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各懷心事
兩天後,蒼梧太守史璜焦頭爛額、一籌莫展的坐在議事廳的主位上,已經入夜了,明亮的燭火把前廳照得通亮。
華勝與賀州客棧掌柜閑聊時,知道了他的一些情況。
史璜四十來歲年紀,長得儀錶堂堂,只是愛惜名聲,食古不化,於政事一途,得過且過。倒也不是十分殘刻,貪婪的人。
事發突然,州內四個地方被盜,這不是大事,哪年都有。但現任官被人刺殺,昨天下午快馬報來郡里時,郡里轟動了。這是有漢以來少有的大案。他害怕了,這樣的事怎麼就讓自己碰到了,如果處理不當,這個官可能就當到頭了。
不敢怠慢,他當即派出主簿和刑曹趕赴昭平。
今天,郡里商議了一天,史璜忙得連晚飯也顧不上吃,正等着主簿和刑曹的回報。
見到太守希冀的目光,連夜趕回的刑曹與主簿四手一攤,同時搖頭。
史璜的臉剎時就白了,“一點線索也沒有?”
當晚,華勝他們將箱子燒后,把錢財分開,二十個人打包完畢,從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第二天早晨離開客棧,算準了時間,趕到城門時,正是城門剛開的時候。他們隨着急吼吼要出城辦事的百姓,從四門一涌而出。不是戰時,又經過了進城檢查,守門的哪有心思一一檢查出城之人。
客棧掌柜就算心有懷疑,也不敢作聲。不說胡縣令不得人心,就是清官,不逼到位,他也不願出頭。官司一打,他的客棧還開不開。
刑曹辦案多年,從來沒有碰上這一點線索都沒有的案子,看到太守失望的樣子,他回道:”此案的古怪不是一般,線索且不去說它,怪就怪在,家主頭都沒有了,金銀財寶被洗劫一空,竟然沒發現半點動靜。問起來,一個個摸頭不知腦。“
”我仔細察看了房屋情況,除了胡令主室和庫房被破壞,其他的損害倒不是很大。這樣不留半點線索的案子,絕非一般庸手所為。“
史璜作為太守,平常也審理案子,刑案上不是外行,他問道:”是不是用上了蒙汗藥。“
刑曹點頭,“用藥是肯定的,但不是蒙汗藥之類。要是這類藥物,第二天,縣令家人哪有不頭昏腦脹的。他們起床后,卻與平常沒有什麼區別,這是高手中的高手才使用的藥物。至少我沒碰到過。”
史璜:“沒有檢查過往客商登記嗎?”
刑曹:“哪能呢,我親自檢看了南門出入的記錄,與平常沒有任何區別。以我多年的經驗來看,這絕非客商能做得出來的案子。就算是他們做的,此時恐怕已經離開蒼梧,遠走高飛了。南來北往這麼多客商,有心算無心,哪裏抓得到。”
史璜:“照你這麼說,案子是破不了。”
刑曹:“難!非常難!”
史璜一聽,頓時癱坐在主位上。
主薄是他的私人幕僚,安慰道:“胡令一生,不信天有眼,只恨地無皮,決疣潰癰,搞得民怨沸騰,縣裏人都叫他黑漆皮燈籠,其死真不足惜。”
刑曹聽了暗中一笑,真是形容到了位,點着了也不透光,看起來又黑又暗。
史璜搖搖頭:“人都死了,就不要再說他的不齒之事了。你們想想,州里問起來,怎麼回復。”
刑曹:“縣裏是案發第一場所,他們提供不了任何線索,郡里能有什麼辦法,只能責成他們,繼續破案,以此為據,報與州里了事。”
史璜:“州里豈肯認這糊塗賬。“
刑曹:”州里倒是好說,
蒼梧跑不了,他就能脫身?怕的是朝廷有什麼動靜。”
史璜嚇了一跳,“這可怎麼是好,報上去了,我們只怕都會吃掛落。”
這時候就是幕僚出主意的時候了,主簿暗示道:”這樣的大事,報不報朝廷,自然由州里說了算,我明天去州里一趟,打聽打聽刺史的意思再說。“
史璜:“去了又有什麼用,他不是第一責任人,難道還能為郡里說話。”
主簿:“他自然不是第一責任人,就不怕連帶責任?您放心,州里必有話說。”
這樣昏聵的朝廷,誰的心裏沒數。黃巾雖平,余火未熄,報與不報,朝廷只怕沒人來管這偏遠地方的爛事。
史璜只是懶政,人卻不糊塗,“你們難道沒有看出來嗎?其他三個地方,只是財產損失,並未死人,這是衝著官府來的。”
主簿癟癟嘴,這誰看不出來,沖是衝著官府,卻不是衝著清官來的。
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隨從,主簿就是想貪,也無從下手。平常就是出點上下其手的主意,史璜那次答應過。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從內心深處,他眼紅那些貪進腰包的同僚。只要是衝著貪官來的,出點事,也好平衡一下自己這顆受傷的心。
他沉吟了一下,假裝提醒道:“這樣的話是否不要提起,否則,人人自危,郡里怎麼行政。”
史璜古怪地看了主簿一眼,這是自己的心腹,也不好揭穿他心裏的那點小九九。
他一拍桌案,定調道:“州里的事你去辦,但案子是一定要查清的,刑案上不能放鬆。不然,勢必造成郡、縣人心不安,於郡里名聲也不好。”
“此案不是一般案子,兇手手段之高,下手之酷,光憑刑案上的人員恐怕對付不了。看來,州兵也得動用,協助刑曹破案。”
郡尉一聽,頭都大了,他可不是縣尉,對治安並不直接負責。況且,刑案上的事也不是太懂,可太守這麼說了,他也不敢頂嘴,只好暗叫倒霉。
眾人散后,史璜回到后衙,進內院前,看到隨從要離開,他說道:“你先別忙着休息,去通知前院護衛,多加崗哨。後院我自己吩咐,不能掉以輕心。”
說完,忐忑不安地走了進去。隆冬的夜晚,天黑得像一口倒扣的鍋,伸手不見五指。
“人都死到哪裏去了,怎麼如此懶惰,還不把燈點上。”史璜心裏煩躁,口氣便不如往常溫聲。
一個北方口音在他耳邊響起,“史太守安樂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