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不適

第104章 不適

康從新認真聽完后說道:“這也不能算是康康的錯。”

顏如許:“是呀,站在康康的立場上,並沒有犯錯。好多孩子會因為豁牙期而膽小、自卑,咱們康康不光不自卑還引以為傲,也讓同學們這樣認為,不管對康康還是對學前班的孩子們都是件好事。要是不教育孩子吧,畢竟也引發了不好的後果,要是因此教育孩子吧,又該以什麼樣的理由,唉,為難死了!”

康從新也是深覺為難。

電視裏傳來動畫片尾曲,康康跟着一起歡快的唱起來,顏如許和康從新對視一眼,康從新說:“一會兒陪孩子畫畫時我和他說。以不打擊、傷害孩子,但讓孩子知道自己鼓動的話說出去會帶來一定的後果為目的。”

想也知道,康康如果沒有一再鼓動的話,那些五六歲,已經有了基本判斷力的孩子是不會“揠苗助長”的,所以,客觀來講,康康不能說沒錯。

片尾曲唱完,康康又意味未盡的唱着:“小邋遢,真呀真邋遢……”一邊唱一邊跳。唱跳了一會兒,自己倒了些涼開水喝,又吃了一個蘋果,才去洗了手,高調地說:“爸爸,我得開始畫畫了。”

因着康康的天分有限,不管是黃教授還是顏如許夫妻兩個,都沒期望着康康將來在家書畫上有什麼成就,所以對他的要求並不嚴格,但黃教授畢竟是名師,且也學習了這麼久,康康能畫花、鳥、山、樹。

在顏、康兩家這種外行人士看來,畫得像就是畫得好。康康這個在黃教授眼中繪畫天賦有限的孩子,卻在爺爺、姥爺家裏備受追捧。家裏只要來人,三句兩句的就會被白鳳梅引到康康畫的畫上,然後就會熱情的拿出康康的繪畫本給人家欣賞,必要得到人家讚不絕口的誇獎才行;顏良深還鄭重其事的請康康賜了“墨寶”,裝進相框裏,掛在自己的辦公室里。

家裏的鼓勵支持令康康越來越喜歡畫畫,每天晚上即便不去黃教授家裏學習,自己也會主動的練習。

康從新陪着孩子進了他的卧室,顏如許在客廳里一邊打毛衣,一邊看電視。電視聲音打得很低,她心不在焉,時不時往孩子卧室方向看去。

等了好一會兒,康從新才從康康卧室出來,將門關上后,走到顏如許身旁坐下。

顏如許目光追隨着他,小聲問:“跟他談了?怎麼說的?”

康從新表情輕鬆,笑着說:“咱們小看了孩子,他懂得很多道理。他說知道自己錯哪兒了,應該在同學們開始晃牙齒時就阻止他們的,他說以後自己要注意適度,要讓事態控制在可控範圍之內。”

顏如許瞪大眼睛,跟康從新確認:“最後兩句話是康康說的?”

康從新點頭,表情也是一言難盡,說:“原話。”

顏如許無語半晌,說:“他怎麼小小年紀就學會打官腔了!”

康從新道:“大概是從他爺爺、姥爺或者我這裏聽到的。”

家裏頭好幾個領導,這麼官方的語言平時也沒少說,誰知道什麼時候被康康聽到且記住了。

顏如許接受了他的這個說話,說:“以後真不能再把康康當成小孩子了!他還挺會總結、反省。”

連顏如許都沒理清楚康康在其中所犯的錯誤,當事人自己卻是很清楚明白的。顏如許越來越覺得自家兒子果然是長大了,這智商也蹭蹭地跟着上漲,再不能用老眼光來看他了。卻讓顏如許又有了新的擔憂,她放下手中的毛衣,靠在康從新懷裏,說:“我還是寧願他傻一點,這樣的聰明通透,將來活得多累啊?”

康從新卻又有不同的意見,他正要說話,卻聽見房間康康大聲喊“爸爸,快來救我!”

康從新和顏如許迅速跳起來就往康康房間裏跑,打開房門正看見康康臉上濺着幾滴墨汁

,因說了話的緣故,加速了墨汁的流速,眼看着就要順着臉頰流到嘴邊,忙伸了胳膊擦去,扎着的兩隻小手上也是黑乎乎的,坐在椅子上的上半身被墨汁沾染,正滴滴答答的順着前胸往下流。

見爸爸媽媽進來了,康康連忙喊着求助,身體卻不敢動彈,唯恐墨汁往身上其他地方蔓延

“快救我,我被墨汁包圍了!”

兩人連忙拿毛巾的拿毛巾,脫衣服的脫衣服。康康被弄得痒痒的,迅速從剛剛有些驚慌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享受着爸爸媽媽的照顧,沒心沒肺的“嘎嘎”的樂,小嘴叭叭的跟爸媽講他剛剛的“豐功偉績。”

“……我碰到了桌子,墨汁瓶倒了,我先把墨汁瓶扶起來了,媽媽,桌子沒事,我的畫也沒事。”一副我緊急搶救成功,我好厲害的樣子。

顏如許頓時覺得自己的擔心純粹是庸人自擾,這樣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多思多慮多操心?該是沒心沒肺才對。

顏如許沒好氣瞪孩子一眼:“是啊,桌子沒事,畫也沒事,墨汁全潑你身上了,還得洗你,洗你的衣服!”

康康看得出來媽媽沒有真生氣,就嘻嘻的笑,說:“媽媽辛苦了!”

這孩子!長了張好嘴,顏如許還是板著臉,說:“媽媽不辛苦,反正一會兒給你洗澡的,洗衣服的都是你爸爸。”

康康又轉向康從新:“爸爸辛苦了!”

康從新最吃這一套,眉開眼笑的拍拍兒子的小屁股,將兒子抱到床上,用被子裹起來,說:“先在被子裏待一會兒,等下水燒熱了爸爸給你洗澡。”

康康乖乖的圍着被子坐着,忽地就唱起來:“我有一個好爸爸好爸爸,我有一個好媽媽好媽媽……”

顏如許和康從新一個將墨汁瓶再按緊,一個將濺到地上的幾滴墨汁擦乾淨,聽到兒子荒腔走板的歌聲不由得相視。

顏如許:“這孩子,真不知道像了誰!”

康從新:“這麼討人喜歡,肯定是像你。”

顏如許笑:“去你的,我可不會這麼賣乖討喜。”

兩人說話聲音很小,康康在一邊聽得着急,連忙問:“爸爸媽媽你們在說什麼呀?”

顏如許:“在說都是因為你沒有把墨汁瓶蓋嚴,在說你做事馬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你這身沾了墨汁的衣服得自己洗!”

康康眨巴吧眨巴着大眼睛,有點不相信顏如許的話,等一會兒才說:“可是,可是我剛剛都說爸爸辛苦了。”

顏如許:“爸爸要給你洗澡,難道不辛苦嗎?”

康康:“可是,可是,可是我不會洗衣服呀!”

顏如許:“你不是會自己洗手絹,洗襪子,洗自己的小褲褲嘛,都是一樣的洗唄。”

康康瞧着被爸爸掛到椅子背上的,自己剛剛脫下來的秋衣秋褲,很是為難。他是會洗手絹襪子,也不難,用手搓搓再打肥皂,再沖洗乾淨就行了,可是那都是小件的,秋衣秋褲太大了呀!

顏如許笑說:“你不想洗呀?”

康康誠實的點頭。

顏如許:“你不想洗就求求你爸爸唄。”

康從新沒插話,由着妻子逗弄孩子,好整以暇的等著兒子來求他。

康康看着爸爸,忽地撩開被子,光着小胳膊小腿的跑了兩步,像個小猴子攀大樹一般,就往康從新的身上跳,康從新反應快、力氣大,一把抱住這個結實的小肉蛋子。康康樓主爸爸的脖子,使勁兒的蹭,咯咯的笑,然後撒嬌着道:“爸爸,我的好爸爸,求求你了。”

康從新親昵地拍拍兒子小腿,心化成了一池春水,對兒子的要求哪還能不答應。

顏如許卻被兒子剛剛的舉動給嚇了一跳,這要是康從新沒有及時抱住,孩子可就要摔在地上了。心臟砰砰的跳

,收了力氣就朝着康康光溜溜的後背上拍了一巴掌:“你掉下去怎麼辦!”

康康貼着爸爸的臉,感覺到有點扎,有點疼又有點癢,但他很喜歡這種感覺,媽媽的巴掌雖大,但打得也不疼,回頭笑嘻嘻的對媽媽說:“我不怕,爸爸肯定能接住我的!”

顏如許使勁兒瞪了孩子一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孩子對康從新盲目崇拜,盲目自信,在他心目中,這世界上就沒有他爸爸解決不了的事兒。

由着孩子蹭着他爸爸的鬍子玩,顏如許拿了孩子的臟衣服出去,準備先在水裏泡上。

康從新連忙說道:“泡上就行,一會兒我洗。”

顏如許答應了一聲,心想着康康都跟你撒嬌討好了,臟衣服肯定是你洗呀。

9月下旬,沙塵裹着寒風將京城的氣溫吹得一日比一日更低,最低氣溫降到10度以下,晝夜溫差越來越大。聽天氣預報說,距離京城不遠的壩上地區已經開始下雪了。

康從新這兩天天天去部里開會,部里的轄權、職能劃分有所調整,也將直接影響到機械集團接下來的工作安排。等部里的會議開完,就是機械集團內部的會議。康從新每天會議開到六七點,這幾天康康都是顏如許自己接的。

康康今天撿到同學丟的家門鑰匙上交老師而得到了一枚小紅花。算上這一枚,他這一周已經獲得5枚了,他很得意,覺得自己應該受到獎勵,所以要求媽媽帶他去吃麥肯基。

顏如許拒絕了他,說:“現在天短,咱們排一個多小時的隊伍吃完飯天就黑了,咱們一個女的一個小孩走夜路回去太危險,等爸爸不忙了,咱們三個一起去。”

康康答應着,退而求次,要求吃原來家附近的燒雞,顏如許同意了,“行,媽媽回去騎自行車帶你去。”

顏如許從搬到這邊來,還沒騎過自行車,只康從新偶爾會騎一下。顏如許看看小小的竹制座椅,再看看康康肥嘟嘟的小屁股,最後只好讓康康坐到後面的座位上,再三叮囑他一定要抓緊,不能鬆手。

康康不耐煩:“媽媽,我長大了,再不是二三歲的小朋友了!”

顏如許失笑,“好,五歲的大朋友,坐穩扶好!”

很快,母子兩個將燒雞買回來,顏如許將康康放下,自己推了車子進車棚鎖好,康康搶着抱上裝燒雞的油皮紙袋子,走兩口聞一下,陶醉得很。

樓下的關老太太提着一捆用榆樹條捆紮好的小白菜匆匆忙忙走進來。眼尖的康康甜甜的叫了一聲:“關奶奶”。

“呦,是小康康呀”,關老太太停下腳步,笑呵呵的等着他們過來一起走。

顏如許拉着康康的手走過來打招呼:“您這是剛買菜回來?”關老太太不上班,每天早早的買菜、做飯,接孫子,平時這個時間很少在外面見到她。

關老太太:“可不嘛,我下午去南邊菜市口那邊去看公審大會了。”她說到這裏,看看康康,然後小聲說:“看槍斃犯人了。”

顏如許被嚇了一跳,看向關老太太:“您不害怕?”

關老太太嘴巴一撇,說:“一個是殺人犯,殺了一家三口,一個是□□犯,禍害了好幾個大姑娘,都是頭上長瘡、腳下流膿的,我怕他們!你都不知道,那兩個傢伙押過去的時候腳軟得呦,屎尿直流,一顆子彈蹦進去,大傢伙都拍巴掌叫好哩!”

顏如許不由得對這老太太刮目相看,真是膽大。見關老太太還要給她講述刑場上的情形,連忙轉移話題,問:“最近怎麼沒見您老練功了?”

關老太太臉上立刻不自然起來,頓了幾秒之後說:“他們,他們就是一群大騙子!”

“哦?怎麼說?”

關老太太:“我那個師父說,只要學會了她這個氣功,就能給人家發功,大病小病都能治,

還能治近視眼,後來我瞧見她家人,她男人,她兩個孩子全都是四眼,帶着眼鏡哩!你說,她要真有本事治近視眼,咋不給她家裏人先治好嘍?”

顏如許忍不住的笑了起來,說:“是這麼回事,還是您聰明!”

關老太太對她那個師父產生了懷疑后,雖然師父也有話術來跟她解釋,但謊話就是謊話編得再好邏輯上也有不通的地方,無法令關老太太打消疑慮,而後深入思考,覺得以前深信不疑的,處處都是漏洞,無法再自己欺騙自己,再加上她的女兒、女婿持續不斷的勸阻,她終於“迷途知返”了。

不得不說,關老太太雖然一時魔怔,陷了進去,但能自己發現問題,並且脫離出來,確實是個很聰明的老人家。

不聰明也住不到這個大院子裏來,她女兒女婿能跟祁年春“換”到這個房子,背後少不了她的出謀劃策。

下午,顏如許審閱江韻和陳陽分別送上來的兩份欄目選題,提了一點修改意見。江韻和陳陽正式走馬上任,擔任一組、二組的主編,兩人都非常珍惜當主編的機會,牟足了勁的干,雖說兩人從原來的師徒關係,轉變成競爭對手關係,但這種競爭是良性的。兩組之間也經常互相合作,雜誌社的氣氛團結、友愛。

江韻穩中求勝,陳陽津貼潮流,有創新精神,更懂得年輕人熱愛什麼,有他們兩個在,雜誌社兼顧不同年齡段讀者的愛好,有他們兩個在,顏如許省心許多。

江韻敲敲門進來,顏如許示意她在自己對面坐下,將審閱意見教給她,說:“二組的你也幫着給陳陽帶回去,需要改動的不多。”

江韻拿過來,大略的看了下,笑着點頭:“好的。”

顏如許嗅到江韻身上有淡淡的中藥味,便問道:“吃着葯呢?”江韻臉色還好,人也比生孩子之前胖了些,臉上帶着為人母的慈和笑容。

江韻:“沒大事,這兩天降溫了,身體又開始不舒服,去看了中醫,說還是生孩子的時候身體虧空得太厲害了,讓再吃中藥調理調理。”

顏如許點頭:“要是身體撐不住就多休幾天假。”

江韻現在還享受着晚來早走的哺乳期待遇,高書記不死板,只要工作完成得好,他對考勤要求並不嚴格。

江韻點頭,說:“沒到休假的程度,再說,我不用外出跑採訪,現在的工作對我來說一點都不累。”

顏如許點頭,將杯蓋打開,喝了口熱水,問道:“王雅妮最近怎麼樣?”

王雅妮因着婆婆光顧着練功,差點把孩子給弄丟,王雅妮氣急之下從家裏搬了出來,又讓不到兩周歲的孩子上了幼兒園。孩子上了幼兒園后,大概是不適應,三天兩頭的生病,把王雅妮弄得焦頭爛額,大多數精力放到孩子身上,經常性的請假。

“她今天請假帶孩子去醫院了,不嚴重,就是有點發燒。她婆婆說是後悔得很,氣功也不練了,想讓王雅妮原諒她。可是孩子差點丟了,王雅妮不可能再信任她。她想讓娘家媽過來幫她看孩子,不過她媽在給她哥接送孩子,不知道能不能脫得開身。”

顏如許:“都是當媽的,我們多體諒她一些,你們多幫她分擔一些工作,要是你們忙不過來,就來找我,我幫你們協調。”

江韻點頭,仔細觀察了下顏如許的臉,問道:“您昨天沒休息好?臉好像有點腫。”

顏如許摸摸臉,說:“估計是昨天晚上睡覺之前喝了點水,最近不知道怎麼了,心口火燒火燎的,老是渴。”

江韻:“到秋天了,換季,天氣又干,可能有點上火了。我那有絞股藍,去火特別管事,我給您拿點過來?”

顏如許擺手:“不用了,我喝不慣,多喝點水就好。”

江韻離開,顏如許又喝了幾口水,她跟江韻只說了這幾句話就有些煩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心裏頭亂鬨哄的,看誰都不順眼,不知道誰說的哪一句話就能讓她心裏頭蹭蹭冒火。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對,所以每天都強忍着自己朝別人撒火的衝動。

電話鈴響,顏如許接起,康從新的聲音傳過來:“媳婦兒,好點沒?”

顏如許懶洋洋的捂住聽筒,說:“還是心煩,看什麼都煩,沒着沒落的。”

康從新和康康這幾天深受其害,時時刻刻看顏如許臉色行事,唯恐一不小心惹到她,兩人就要遭殃。顏如許知道自己的情緒不對,可有時候控制不了自己,要不是自己還不到30歲,都以為是得了更年期綜合征。

康從新小心翼翼的說:“要不,咱們換了醫院,再去看看?”

顏如許:“還看什麼呀?檢查了半天就說讓多喝水多休息,也沒檢查出個所以然來,純粹浪費時間,不去!”

康從新立刻不敢說話了,“中午我先接上康康,再去接你,咱們去吃徽州菜?你不是很愛吃臭鱖魚的么?”

一聽臭鱖魚這三個字,顏如許只覺得心頭一陣翻湧,禁不住的就乾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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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單親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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