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真羨慕你啊，季南，就算在這種時候…就算在這種時候，你也能這麼冷靜。”
話語自背後纏繞，冰涼的，像是寒冬呼出來的氣，就算不回頭，季南也能通過嗓音認清她的身份——小黃。
她可以聽出小黃沒有惡意，但其中蘊含的深深絕望無法叫人忽視。
“又發現了什麼，可以給我看看嗎？”
話未曾落，她伸手一把搶過季南手中的紙條。
“……”
幾秒鐘后，紙條從她指縫間滑落，像是枯葉般輕飄飄落在地上。
“是的沒錯，守則是對的……守則是對的……”
她重複着最後一句話，絲毫不知淚水已然在她臉上瀰漫開，小黃蹲下，蜷縮起身子，將雙手深入發縫，用長甲抓撓，將頭皮摳出血。
“這裏根本就沒有出口，對不對？什麼守則，根本就是一場笑話，即便遵守它，我們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這間美術館……詭異的瘋子……”小黃語無倫次，長時間的壓力以及希望的破滅讓她幾近崩潰，“只不過是為了玩弄我們罷了，小肖也是，我也是…我們都會死在這裏，我們都會死在這裏，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我回不去了……他們再也等不到我回去了……”
被小黃的聲音吸引，小陳停止了掙扎，默默走到她附近，撿起那張紙條，鄭開麒過去看，小李也湊過去看，這下所有人都知道紙條上的內容了。
——至少現在，沒人找得到出口。
他們靜靜地看着小黃的崩潰，麻木的，像是一尊尊沉默的雕像。
來自他人心中的絕望正蔓延開。
而季南決定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小李、小陳、小黃，這三個人在季南心裏只是團隊的一員，最無謂的存在，但重要的是鄭開麒。他有用，但是現在的環境會讓他變得無用。
本來就人才稀缺，若是唯一一個有用的都垮了，那麼這個團隊才徹底失去了逃生的可能。
於是季南蹲下，單手捧住小黃的臉，讓她直視自己。
下一步，說鼓舞人心的話？寬慰她認清事實？
都不是。
季南伸手給了小黃一巴掌。
這一巴掌用的力氣可是實打實的，啪地一聲，不只是小黃，剛剛還一臉死氣的所有人都愣了。
哭泣聲戛然而止，小黃捂着臉，緩緩將歪倒一旁的腦袋正回來，目光獃滯，彷彿如夢初醒。
“守則是否正確尚且未定，你們都沒有發現疑點嗎？”
季南開始話療。
“守則最後一條，真實的信息都被糊住了，而那句‘本館沒有出口’則是手寫的。”
“姑且將它算作守則的一部分，既然留下紙條的人相信守則是對的，那他對這句話為什麼一點兒表示都沒有？至少要寫點東西在附近提個醒吧。”
“他相信着守則，相信着出口的存在並努力去尋找，卻忽視了最明顯的告誡。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守則上那句話其實是他後來寫下的，但可能性不大。”
“字跡不符合是一方面，我想他也不會費那麼大功夫，返回去專門去寫一句話吧。”
“二是，當他看到那篇守則的時候，紙上根本沒有寫那句話。”
“根據我的猜測，糊掉守則的和寫下這句話的應該是同一個人，因為這兩者的目的是一樣的。守則的目的是為了引導，而那兩者的目的是為了混淆視聽。”
“現在還不是放棄的時候，出口有很大可能性存在。”
出口到底存不存在？其實季南也不知道。
但她決定給予他們希望，這是他們此刻最需要的東西。
“想想已經死去的人，死去的
人永遠不會再回來，但是我們還活着。再想想你們的親人，朋友，他們不會想在尋人啟事上見你最後一面。”
“守則11.若您找不到逃生通道，請往地下走。留下紙條的人不也說了嗎？他想去地下。”
“地下一層和二樓我們都還沒探過，不要在一切都還沒開始的時候下定論。”
季南正對着小黃，卻用餘光無聲地瞄着鄭開麒，她從鄭開麒眼裏看到了重新亮起來的光。
危機解除。
鐘聲再次響起。
當——
當——
……
總共響了十三下。
而擺鐘的時針指向十二。
該抹眼淚的抹眼淚，該收拾心情的收拾心情。絕望沒有被驅散，但眾人的積極性肉眼可見的上漲。
“既然樓梯在這裏，那最後一條走廊盡頭又是什麼呢？”小李提出問題。
“不知道。”季南聳肩：“抓緊時間吧，我對鐘錶上的時間依舊持懷疑態度，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最好提前一個小時找到出口。”
“這裏太悶了，我出去通通氣，給我三十秒就行，馬上。”鄭開麒說著打開門走了出去。
拐角處是安全區，這是所有人的固有概念。
但意外卻再次發生。
“我去什麼東西！”門外傳來鄭開麒的呼喊。
在安全區里，幾人的警惕性不如往常，只有季南反應較快，打開門觀察情況。
就在離門幾步遠的地方，鄭開麒一個低頭躲過散發著血腥味的不明物，後退幾步，趕緊退回到樓梯間裏，季南看到他進來后迅速將門合攏，任由無能狂怒的怪物們在外拍打金屬大門。
唯一的光源被阻斷，眾人只得打開手機中自帶的手電，發揮現代科技在這裏發揮的唯一作用。
“幸好出去的是我，換個人估計就交代在那了。”鄭開麒喘着粗氣，心有餘悸地拍着胸口：“我從未如此感謝以往的訓練員。”
“怎麼回事？展品的攻擊範圍增加了？”小李說。
季南：“看起來是的。”
“不光如此，靈活度也比之前強，真是見鬼。”
“我覺得是因為時間。”季南說：“還記得嗎？上次意外——很多玻璃罩同時消失的時候，也是一個整點。”
“鐘聲剛響……對應的則是攻擊的加強以及範圍的增加？”鄭開麒。
季南點頭：“從目前看應該是這樣，時間過去的越久，對我們就越不利。”
“也就是說…我們被困在這兒了？”小陳被這一出嚇的差點跌到樓下去，此時正扶着牆哆嗦。
“這不是還有兩個樓梯嗎？”季南還挺樂觀，並提出行動計劃——分頭行動，去各層探探情況，二十分鐘后樓梯間集合。
小黃問：“如果一方人直接從出口出去了怎麼辦？那另一方呢？”
“那更好啊，至少有人能出去。”
“……”
“開玩笑的。”季南正色道：“我認為其中一方在二十分鐘內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一方沒有在這個樓梯間看到另一方，就當他們死了吧。”
“我不同意！”小陳反對：“守則上根本沒有說要我們向上去，如果向上只有死路一條怎麼辦？”
“那你能確定守則絕對是真的嗎？”季南反問：“就時間來說，你認為鐘聲是真的，還是鐘錶上顯示的時間是真的？你能用你的性命保證，鐘錶上的時間絕對真實嗎？”
小陳說不出話。
“聽着，你們具有選擇權。”季南掃視一周：“向上還是向下，都隨你們的便。”
在一旁一直聽着的鄭開麒在此刻開口：“但是必須要選擇我或者季南其中一個。
”
眾人看向他。
“我同意季南的計劃，但選擇的時候必須按我的要求來。”
聽罷，季南不做聲地撇撇嘴。
她提出這個計劃的目的之一是想和鄭開麒一起行動來着，這下不可能了。
“我走上面。”鄭開麒說。
小陳驚了：“你開玩笑的吧，走上邊，守則可是一點關於上面的都沒提，要是上去了就下不來了咋辦！”
“我相信守則。”
“那你還……”
“但我更相信季南，別忘了我們是怎麼到這的，別忘了我們之所以還沒完全絕望是因為誰。”
面對鄭開麒如此直白的信任，季南向他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蠕動了幾下嘴唇，小陳再說不出反駁，破罐子破摔般地做出了選擇：“我跟着鄭開麒，跟着小姑娘我心裏沒譜。”
最終，小李和季南去地下，剩下的三個去二樓。
“那我們就祝對方好運吧。”
他們相背而去。
通向地下的樓梯長的詭異，兩人藉著手機的光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時刻做好向回逃竄的準備。
黑暗中，小李忍不住抱住季南的手臂尋求安全感。
“你很害怕？”季南問。
“害怕，我害怕極了。”小李承認。
“那為什麼不選鄭開麒呢。”
“我覺得你更靠譜一點。所有人都絕望了，只有你保持清醒。”
季南笑笑。
“說說話吧，你不覺得很恐怖嗎？”小李又說。
離樓梯間已經有一段距離，若是不說話，狹窄又不見盡頭的樓梯中便只有兩人的腳步聲。
“說什麼？”
“說說……你的父母？”
“沒有父母。”季南回答：“我來自孤兒院。”
一說話就踩到雷，小李連忙道歉。
“沒事，我不覺得自己有哪裏凄慘。”
“那我說說自己吧，我的父母都是小學老師……”
拿着自己的幸福向不曾擁有的人炫耀，別人說的沒錯，這孩子確實情商低。
話語間，他們見到了光。
地下一層的佈局不似一樓，這裏寬闊明亮，中間沒有一棟牆擋着，可以直接從一邊望向另一邊。
佔一樓展品中百分之九十的容器類展品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畫像——每個都有三米多高，一個接着一個，鋪滿佔據整個牆壁。
天花板上懸挂着與一樓如出一轍的擺鐘，連破碎的痕迹都一模一樣。
腳下傳來紙張碎裂的聲音，季南將紙條撿起來，小李也湊上來看。
3
守則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樓梯不見了。
我不該相信的，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