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9日山
五日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清晨的九日山卻罕見的彌散着濃厚的霧氣,還未到七點,山腳便已經有人潮湧動。
山腰上,黃色的警戒線早已拉起,民宗局的人員在線外巡邏着,山下治安隊伍在艱難的維持着秩序。
這些人群里有不少小攤小販和看熱鬧的普通人,警戒線就是為了讓這些普通人避免誤入山峰,修行者之間動輒死傷的爭鬥還是不要讓普通人介入較好。
雲霧遮掩的山頂,一座古樸的八角涼亭里坐着兩個人。
其中一人身着僧袍,容顏清秀,光滑的頭頂上印着戒疤,年齡應該在二十歲左右,身後,妙焰和尚手持禪杖站立在青年僧侶身後。
亓朝生坐在青年僧侶對面,沏着茶,茶香飄散在涼亭小小的空間裏。
不遠處聞人蒼正拿着對講機指揮着人員往山下清場。
“小先生什麼時候到啊。”年輕的僧侶開口,聲音溫潤,卻令亭中有了一絲絲禪意,
亓朝生將茶水端到僧侶前,又將另一杯茶水放在空位前的桌面上。
“不知道,應該快了吧。“亓朝生泡茶的手很穩,將茶壺放回原處后,端坐着,不再言語。
這已經是亓朝生泡的第二壺茶了,陳弦不知道山頂上的涼亭有位客人等着他,亓朝生和聞人蒼也沒有通知陳弦的意思,年輕僧侶不緊不慢的等着,端起茶杯從涼亭往下望去。
陽光漸漸透過雲層照射到整個江城上,九日山的濃霧也漸漸變得稀薄,山頂的雲海似乎被什麼力量牽引着緩緩往上飄去。
從山頂俯視看去,稀稀落落的人流朝山下走去,好像一隻只移動的螞蟻。
輕微的腳步聲從樹叢里的山道傳來,聞人蒼停下手中的對講機,朝緩步走上來的陳弦點了點頭。
少年少見的穿着唐裝,青澀明朗的臉上顯露着一股不應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淡然神態。
妙焰和尚看見陳弦走到涼亭,輕輕讓開身子,頷首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年輕僧侶站起身,轉身迎接走上涼亭階梯的陳弦。
在他的眼裏,這個高約一米七多的少年,融於這片自然之中,他似乎就是天地的化身,飄渺幽遠,彷彿雖是都能羽化而去。
泡茶的亓朝生也擦了擦雙手站了起來。
“小先生。”年輕僧侶雙手合十,躬身行禮。
“我,好像沒有見過你。”陳弦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俊美的年輕僧侶,單是這張臉放在凡俗,就是眾人吹捧的料。
“小僧是國清寺新任首座。”僧侶側身的說道。
陳弦沒有理會僧侶,走進涼亭,看向站在桌邊的亓朝生。
亓朝生會意。
“俗名文天林,五年前入國清寺修行佛法,拜於宿劫上人座下,半年前立為首座,佛號心禪。”亓朝生語氣平靜的將心禪的信息念了出來。
“俗名什麼不必再提,出家人早已拋卻凡塵。”心禪沒有氣惱,反而糾正道。
陳弦回憶着,宿劫上人,好像是那個特別能惹事的佛教弟子,當年陳弦歷練時有接觸過幾次,雖然比陳弦大了十幾歲,但兩人關係不錯,有過不少合作。
“宿劫兄也收徒了啊。”陳弦隨意到,有些感嘆,想想自己的年紀依舊是硬傷,要是現在陳弦敢收徒,怕是兩位師父會把他的腿給打斷掉。
心禪臉上沒有因為陳弦隨意的話語感到絲毫不悅,畢竟自家師父和陳弦的同輩,要是真算起來,他還得稱呼面前這位少年為師叔。
“你是除我以外第一個敢到山上來的。”陳弦坐下,端起溫熱的茶杯,抿了幾口。
“師父說,這次有不少人來,怕一些不要臉的老不死對您出手,讓我來幫你站站場。”心禪也坐了下來,語氣有些恭敬。
自心禪開始修習佛法后,就時常聽聞小先生的事迹,那是新一代的傳說,和道宗並稱道家兩大未來。
“宿劫兄有心了。”陳弦點點頭,“他現在修行如何?”
“家師比較幸運,沒有受到靈種的影響,現在在法相轉法身的過程中。”
“這是正途。”陳弦點點頭,佛教如今修行大多數人都是只修法相,法相雖然也是佛法的體現,但夾雜着香火之力、眾生雜念,即使練出本源也缺陷頗多,是無根之萍,唯有法相轉法身,用自身佛法精要煉去駁雜,方能得見真佛。
“所以此次家師還讓我把妙焰師伯帶回去,借了西禪寺三年的香火,如今時間已到。”心禪語氣里有些無奈,“但師伯不想,小先生能否勸勸。”
陳弦看着站在心禪身後抬頭望天的妙焰,心裏有些訝異,沒想到這老和尚是國清寺的弟子,還是宿劫的師兄。
“你怎麼這麼菜?”陳弦看着一臉不情願的妙焰說道,“回去也好,你那個香火法相,空有大量的香火願力,但沒有本源,也不凝實,在這樣下去會出問題,江城這裏除了岷王墓之外沒有其它機緣了,別惦念着。”
妙焰和尚聞言小聲嘀咕着。
陳弦大概聽清,大概是“小先生不走我也不走,誰知道這裏還有沒有好東西。”
“師伯,小先生的惹事能力不必師父小,你確定還呆在江城。”心禪也聽清了,轉身出言勸道,“您現在實力不在巔峰,留在這裏也是炮灰,還不如回去先修行幾年。”
妙焰和尚臉上有些幽怨的看着心禪,心禪被看的有些頭皮發麻。
“人艱不拆啊,師侄。”
心禪轉過頭,心裏開始打算怎麼將師伯強行帶回去,畢竟現在的師伯可打不過他。
在山頂上安靜下來,陳弦和心禪繼續喝着茶,亓朝生依舊有條不紊的將茶水注入茶壺之中,妙濟走出涼亭,和聞人蒼看着收斂的雲層,幾人不再言語。
日頭逐漸升起,下方躁動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
不明所以的群眾感受到了一絲奇怪的氛圍,山腳下逐漸變得安靜。
人群中緩慢的讓開了一條通往山上的道路,有些普通人讓開后不明所以的摸摸頭,似乎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讓開。
老人拄着拐杖緩慢的朝山上走去,身後身着白衣的老者亦步亦趨的跟着。
山峰上坐着的陳弦站起身走到山道邊等候着,亭中幾人也紛紛站起身。
一個時辰后,太陽的光芒照耀在九日山頭,倒卷而上的雲層染上了金燦燦的顏色。
老人緩緩的出現在山道盡頭,陳弦快步下去,扶着老人走進涼亭。
白衣老者掃視了一眼四周,看到沒什麼威脅后,隨意的靠在涼亭的柱子上。
“王老。”亓朝生也走過去,接過拐杖跟在老人身側。
老人點點頭,似乎認識亓朝生。
“白雲觀的小傢伙。”老人笑了笑,“十幾年沒見長這麼大了。”
亓朝生撓了撓頭。
“就你們幾個?”老人走近涼亭,有些訝異的看着周圍寥寥無幾的人。
“是的。”陳弦扶着老人坐下,轉身示意亓朝生為老人倒茶。
“都在山下呢。”亓朝生撇撇嘴,一邊倒茶一邊說道,“有些人從昨晚就在等了,不敢上來,真膽小。”
老人抿了口茶,沒有在意。
反倒是一旁的老者饒有興緻。
“人不少。”老者如鷹般的眼神掃視了一眼山下,強大的修為將老者的目力變得極為銳利。
除了山下雜亂的人群外,九日山附近的小店都坐着不少人,有些人微微抬頭,好像能看見老人走進涼亭,都緩緩站起身走出店鋪。
“土雞瓦狗之輩。”心禪不在涼亭坐着,而是站在亭旁的樹下,感受到老者身上如日中天的氣血抬了抬眉,“都是怕小先生宰了冒頭的人立威。”
“虛名而已。”陳弦看着下面那些蠢蠢欲動的人,雙眼微眯。
老人不言語,指了指倒卷的雲層。
令人驚駭的景色出現在雲霧中。
濃郁的雲霧並沒有遵循自然規則變為暗淡的顏色,依舊白的潔凈。
雲霧中一座丹殿似真似幻,殿門微開,裏面隱隱約約有人影走動,依稀可以一尊巨鼎擺在殿中,虛幻的火焰不斷燃燒着。
“墓要歸位了。”老者動了動身子說道。
“這是什麼。”亓朝生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雲霧中的景象,“這不是岷王墓吧,這上面還有活人?”
“漢代何氏九仙。”陳弦出言解釋道,“何氏九仙曾在此山練過仙丹,這只是幻境罷了,岷王墓回歸會引起天地靈氣的劇烈波動,這應該是岷王墓上所帶的刻印。”
“先祖本是琅琊王氏的一名普通旁支後輩,在江城任職的時候曾修繕過九日山,得到了九仙煉丹所留下的一些藥草與丹渣,武道之路才得以一日千里,踏入武道至高的境界。”老人回憶道。
“怎麼可能有如此仙丹。”走到涼亭邊的聞人蒼滿是不可置信,留下的藥草和丹渣就可以讓一名普通人登上武道至高之境,這該練的是何種仙丹,這要傳出去可謂驚世駭俗。
亓朝生有些責怪的看着出言插話的聞人蒼,眼中也有不少震驚。
老人搖搖頭,先祖留下的紀事中並沒有對九仙有多少詳細的描述。
“九位至道真人出手煉丹,豈是凡物。”陳弦好似知道些什麼,“家師曾提過何氏九仙是上古一位修道大能的魂魄化九道真靈轉世而成,煉的仙丹好像是為了分魂合一。”
陳弦也不太確定。
幾人談話間,雲霧再次翻湧。
丹殿在雲霧中逐漸淡去。
無數兵卒和百姓在雲霧中顯現,眾人好似在開鑿一個巨大的工程,兵卒的甲胄和百姓的服飾表明他們來自於那個逐漸沒落的後唐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