最佳時機。

正想要離開，忽然一隻小手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辛木奇怪：如今的自己不說自殺，也應該是極為極為落魄的，甚至已經一無所有，幾個月來都沒有人願意和自己說話。可是這位……

他轉過頭，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清麗、可愛以及美麗到極致的小臉。

這是辛木對這張臉的評價。

她看見辛木忘來，不禁羞澀地低下了腦袋，訥訥地道：“小……哥哥，你要……不要來我家吃點東西？”

她緊緊咬着嘴唇想：“本來以為這……這是一位大叔呢，-沒想到……沒想到竟是一個蠻年輕的哥哥。”

她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這個哥哥，好像……還挺好看的。

辛木撩開頭上的長發，露出稍顯蒼白的英俊臉龐，一笑道：“當然可以。”

她似乎非常高興，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引路，像一隻無憂無慮的小麻雀。

辛木饒有興趣地問道：“請問，姑娘的尊姓大名？”

她回過頭朝辛木笑了笑，然後立馬轉過頭去，頭似乎低的更深了，她輕聲訥訥道：“我……我叫梨香。”

辛木喃喃道：“梨香，梨香……”

“真好聽的名字，小梨香。”辛木笑道。

他不知怎的，對梨香竟不由自主地無比信任。這個可愛的小女孩，真的彷彿自己黑暗人生中的一盞明燈，又或是旱地里來的及時雨。

這時兩人已經來到了梨香的家門前。梨香驚喜地看向辛木，道：“我的名字真的很好聽嗎？”

見辛木笑着點頭，她似乎都要歡呼出聲了，忽然又低下頭擺弄起了衣角，羞紅了臉，吃吃道：“小哥哥你……那你叫什麼名字？”

辛木笑道：“叫我辛木哥哥就好了。”

“嗯……辛木哥哥……你好。”梨香羞澀說道。

辛木肚子這時卻不爭氣地響了起來。

梨香連忙開了門，道：“辛木哥哥，趕緊進來吧，給你看看我超級無敵的夥伴們！”

梨香說起自己的“夥伴”，興奮無比，臉都紅了，彷彿有什麼驚喜要給到辛木。

辛木愣了愣，隨後緩緩走入梨香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