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代價
“你緊張什麼？”
李清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明昱。
明昱努力把繃緊的身體放鬆下來，對着李清扯出一個笑容:“被治安局局長監視，換誰都會緊張吧？”
“不是說了么，有我在，放心吧。”
明昱本來並沒有在意李清說過的這些話，但現在李清不裝了，他是治安局局長他攤牌啦，語境的變化一時讓人有些措不及防。
當即，明昱的腦袋裏就蹦出了無數個想法。
仗勢欺人。
狐假虎威。
驢蒙虎皮。
狗仗人勢。
……
“明昱你……”
看到明昱眼中閃爍的詭異的光芒越來越亮，李清準備敲打一下他，可他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就是你叫明昱啊？”
一隻粗糙的大手捏住了李清的肩膀，強壯的身軀像一堵牆一樣，遮住了光，映出一大片陰影。
沉重的力量壓在身上，被籠罩在陰影之下的李清不為所動，默默把自己的證件放回口袋。
陸昰悄悄跟明昱介紹壯漢的來歷:“這是我們……聖主教保安部大隊長，聽說他殺過人，一般人都頂不住他一拳……”
還不等陸昰說完，他的話就卡在了喉嚨里，就在他剛才說話的短短几秒內，這個兩米出頭壯漢就被放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扭動着身體。
李清凌厲的目光一掃，陸昰就閉上了嘴，說不出話來。
“一起帶上，回去審審。”
…………
坦白從寬×2
明昱咯咯地笑着在兩人面前晃悠，配上消瘦的身形，十足的狗腿范。
“局長托我給你們帶個話，只要你們懸崖勒馬，配合工作，保證你們能得到妥善對待，不然……桀桀桀”
李清看着角色扮演上癮的明昱，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他也沒有打斷。
因為，明昱略顯尷尬的表演效果竟然出奇地好，不一會他就得到了不少有效信息。
“突然開始大肆宣揚，大批不明人員流動，突然出現的疑似飛升者的傳教人，不像聖主教以往的風格啊，是因為大長老的預言嗎？”
李清審視着手中已有的信息，頓感頭疼。
另一邊的陸昰還在滔滔不絕地細數着聖主教的罪行:“你不知道啊，那個傳教人給他們賣葯，說可以提分，結果吃完葯才考了二百多。”
“嚯。”
“那些個家長還感激涕零的。”
“是嘛。”
“你要不也去試試？”
“去你的吧。”
明昱與他一唱一和，聽得十分來勁。
一旁的壯漢捂着臉上的淤青，憤憤地看着陸昰把他出賣乾淨，顧忌一旁的李清又不敢阻止，一對砂鍋大拳頭捏得咔咔作響。
在壯漢正在腦袋裏幻想着怎麼蹂躪陸昰時，李清轉頭看來，他臉上兇惡的表情頓時消失不見，露出了諂媚的笑容。
“嘿嘿，長官，我也有消息，陸昰那小子藏私了。”
“嗯？什麼消息。”
“我剛才是把您錯認成明昱，才有了那樣的誤會，我跟您說啊，那個明昱就是十年前解散的逐光集團老闆明晨的兒子。”
李清聞言，眉頭一挑:“所以呢？”
“你別扒拉我……”
壯漢一把推開偷偷用手指捅他的陸昰，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道:“聽說，明晨其實是聖主教的秘密成員，他們就是因為偷了金鑰匙，才會失蹤。
”
話畢，陸昰和李清不約而同地看向明昱。
陸昰悄聲道:“介紹一下，他就是明昱。”
這時明昱已經沒了剛才那副玩鬧的樣子，坐在那裏低頭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沉默的少年抬起頭，隱去臉上的陰霾，露出了笑容。
“我不知情啊，他們走的很匆忙，沒和我說過啊。”
溫和的笑容像是架在壯漢的脖頸上的刀刃，讓人脊骨發寒。
“你有沒有什麼頭緒啊？”
就在氣氛壓抑到極點時，李清打破了僵局，他伸出手拍了拍明昱的肩膀。
“毫無根據的流言而已。”
陸昰也連忙道:“其實這都是謠言，我還聽過莫欺少年窮的版本呢。”
說著，他一邊給壯漢使眼色。
壯漢結巴道:“啊……對，我還聽說過治安局局長就是邊境軍軍團長的私生子呢。”
氣氛再次凝固了。
“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治安局局長，李清。”
明昱也沒了剛才陰沉的樣子，偷偷瞄着李清：“你是不是走後門……”
李清一把揪住了明昱的後頸，把他按在了桌上，臉上的表情又是氣憤又是無奈。
“我沒有。”
原本明昱還想要說些什麼，李清卻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叫人把他趕了出去。
“接下來的審問內容不便外泄，趕緊把這倒霉孩子送回去。”
…………
在治安局負責人的命令下，治安局的警員表現出了驚人的效率，不到半小時的時間，明昱就被跨越了半個城市送回了家，還被貼心地送進了家門。
熱情地將送他回家的小哥送走後，明昱帶着幾乎要僵在臉上的笑容，癱坐在了那張舊沙發上。
緊繃的身體稍加放鬆，被努力控制住的心跳就如同脫了韁的馬一般，瘋狂跳動起來。
緊張。
慌亂。
恐懼。
還有……憤怒。
被藏匿的情緒如火山爆發，衝擊着明昱的思緒。
金鑰匙？聖主教？明昱的父母？
所有人將其當做毫無根據的謠言，因為他們沒有任何依據，只是憑空的猜想。
人證？當初可能參與其中的人現在都已經不在了。
至於物證……
明昱抬動還在微微顫抖的手，將他從那片黑夜中唯一帶出來的東西從抽屜中拿了出來。
那是一支破舊的燭台，其中的燈油已經乾涸了，通體遍佈裂紋，邊角都已經破損，只有邊上一面的已經被磨得發亮。
明昱輕輕地在燭台擦了兩下，一點火苗毫無徵兆地從他手心跳出，進入了已經乾涸的燭台中央，詭異的是周圍並沒有因為火苗的出現多出一絲光明，返倒是在燭台邊映出了一大片陰影，火苗在陰影中顯得如此突兀。
這便是明昱隱藏的秘密，一個不能實現願望的“神燈”。
明昱輕車熟路地將陰影投映在牆上，然後徑直走進了陰影中，就像是一枚投入湖泊的石子，激起一絲漣漪之後便沉沒其中。
這是明昱所發現的燭台的第二個功能，而第一個就是只有他才能擦亮火苗的“指紋認證”功能。
這是明昱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與金鑰匙有關的物品，雖然具備了算得上是開門的功效，但這幅破爛的燭台模樣無法讓人把它和“金鑰匙”聯繫上，它甚至都不是黃色的。
所以明昱對這究竟是不是所謂金鑰匙也表示存疑，不過很快就會有人解答他的疑惑。
雖然不能實現願望，但是他的燭台之中是有“燈神”的。
穿過陰影的明昱走進了一個雜亂的房間，這是他無意中發現的隱藏在燭台中的空間，最初發現時看起來像是一間卧室，明昱把這裏當做了自己的儲藏室，用來放置一些不宜外泄的東西。
明昱剛跨入這片空間，迎面而來的嘈雜議論聲就充斥了他的大腦，一個個人形虛影在這片空間中浮現。
“那個李清啊，總感覺有些眼熟啊。”
“是啊，總想要給他一拳。”
“殺掉，殺……”
“小明啊，我要的東西找到了嗎？”
“生存還是……”
這樣的畫面才像是真的鬧鬼，只是明昱已經習慣了，無視了嘈雜的噪音，輕車熟路地走到了房間最深處的一個書桌面前，翻開了桌上那本黑封日記本。
隨着書頁翻開，無數殘缺不全的文字從紙張中湧出，周圍的虛影瞬間清晰起來。
那些人影有人身着厚重的暴力裝甲，有人穿着花紋睡衣，有人身形婀娜，也有人枯槁如骷髏，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的臉都模糊不清。
他們從明昱第一次進入這片空間接觸那本日記開始，就一直糾纏在明昱身邊，在外他們都無法被人察覺，只有在這片空間內才能現身。
一個穿着純白西裝的男人舉了舉手，周圍安靜了下來，他走到明昱面前，雖然面容模糊不清，但明昱還是能從他身上感覺到明顯的笑意。
“怎麼樣？”
他的聲音溫潤如玉，聽起來很讓人心安，只是他話中的內容讓人不寒而慄。
“要不要把你的靈魂交給我們呢？”
明昱對他的話已經習以為常，只是隨意地擺了擺手，敷衍道:“下次吧，有機會，孩子還小。”
人影們對他的回答也不意外，只是四周的聲音再次嘈雜起來了。
明昱沒再理會他們，只是自顧自地從一旁的雜物中掏出一堆奇形怪狀的東西，堆在了一隻石制大皿一旁。
隨後他便坐下開始了傳說中的煉金儀式。
那些人影看到明昱的動作都安靜了下來，圍在了他身邊。
雖然人影們無法接觸，但他們完全可以通過語言與明昱交流，經過了解，明昱得知了他們都曾是這本書的書記官，也就是已經死去的持有者留下的意志。
只是作為逝者殘留的痕迹，他們的記憶都已經殘缺不全，甚至連自己的身份樣貌都已經記不清楚。
不過在他們的僅剩的記憶中卻包含了眾多明昱在普通人的世界永遠無法接觸到的知識，明昱藉由他們的知識學到了所謂煉金技術，不過這些都只限於理論，他基本還從未實踐過。
儘管如此，他還是通過各種途徑收集了許多材料，為了有備無患。
今天，就要物盡其用了。
石皿被放在一個灶爐形的機器上加熱，石制外表下隱約透出紅色。
黃金，鐵粉，一大塊鈦合金，投入融化的灰色鉛液中。
在所有的固體都融化后，加入傳說中石像鬼的角粉和一塊灰色晶石，翻滾的液體平復了下來，並且逐漸變得透明。
最後一步，決定這鍋致命的液體是否可以提煉成能喝的藥劑的關鍵。
明昱將畫好密儀的鐵板蓋在了皿中液體上，在鐵板沉下去之前，拿出了一管晶瑩的液體，倒了一些在鐵板上邊，液體順着鐵板的紋路燃起白色的火焰，石皿內的液體從鐵板中間的孔洞中滲透出。
這是被稱為源質的東西，聽說這就是組成靈魂的物質，明昱找了很久，才在一個黑網上買到的一支，儘管賣家說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依舊付出了高昂的價格買了下來，結果人影們鑒定為真，他們還說雖然其中滿是雜質，但明昱依舊是佔了大便宜。
明昱按照記錄完成了所有步驟，他緊緊地盯着石皿，眼睛一眨不眨。
很快，光芒從石皿中散出，在明昱的眼中映出了刺眼的光芒。
隨後，周圍的人影發出了驚嘆聲。
“哇～金色廢渣。”
不負眾望，明昱失敗了。
明昱捂着差點被閃瞎的眼睛在地上翻滾，好一會才緩過來，狼狽的模樣又引起一陣嘲笑。
一個穿着睡衣的人影蹲在明昱面前，言語中儘是不屑:“你認為煉金是什麼？隨意準備一下，把亂七八糟的東西丟進去就可以成功？”
他站起來整了整睡衣上的衣褶，說教道:“這是知識，是科學，是奇迹，是凡人挑戰神明的階梯……”
明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三大技術之一嘛。”
“你知道個屁，我說過的東西你就沒認真聽過。”
明昱也不反駁，只是默默地檢查儀器，在確認沒有問題后，又取出了一份材料，準備再次開始製作。
當他拿起第一份材料時，一隻手攔在了他面前，是那個睡衣人影。
“你還要繼續？”
“那你幫我？”
明昱回答時頭也不抬，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手中的材料透過了人影的手，落在了石皿中。
“那不行，我們說好的，你得……”
“那就別搗亂。”
明昱抬起頭，稚嫩的臉上露出幾處嚴重的灼傷，鮮血從破裂的焦黑血肉中流出，雙眼通紅，佈滿血絲，似乎是因為剛才的閃光使眼睛受到了傷害。
睡衣剛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白西裝打斷了:“我有一個提議。”
“又要我交出靈魂的話，那就免談。”
“你看啊，你不願意敞開靈魂，我們又不願意無償幫助你。”
說道這裏，白西裝嘿嘿地笑了起來:“不如我們各退一步，畢竟……你看起來很急啊。”
這是白西裝第一次對明昱提出交出靈魂以外的建議，突然作出的改變讓明昱感到有些詫異，而且他說得很對，明昱很急。
“我們可以為你提供一些幫助。”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友善，在明昱聽來卻如同魔鬼的耳語般充滿了誘惑。
明昱知道，即使他們無法與接觸任何東西，甚至無法與明昱以外的人交流，但是只要有了他們的幫助，明昱對自己接下來要做的時就有了一些把握。
因為他們掌握着難以言喻的知識和技術，直到現在，明昱從他們口中得到的知識，包括他現在正在製作的藥劑，在他們口中都只是“睡前故事”的級別。
沒有向明昱索要報酬，是因為他們並不認為這些東西有價值。
明昱忽視了臉上的劇痛，咽下一口唾沫:“那麼，代價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