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完結章
電話那頭的康從新聽着電話裏頭傳來的乾嘔聲,不由得大急:“顏顏,你怎麼了?”
顏如許只感覺一股力量在她身體裏推動着,從胃裏像喉頭翻滾,她難受極了,根本顧不上回答康從新的話,連忙捂住嘴巴往廁所跑去。
在廁所乾嘔了一會兒,卻什麼都沒有吐出來,渾身都力氣卻像是被抽幹了似的,身體發顫、發冷,腿軟得幾乎站不起來。
動靜太大,同事們紛紛從各自辦公室跑出來,黃麗梅搶先攙扶住她:“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顏如許搖搖頭,沒有力氣跟他們說話,就擺擺手說自己沒說,讓大家都去忙。大家散去,只留下黃麗梅和另外一位比較高壯的女同事一左一右地將她攙扶到辦公室里的椅子上坐下。
黃麗梅去給顏如許兌了熱水,那名女同事見電話聽筒吹落着,就將聽筒拿起,掛在電話上。
顏如許就着黃麗梅的手,喝了兩口開水,稍稍緩過來一點。
“謝謝你們,我沒事,你們忙去吧。”顏如許微笑着對他們說。
女同事說了聲:“您好好休息,有事隨時叫我便離開了。”
黃麗梅沒走,有些擔心的說:“您臉色不好,白得跟紙片似的,要我我送你去醫院看看吧?”
顏如許:“沒事,這兩天一直有點反胃,估計是吃了什麼不合適的東西了。”
黃麗梅待要再說話,高書記敲敲門進來。他剛聽說顏如許不舒服,就趕緊跑過來看看。
“怎麼成這樣了?老顏,沒事吧?”高書記看見顏如許蒼白的臉色,凌亂的頭髮,頹廢的精氣神兒,頓時嚇了一跳。
顏如許胃裏頭暫時恢復平靜,但全身無力,就想着一個人靜靜的休息一會兒,但這兩人一個不走,一個剛來,雖然很煩,但這兩人卻都是一片關心自己的好意,她也不能攆他們走,只好擠出個微笑,把剛才跟黃麗梅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說完之後,氣喘不已。
高書記忙說:“要不讓他們騎車子把你送回家了?好好休息休息?”
顏如許現在不想動,就拒絕了高書記的好意,說:“我緩一會兒就好吧。”
高書記瞧着她張嘴都費勁的樣子,便跟黃麗梅說:“小黃,我那裏有紅糖,你幫着沏了,讓顏總編喝點。”
高書記和黃麗梅暫時出去,顏如許趴到桌子上,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眼前天旋地轉了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
黃麗梅用顏如許的杯子沏了滾燙的紅糖水端回來,顏如許吸溜着喝了一口,跟黃麗梅說:“我沒事了,你先去忙,我趴一會兒。”
“行,我先出去,有需要幫忙的就喊我們。”
黃麗梅說著就走了出去。顏如許雖然很難受,但這些癥狀在她看來也不是大事,中暑、吃壞肚子都有可能,抗一抗,休息休息就過去了。
等她走了,顏如許又趴到桌子上,胃裏頭還有些翻湧,好似是往裏倒了硫酸一般,灼燒着還有些空落落的。她覺得特別的難受,特別委屈,特別想見康從新,她想起剛剛跟康從新的電話只打了半截,估計康從新該着急了,得趕緊給他回個電話。
心裏頭這麼想着,但身體睏乏急了,她想着,再休息一會兒就起來打電話,拖着拖着,她就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感覺自己身體騰空而起,一股熟悉又安心的氣息縈繞在自己周圍,她迷迷糊糊的問:“你怎麼來了?”
“我來帶你回家去睡。”低沉又磁性的聲音自頭頂上傳來。
顏如許徹底的放心,伸手軟綿綿的手臂摟住康從新的脖子,不自覺的撒嬌:“我難受。”
“我知道,回家去睡一覺就好了。”
康從新溫熱的吻落到顏如許額頭上,
她的身體隨着康從新行走,微微顛簸着,像坐上了搖籃,她不自覺的又睡著了。
再次醒來后,顏如許身上舒服多了,只是還很睏倦。康從新在身邊靠坐着,右手以保護的姿勢搭在她的肩膀上,左手捧着一本書,顏如許一醒來,他便已經知曉。
“醒了,好點了沒?”康從新放下書,摸摸她的額頭,關心地問着。
顏如許轉轉眼珠,胳膊從被子裏伸出來,輕抻了個懶腰后抱住他的胳膊,撒嬌着說:“好多了,就是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康從新手從額頭滑倒脖子上,又伸到衣服里,感受她身體的溫度,說:“好像有點發燒,我們還是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顏如許拉拉他的袖子,不滿的說:“不想去,醫院也檢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對了,現在幾點了?我睡了多長時間?”
康從新:“下午1點鐘,你睡了差不多4個小時。”
“啊?”顏如許猛然坐起,有點着急的問:“你一直陪着我來着?那康康呢,去接他了沒,中午飯吃了嗎?”
康從新笑着,將她按回到床上,說:“有我在,能忘了康康?我讓孫敏去接了康康,剛來了電話,已經吃完飯,準備再玩一會兒就睡午覺了,等午覺醒了再由孫敏負責,把孩子送去學校。”
顏如許躺回去,有康從新在呢,忘了誰也不會忘了康康的,還有孫敏也是極靠譜的,又能跟康康玩到一塊,就更不用擔心了。
“孫敏跟孩子怎麼說?沒說我身體不舒服的事兒吧,可別嚇到他。”顏如許又問道。
康從新幫她理理臉龐的髮絲,“沒說,孫敏說我們兩個同時有事,都開會去了。孩子沒起疑,在姥爺家很高興。”
“那就好。記得他二周歲左右的時候,我感冒發燒得特別厲害,怕傳染給孩子,就讓那花嬸把孩子帶回家去。可是到了半夜,那花嬸還是把孩子給送回來,康康哭得不成樣子,嗓子啞得說不出話來,小臉都被眼淚給泡紅了,緊緊抱着我不肯鬆開,問我是不是要死了。”
原來是小石頭的哥哥給他們講了關於死亡的故事--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我,我讓他突然跟那花嬸回家,不知道怎麼的,他就產生了聯想,以為我是要死了,再也見不到我了。那天晚上,他一直摟着我不肯撒手,我稍一離開他就驚醒。”
說到這裏,顏如許突然笑了,說:“一般小孩要是受驚了,總得有幾天晚上是睡不好的,半夜會驚醒苦惱什麼的,可這孩子是個心大的,睡了一覺見我還在身邊,就樂呵呵的好似把昨天晚上的事兒給忘了,接下來幾天都睡得特別香。但是我就怕這件事還是在孩子幼小心靈裏頭留下了創傷,以後,我就小心防護着不讓自己生病,就怕把孩子再嚇到。”
康從新靜靜聽着,手掌有一搭沒一搭的撫摸着顏如許的肩膀。
怕康從新愧疚,心裏頭難受,顏如許說舊事的時候都會挑快樂的事情說,很少會提及孤兒寡母的不容易。她這會兒身體不舒服,腦子運轉得慢,也就沒想那麼多,直到說完了才意識到,連忙去看康從新的表情。
關於那些心酸的舊事,康從新既想聽到,又怕聽到,每次聽到,他的心就特別疼,總會不自覺去想像那個場景,心就更疼。
“你幹嘛,都過去那麼多年了,這兩年有你在我們身邊,足已彌補過來了,你怎麼還難過啊,你要再這樣我一點點都不敢跟你說了。”顏如許忙按住康從新的手掌,輕拍着說道。
康從新笑了下,連忙轉移話題,“你餓不餓,想吃點什麼?”
這麼一說,顏如許頓時感覺到肚子裏頭空空的,但嗓子眼卻有點堵,沒什麼胃口,想來想去,她想起曾經吃過的麻辣拌菜。
康從新立刻換衣服下床,幫顏如許去買。
顏如許趴在枕頭
上看他,笑說:“你小心點,別被她傳功了。”
康從新瞧着她恢復了生氣,心裏頭舒暢,說道:“要是能成功發展我,她就不用開店了,去機械集團政治部當個幹事,專門做思想教育工作。”
等康從新把拌菜買回來,顏如許卻又不想吃了,不想讓康從新白跑一趟,就捏着鼻子強吃了兩口,卻又引起了反胃,跑到洗手間裏嘔吐了好一陣子。
這下康從新不能再忍了,強硬要求顏如許跟她去醫院。
別看平時顏如許說什麼康從新就聽什麼,一旦康從新強硬起來,是絕不讓顏如許討價還價的。顏如許賴在床上不想動,康從新幫她講衣服鞋子穿好,直接抱着她,開上車去醫院。
顏如許一言不發,嘟着嘴生悶氣。
康從新瞧着她蒼白的小臉軟塌塌的心又硬起來,說:“你這是諱疾忌醫,不去醫院,萬一小病拖成了大病怎麼辦?你要是生病了,我怎麼辦,康康怎麼辦?”
這話說到了顏如許的痛點上,她抿抿嘴巴,不服氣的說:“我又不是沒去醫院,剛不舒服的時候我就去了,醫生檢查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醫院味道我受不了,聞到那個味道我更想吐了。”
康從新軟了語氣:“我們去軍區醫院,找王主任親自給你看。我帶了口罩,一會兒到醫院就給你戴上,好不好?”
顏如許理理衣服:“好吧。”她打了個哈欠,嘟囔着:“好睏,想躺在床上睡覺。”
康從新笑:“先將就一會兒,去完醫院就能回家了。”
顏如許含糊不清的答應着,很快就睡著了。
軍區醫院距離比較遠,有半個多小時的路程,顏如許整整睡了一路,被叫醒時,脖子歪得有點疼,她醒了卻也沒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被康從新帶進醫院,直接去了王主任辦公室,像個提線木偶一般做着各種檢查。
王主任和康從新的交談聲擴大了無數倍響在耳邊,顏如許聽得清,但得反應好一會兒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王主任六十多歲,退休返聘的老專家,戰地醫院洗禮過的全科大夫,是白鳳梅的老同事。康從新便直接找了王主任,請她親自給看病。
“例假什麼時候來的?”王主任問。
康從新看看顏如許,看她眼神發愣,眼神沒什麼焦距,便側過頭去,避開王主任的目光,稍稍想了下,說道:“上個月是23號來的,這個月到現在還沒來。”
王主任看看桌面上的日曆,翻到上個月,又翻回來,直接問康從新問:“例假規律嗎?”
康從新輕輕咳嗽一聲,說:“聽她說,每次都會推後幾天。”
王主任點點頭,低頭看手中的檢查單,又問了幾個問題。
康從新等不及的問:“她沒事吧?”
王主任笑起來,說:“沒事,回去好好休息,多補充營養,不要乾重活,不要行房,不要亂吃藥,過半個月之後再來檢查。”
康從新聽說王主任說沒事,心下一松,再聽到後面的話,立時一驚,想到了一種可能,有些發愣的轉頭看着王主任。
遲鈍的顏如許卻腦中一炸,急忙問道:“您是我,我可能懷孕了?”
王主任笑呵呵的說:“根據我的經驗,八九不離十,不過懷孕時間尚短,現在還測試不出來。”
康從新摟着顏如許,沉默的走回到車上。
他被即將迎來二寶的消息給砸暈了,緩了一會兒之後,喜悅感一點點的從心底蔓延出來,現在的他也如同踩在雲彩上一般,整個人輕飄飄的,胸中滿是噴薄而出的激動之情,他時不時看向顏如許小肚子,有些不敢相信這裏真的又孕育了一個孩子。
顏如許更是懵得不行,她跟康從新雖說那事頻繁,但一直都在做避孕措施,怎麼就會中
招了呢?
懷康康的時候,她晚上經常做夢,夢到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嬰兒撲進自己懷裏消失不見,所以身體有些不同尋常癥狀時,她就非常篤定自己是懷孕了。可這次,她什麼夢都沒做,身體的不適感比上回強烈了太多,她卻一點都沒聯想到是懷孕。
她摸着自己平平的小肚子,說:“是不是真的啊?我現在腦袋暈、腳下發軟,跟做夢似的,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康從新笑着,輕輕揪了下顏如許的耳朵,問:“現在有真實感了嗎?”
顏如許:“沒有!”說著雙手抬起康從新的一隻大手,朝着手背咬下去。
顏如許的那點力量在康從新看來就像是螞蟻咬大象,況且她也沒捨得真下力氣去咬。康從新帶着笑,縱容地看着她,甚至主動把手往顏如許的嘴巴裏頭送。
顏如許是想發泄下,她說不出心裏頭是什麼滋味,說高興吧,也不是,說不高興吧,也不是,有點不敢相信,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孩子在計劃之中,但來的時間段不對,他們兩個孩沒有做好迎接小嬰兒的準備,完全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顏如許鬆開康從新的手,看着那隻大手上面被自己咬出牙印,又很是心疼,連忙給他揉捏起來,“疼不疼?”
“不疼,很滑,很軟!”
顏如許氣得又拍了他一下,“都什麼時候了,還開黃腔!”
康從新:“什麼時候,好時候!我們又要有寶寶了!你懷康康的時候我不在身邊,這次我要全程陪伴你,不再讓你孤零零的一個人懷孕生孩子。”
顏如許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再也忍不住的撲進康從新懷裏,胸中彷彿蘊含著千言萬語,卻什麼也沒說。
醫院裏來來往往的穿着軍裝的人們,都好奇的往他們這邊看,康從新沒在意他們的目光,只一心一意的擁抱着懷裏的人。
回家的車上,康從新問顏如許:“有沒有想吃的?”
顏如許使勁的捂住鼻子,陣陣的汽油味讓她又有些反胃,外面都是沙塵,又不能開窗戶,就只能忍着,她使勁兒的想着,想了一會兒說道:“有點想吃那花嬸烙的油餅了。”
她不是生病,而是懷了寶寶,就不能跟之前似的任性,想不吃就不吃了,為了肚子裏頭寶寶的影響,即便是噁心想吐,也是要吃的。
聽媳婦說有想吃的,康從新很高興,立刻說:“那我先把你送回家,然後去那花嬸家裏請她幫忙烙餅。”
怪麻煩的,而且沒準那花嬸過來了,她又不想吃油餅了,白折騰人。顏如許說:“算了,又不想吃了,還是吃門口的麻醬燒餅吧。”
等買了燒餅回到家,康從新又根據她的要求做了一碗冒着酸味的雞蛋湯。顏如許先喝了兩口湯,壓下胃裏的不舒服,然後快速的吃下去一個燒餅。
康從新瞧着她都覺得心疼,這才剛懷上就這麼難受,得還得忍受多久啊!
顏如許說:“沒事,我懷康康的時候就噁心了十來天,之後就正常了,胃口超好。”她沒說的是壞康康的時候幾乎沒有太多不良反應,但這個二寶一來就鬧這麼大動靜,心情煩躁不耐、噁心反胃、嗜睡……
瞧着康從新憂心忡忡,比她還難受的樣子,顏如許說道:“我有預感,肚子裏這個肯定是女孩!”
果然,康從新面色稍霽,饒有興趣的問:“怎麼說?”他們有了康康這個兒子,就想再要個女兒,湊成個好字。
顏如許故弄玄虛:“預感,我的預感一向很準的。”
兩人正說著話,電話鈴響,康從新說:“估計是康康奶奶。”
康從新的判斷是正確的,果然是白鳳梅,她激動得不得了,從聽筒里傳出的聲音高亢又顫抖,機關槍一般“突突突”的說了好多話,根本不跟
人回答的時間。
康從新苦笑着聽完了才說道:“媽,王主任只是說有可能是懷孕了,得半個月左右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
白鳳梅立刻不高興了:“王主任都跟我說了,基本上沒跑了,她現在是不做婦產醫生了,以前接生過多少孩子啊,她不會看錯的!”
康從新也不跟她爭辯了,白鳳梅說,他就老實的聽着白鳳梅的叮囑,從吃住行一項一項的跟他說,說了一會兒,老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沒說道的,便索性說:“你帶顏顏搬回來,我親自照顧她。”
康從新又勸說了半天,白鳳梅不要求他們搬過來,又說要燉湯送過來,康從新以不要給顏如許增加壓力為由,好說歹說才把白鳳梅勸阻住了。
剛掛上白鳳梅電話不久,又接到顏良深的電話,顏良深有自知之明,倒是沒什麼要求,只是絮絮叨叨又說了些顏如許小時候的時候,又說了有康康時,自己沒盡到責任云云,話里話外都是歉疚,想要彌補。
拋開之前顏如許和顏良深之間的心結恩怨不說,顏良深下放回來后,一直是想彌補顏如許的,但因着之前的隔閡太深,再加上顏如許的性格問題,導致顏良深總是使不上勁兒。康從新很清楚這些,所以也沒有立場埋怨顏良深,少不得又好好勸慰了顏良深一番。
等康從新接完電話回來,顏如許已經睡著了。
她側趴在枕頭上,幾縷髮絲落在面頰上,呼吸略有些粗重,面容恬淡,一側嘴角壓得翹起,似在微笑着。
康從新將髮絲撥開,大手輕捧着,正正她的臉龐。顏如許嘴巴咕噥了下,像是在說什麼什麼,呼吸聲隨之清淺平穩。
康從新看着心愛的人兒,大手不自覺的撫摸上她的小腹,這裏,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還是個小胚芽,正在努力的汲取營養、生長壯大。她的小哥哥康康要是知道自己期盼着的小妹妹已經在媽媽的肚子裏了,不知道該有多高興。
康從新痴痴的笑着,不自覺的就笑出了聲。
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盛世安穩,歲月靜好!
一家人平安健康,快樂的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