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激戰
一群又一群的幽魂從地下爬出,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外界,沒跑出多遠就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壁上,濺出一片火花。
就在距離封川不過兩米的地方,有一堆散落的骸骨正在重新組裝,四顆頭顱,十六隻胳膊和九條腿,都插在了那堆纏繞的脊柱和肋骨上,在畸形的怪物站起來的同時,兩個腦袋就開始爭搶主導權。
周圍突然又站起一群缺胳膊少腿的骸骨,一擁而上將巨型骸骨拆散,把零件裝回了自己身上。
阿比庫是穿梭在生死之間的精靈,影子國利用其特性,將阿比庫作為武器“降生”在需要的地方,一但出了什麼意外,阿比庫只需要再次遁入死亡等待下一次降生,所以阿比庫一直是理世會的眼中釘。
“我就知道,什麼狗屁的聖主教,果然是影子國,這種事他們沒少干。”
元塵吐了一口唾沫以表鄙視,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頂着別人家的名頭胡作非為的手段。
封川陰沉着臉,他放棄了去救女兒的機會來到這裏,不管是聖主教還是影子國,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李清已經清空了附近的平民,封川啟用日廳的權限展開封鎖結界,將這片空間從現世剝離。即使是第六階級的執銘者,面對理世會這種龐然大物,也只是螳臂擋車。
接下來便是獵殺。
阿比庫才剛剛降生就被關在了籠子裏,在發泄了一通起床氣后,接受到了最後的訊息:羅比戰敗,計劃破產,召出他是為了做出最後的挽救。
“我就覺得這個計劃不靠譜,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影子國的究極工具人阿比庫,滿腔怨氣無處發泄,只得躺平擺爛,直面理世會的狂風暴雨。
混淆生死的領域展開,喚醒了沉寂的亡靈,這算不上是阿比庫的能力,只是第六階級的銘胄在運作起來時對現實律法的產生的扭曲影響。
封川面前的骸骨突然逸散,化作一片塵霧,一個男孩的投影在其中顯現,大海一般蔚藍的藍色眼睛在黑色的皮膚上格外顯眼,身上有各式的紋身相互糾纏着,他的名字是魯多,便是這一代的阿比庫。
“你好,守備官。”
他的聲音很溫和,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對着封川打招呼,就像是街上偶遇的友人。
“你不必這麼緊張,我們沒有廝殺的必要,你不阻攔我,我就安靜地離開這裏怎麼樣。”
封川面無表情:“即使毫無勝算也要戰鬥至死,不愧影子國的狗腿。”
阿比庫舉起手揮了揮,表示沒有敵意:“不是啊,我是說我不打了。”
封川似乎聾了一樣,對阿比庫的話充耳不聞:“不過既然你決定負隅頑抗,我就只好就地擊殺你了。”
阿比庫皺眉:“你好?你聽不懂我的語言嗎?”
封川把槍頂在了他的頭上,眼中滿是殺氣:“你們綁了我的女兒,還想我放你走?”
聽到他的話,阿比庫眼中露出瞭然,還有一絲厭惡。
“那王八……”
不等阿比庫說完,封川便一槍把投影轟碎了。
從一開始他們就沒什麼可談的,影子國本就是被理世會的心腹大患,什麼掀起暴亂,恐怖襲擊都只是常規操作,但是只要是有阿比庫在的行動,就一定會是重要的行動。
阿比庫的權柄並不只是在生死間的輪迴,還是變革,動蕩。
所以張山撬動穩定秩序才得以讓他降生,如果放任他在現世遊盪,
必定會引起混亂。
而且現在的情況是阿比庫孤立無援,想要活捉阿比庫,這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幾道火光從天空中劃過,幾顆導彈直接落入了封鎖之內,爆炸和轟鳴將封鎖里的所有目標掩埋,火焰散去后,只留下一地狼藉。
這時全副武裝的元塵站了出來。
“不如直接讓他走算了。”
嘴上這麼說,元塵還是進入了封鎖,準備直面阿比庫。
而封川必須要守在外圍保證封鎖的穩定,以免阿比庫的力量泄露,同時他還要面對那些幽魂。
不一會,封鎖內就傳出了碰撞的巨響,在外圍還能看到有狂風掀起漫天碎石,火焰和雷霆飛散,元塵和阿比庫的身影出現在封川的視野里。
這時阿比庫已經是一副少年的模樣,身上不着片縷,只有焦黑的皮肉覆蓋了大半身軀,那正是之前火力覆蓋的成果。
雖然阿比庫的樣子看起來很慘,但他依舊一副輕鬆的表情,反而是元塵明顯已經有些難以招架。
元塵的手臂上滿是裂紋,甚至有很大一部分皮膚已經脫落,露出了內部的黑色脈絡層,超負荷的線路有些已經斷裂,元塵全功率運作着銘胄,將攻擊轟擊在阿比庫身上,卻被他揮手驅散。
遠處的封川發出一個訊號,架起手中的狙擊槍,瞄準了阿比庫的腦袋。
收到指示的元塵掀起一陣風暴,無數的飛塵碎石被他用神通轉化為炸彈,被包裹在沙暴中間的阿比庫瞬間被爆炸包裹。
阿比庫從火焰中衝出,毫髮無傷,迎面就撞上了元塵擲出的武器,剛偏頭躲過突襲,就被封川打出的子彈擊中了脖子。
子彈的衝擊甚至都沒能讓阿比庫偏一點頭,只是伸手撓了兩下,似乎有點瘙癢。
而封川在命中目標后並沒有去看他的反應,只是調出指示面板,發射了定位完成的精準電磁炮。
一道光弧跨越空間,瞬間擊中了目標,沒有一絲徵兆,魯阿比庫多的腦袋直接炸開,鮮血和碎肉散成一朵煙花,無頭屍體從空中墜落。
元塵卻沒有趁機攻擊,而是撤到了封鎖外,躲到遠處,直接坐在了地上,把一堆藥劑注入身體,緩解銘胄過載的反應,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終於來了,不然我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阿比庫墜落的身體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又在不遠處突然出現,而且還毫髮無傷,手中還多了一把艾達劍,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激烈的轟炸覆蓋了。
一個人懸停在封鎖上空,是高桌的飛升者,第五階級執銘者葉開從戰場高空一躍而下,重重砸在戰場之中,強勢插手。
葉開一揮手直接將爆炸燃起的火焰撕開,一入場便將阿比庫壓制,一拳將他的頭壓成了碎片。
無頭屍身砸入地面之後便如同幻象一般消散,葉開毫無徵兆地又是一拳砸向右側,阿比庫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拳頭攻擊的方向,就像是自己送上門的一樣被擊飛出去。
看戲的元塵齜牙咧嘴地扭動着負傷的手臂,雙臂彷彿被什麼東西燒過一般一片焦黑,他嘀咕着:“他成熟的速度有些太快了吧。”
此時阿比庫已經變成了一副青年的樣子,原本瘦弱的身軀也變得壯碩起來,他的動作也越來越靈敏,手中艾達劍透出了滲人的光。
阿比庫手中的艾達劍突然迸發出銀白的雷蛇,雷霆隨着他的動作愈演愈烈,風暴隨之而起,與劍刃一同襲向葉開。
阿比庫本是困與生死之間的精靈,在經歷出生,成長與死亡后再次輪迴,此時他不知用了什麼方式正在快速度過初生階段的虛弱期,按這個速度他很快就將完全展現出第六階級執銘者的力量。
儘管如此,前來支援的葉開也絲毫不慌,金色銘胄在他頭上一閃而過,不遠處的元塵頓時感覺後背一涼,好像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樣。
葉開面對阿比庫的直刺不躲不閃,雙手前伸,手掌虛握,似是抓住了什麼東西,然後,用力向著兩邊一扯。
“撕風!”
風暴被撕開了,不只是風暴,雷霆與劍刃都因為這一套匪夷所思的操作猛然破碎。
阿比庫握着裂開的劍柄,看到眼前的景象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太美好的回憶,在他恍惚的瞬間,風暴綻開的裂隙就已經蔓延到他面前。
在撕裂風暴的力量面前阿比庫的身軀顯得十分脆弱,狂暴的力量貫穿了他的身軀,沒有絲毫停頓便把他撕了個粉碎。
與之前發生的情況一樣,被撕碎的身軀如同幻象一般消失了,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爬動。
然而在阿比庫有所動作之時,他就陷入了葉開的陷阱。
保衛局帶來的密儀在葉開手中展開,籠罩向阿比庫將要出現的位置,然而當密儀落下的前一秒,阿比庫將斷裂的刀刃插進了自己的頭顱,他的身影再次消失。
當他再次出現時,已然一副中年的樣子。
展開密儀的葉開行動受到影響停滯一瞬,而受傷的元塵為了防止被戰鬥波及已經撤離,葉開孤立無援,阿比庫找住機會發起猛攻,這下兩人攻防轉換了。
阿比庫雖然已經達到了巔峰狀態,但剛才葉開給他漏的一手喚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憶,因此他也沒有掉以輕心。
雖然葉開受密儀影響的時間只有短短一瞬,但對於兩位高階執銘者來說都有些太長了。
本着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精神,阿比庫直接全力發動了攻擊,他一改之前靈活敏捷的進攻模式,身上的肌肉暴漲,體型也快速膨脹起來。
阿比庫雙手抱拳,渾身泛起鐵光,以勢不可當的力量砸向葉開。
已經來不及躲閃的葉開沒有表現出絲毫驚慌,九首的虎獸紋路在他身上展開,揮起拳頭向著阿比庫的攻擊正面迎了上去。
以拳對拳。
在被砸飛的葉開又撞穿了一棟大樓的數層樓板后將地面砸出一道大坑,千瘡百孔的大樓終於是扛不住了兩人的折騰,轟然倒塌。
阿比庫右臂一揮便將大樓的碎片輕鬆掀飛,剛才的角力明明是他佔了上風,他的臉色卻不見一點輕鬆,反而更加凝重了。
“你是青的學生?”
此時他的聲音顯得十分乾澀,好像兩塊枯木在摩擦發出的聲響。
葉開周身不時有沸騰的源質火焰在閃動,隨手將破損的甲衣從身上扯下,露出精壯的身軀,從他扭曲的胳膊可以看出看剛才那一下他接的並不輕鬆。
只是這樣的傷勢對他來說只能算是皮外傷,只要把胳膊捋直了就還能再戰三百回合。
“只是上過幾節課外輔導而已。”葉開從坑裏走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語氣輕鬆:“難道你也被他打過?”
面對敵人的問題,阿比庫出乎意料地耿直:“那個應該是他的學生,在新世界,是一個女孩。”
“女孩?是她的話,那你還真是可憐。”
葉開聽到阿比庫的話不禁表現出幾分同情,話語中竟然還有一絲同病相憐的意味,彷彿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經歷。
“如果實在其它地方見面,說不定我還能把你介紹進互助會呢。”
“不必了,我沒時間。”
阿比庫在影子國中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存在,在魯多進階為阿比庫時,他就失去了自己的主要形體,他的名字也失去了意義,影子國將會通過降生儀式使他降臨在需要他的地方,因此每次他醒來都意味着一次新任務的開始。
初生階段的阿比庫戰力有限,所以元塵才能和他糾纏,同時他也擁有着能夠反覆重生的能力以此保證能夠存活過虛弱期。
當阿比庫進入中年狀態,他的力量便會得到完全發揮,強壯的軀體便是其代表,不過一般情況下他的生長都需要時間。
相應的,他也失去了重生的能力。
就在兩人交談時,被葉開握在手中的心臟逐漸失去了活力,儘管這樣的傷勢對於第六階級的執銘者來說並不算什麼,但對於現在的情況來說,葉開能做到這種地步無異於把“敗局已定”四個大字拍在他的臉上。
畢竟,封鎖外還有保衛局和高桌的警戒部隊在蹲守,葉開的任務只不過是拖延時間順帶嘗試抓捕而已。
事實上,葉開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目標已鎖定,預熱完成,赤級天罰準備完畢,隨時可以發動。”
來自理世會的武備官沒有回應,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監視器上的兩人,直到葉開對着天空打了個手勢,他才有些遺憾地下達了指令:“發射。”
來自曾經的白玉京的超大範圍覆蓋武器被理世會重整,然後改造出了能夠精準對敵的型號。
在天罰落下之前阿比庫就先被“天威”封鎖了行動,即使是第六階級的執銘者在高壓下也寸步難行。
緊接着,灰白的天空有了鐵鏽一般的紅色,烏雲將燥熱的陽光吞沒,昏暗的空氣中充斥着躁動的源質。
一道烈光自阿比庫身上爆出,光芒自地面向天空蔓延,將無形的天罰映射出影子,愈加耀眼,毀滅性的力量被限制在過於狹隘的區域,使其更加狂暴。
突如其來的毀滅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又悄無聲息地散去,在刺眼的光芒隱沒后,空中只剩下點點熾白的火焰還未散盡。
天罰是針對於蘊含源質者的武器,對於普通人來說一般的天罰都趕不上一個炮仗,然而對於飽含源質的存在,尤其是飛升者來說,他們的源質將會成為意大利炮的引線,用來炮決自己。
近距離觀賞了天罰威力的葉開平復下自己體內躁動的源質,看向天罰落下的地方,那裏的地面被劃出一個完美的圓形,圓形之內的地面一塵不染,光滑如鏡面的地表映出了一具殘缺不全的焦黑骸骨。
儘管阿比庫已然一副屍骸的模樣,但第六階級的力量依舊沒有離開他的身軀,華麗的銘胄在醜陋的軀殼上亮起,在他風中殘燭般的生命上施展奇迹。
一顆眼珠從頭顱上的空洞中生長出,然後是舌頭,耳朵,再之後,生命向著身軀蔓延,但很快就被落下的枷鎖阻斷了。
身穿全套裝備的團隊早已經準備完畢,數十人在從高空降落後沒有絲毫停頓,一個個閃爍着奇異紋路的特製儀器被釘入他的身軀,深入軀體的儀器末端有網絡如同生長的根莖般蔓延開,將阿比庫的一切都囚禁了起來。
緊接着到來的人員開始在他的身上增添各種檢測設備,他們恐懼,嚴肅,緊張,興奮,還有些情不自禁。
“還活着的阿比庫啊,嘿嘿,難得的素材。”
“多漂亮的源質迴路啊,雖然有些焦了,但還是很漂亮。”
“阿比庫~你也不想影子國在實境被欺負吧。”
葉開看着那些口水都要流下來的研究員,不禁有些發怵,他可是面對六階都不曾畏懼:“他們一直都這樣嗎?”
“大部分吧,另外的一些還更瘋狂。”
理世會的年輕武備官眼睛片刻不離阿比庫的殘軀,並不是怕他會掙脫枷鎖,理世會的研究部從來不出產劣質產品,他是為了防止那些死皮賴臉跟來的研究員一個抽風,想要表演現場解剖。
“哎,你,就你!把手從兜里拿出來,把那根肋骨放回去!還有你,別以為我沒看見,把你手裏那個奇怪的裝置給我放下,別想插上去!”
一個想要把自己的研究裝置插在阿比庫身上的研究員剛有所動作,就被武備官用十字固給束縛住了,儘管如此他還在掙扎着想要從焦黑的軀殼上扣下點什麼。
好不容易將阿比庫送走之後,葉開看着已經變成一堆廢墟的大樓,才想起來:“剛才我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