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趁虛而入你最行
臨近吃飯,十字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下個拐角就是目的地,地方還是路焱定的。車卡在路上且動不了,錢佳寧坐在路焱副駕,看了眼群聊內容,迅速打字回復:[你倆先點。]
宋曉槿的回復很快出現。
[所以你和路焱一起到嗎!!!!]
[你倆到底啥時候說開!!!]
錢佳寧:[你問問他]
宋曉槿:[我怕他把我吃了]
宋曉槿:[上次去抓你刷卡的時候我都不敢說話]
宋曉槿:[雖然也帥了好多,我承認我高中說他不如段一柯草率了,他倆是各自類型的TOP]
錢佳寧:[啥類型啊]
宋曉槿:[段一柯比較騷,路焱比較悶騷]
田宇翀:[你閉嘴吧]
錢佳寧忍着笑抬頭,看見車流開始移動。
路焱單手開車,另一隻手扶着側額,等紅燈等得不耐煩,眉頭微皺,偶爾調整下車頭方向。好不容易從主幹道拐上餐館所在的小道,順着停車指引慢慢開,總算泊進停車場。
這周接連下了兩場雨,氣溫驟降,錢佳寧被夜風吹得縮起肩膀。路焱敲了敲車頂,問她:“後座有衣服,穿么?”
她搖搖頭,搓了搓手臂,小跑進火鍋餐廳。
室內人聲鼎沸,田宇翀和宋曉槿遠遠朝她揮手。兩個人落座,錢佳寧先開口:“都點好了?”
“你倆看看還要加什麼,”田宇翀把菜單遞過去,“啤酒你——”
錢佳寧抬頭看他。
田宇翀及時改口:“——你也從來不喝,我就給自己要了兩瓶。路焱你……”
“我開車。”路焱說。
“算了,那刪了吧,”田宇翀訕訕道,“我也怕局裏找我。”
四個人上次一起吃飯還是畢業前的事,畢業后第一次聚齊,物是人非,場面多少帶着一絲僵硬。好在錢佳寧和田宇翀聊起工作的事,宋曉槿時不時插嘴提問,路焱偶爾應聲,終歸是慢慢找回當初的感覺。
火鍋鍋底燒開,熱氣蒸騰。錢佳寧抱怨公司高層更迭的時候,田宇翀正好隔着霧氣和路焱對上目光。他朝他點點頭,路焱神色微怔,目光移向喋喋不休的錢佳寧,嘴角也浮上一絲笑意。
昨日重現,昨日是否當真重現。
一隻手忽然按上了路焱肩膀,他下意識抬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臭小子!”男人端着菜碟,語氣意外,“你帶朋友來照顧生意怎麼不和我說!”
路焱起身打招呼:“天陽哥。”
三個同桌的都把目光移過去。
路焱很高,這個被叫做天陽哥的人比他略矮。年齡目測三十多歲,嗓音很粗,說話模樣豪爽,舉手投足有種江湖氣。
他一手端着菜盤,一手拍打路焱肩膀。
“一會我去和你嫂子說一聲,給你和你朋友免單啊。”
路焱笑笑:“以前都吃過小祁姐多少白食,不能吃了。”
“說些什麼,”天陽哥擺手,“反正你來付我也不會收……”
兩個人似乎是有些事要說,談了幾句,路焱和他出去了。錢佳寧望着他倆背影遠去,聽見宋曉槿自言自語:“路焱這都是認識的什麼人啊……”
她望了門外身影片刻,把目光收回。
是,即便來和他們吃飯,和他們聊以前的事,但他似乎已經……
和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火鍋店沿街的牆壁是一整面玻璃,錢佳寧看見路焱和天陽哥說完了,又自己站在車旁邊抽煙。還是他那個習慣的姿勢,每一口都吸得深,煙霧渡肺,再微微仰頭,吐成筆直的線。
桌上有東西亮起來,錢佳寧這才反應過來他沒帶手機出去。目光短訊在屏幕上停留片刻,她眉頭微皺,繼而把他手機攥到手裏,起身去門外找他。
聽到她腳步聲,路焱回頭,感到一團熱氣衝到自己面前。
“吃完了?”路焱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回屋裏,“外面冷,裏面等我。”
錢佳寧搖頭,語氣堅定:“我也出來抽煙。”
路焱:“你再說一遍,你出來挑事兒?”
錢佳寧:……
“真不冷,”她厚着臉皮直接換話題,“你別讓我回去,我就出來和你說說話。”
“說什麼?”
“說……”她慢慢把他的手機遞過去,點下一側按鈕,讓屏幕亮起,“你晚上要去診所的話,我能不能陪你去?”
路焱一愣,隨即垂下眼神,看到屏幕上診所剛發過來的預約確認短訊。
怎麼就讓她看見了……
他接過手機,點滅屏幕,神色變得複雜起來。錢佳寧觀察着他的臉色變化,不意外地聽到了拒絕。
“不用。”
“讓我去吧,”她神色誠懇,“我想去。”
“我還想買布加迪威龍呢,”路焱頭都不抬,“回去吃飯。”
兩個人正僵持着,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錢佳寧轉過頭,看見田宇翀也捏了根煙出來了。
他抬了下下巴,笑道:“借我和他說句話行不?”
錢佳寧身子擋着路焱視線,她也能看見田宇翀擠眉弄眼。視線交換片刻,她恍然退了兩步,說:“那我再吃兩口去。”
門外很快就只剩兩個男人。
目送錢佳寧背影遠去,田宇翀油然而生一種雙面間諜的疲憊,感覺這世界上比他對這兩口子推拉操作更為了解的人或許只剩本文讀者。
讀警校的時候也沒人告訴他他的事業線是給人做/愛情保安啊。
抬頭,路焱正咬根煙看着他,顯然是在等他發話。田宇翀笑了笑,姿勢也放鬆:“別緊張,休息時間,不審你。”
“我就出來抽個煙,順便問一句,你倆現在這是……”
路焱沒說話。
“理解,”田宇翀寬慰,“七年真挺久的,慢慢來吧。”
火鍋店臨街,停車場外面就是馬路。路焱叼着煙看了會兒來往的車,突然自嘲似的笑了一聲。
“怎麼?”
“太扯了,”路焱說,“錢佳寧主動和我提的時候我不同意,見她過得不好又上趕着照顧人家……”
田宇翀也笑:“人之常情,感情不是非黑即白。你想照顧她……”
他吐了口煙,目光也轉向車水馬龍的街道,“那就照顧她唄……”
路焱沉默片刻,再開口,聲音乾澀。
“說什麼我不在她過得挺好,”他腦海里一遍遍過她吃空的藥片和疼得蜷縮起來的身體,“結果她現在一個人過得那叫什麼日子……”
“看不下去啊?”田宇翀笑笑,“你也別可憐人家,你一個人活得也沒多好。”
“我這種命,”路焱語氣不在意,“本來就隨便活。”
田宇翀不願意聽他這麼說,彈了下煙灰,轉移了話題。
“她剛出來找你說什麼?”
“看見診所發的短訊,要陪我一起去。”
“挺好,”田宇翀靠着車,“那你想讓她和你一起去么?”
話音方落,田宇翀又挑了下眉:“還說呢,我都不知道你那胳膊是怎麼回事。你準備把在深圳那幾年的事帶進棺材是吧?”
他一提深圳,路焱就又沉默了。
“我又要問那句話了……”田宇翀轉頭。
“沒販/毒沒走/私沒電信詐騙,
”路焱不耐煩,“問了八百遍了,你有職業病吧?”
“你也別怪我多心啊,”田宇翀語氣坦然,“你當時還得還錢,開裝修公司又那麼大一筆本金,你一直不告訴我哪來的……哎路焱你不會去當鴨了——別襲警啊你!”
一番搏鬥,田宇翀垂死掙扎:“那你到底想不想讓佳寧陪你去啊!”
路焱鬆開他,煩得又去抽煙。
“不說話就是想是吧?”田宇翀在後面喊。
“你他媽高中的時候就嘴硬!”他大喊,“鴨嘴獸!”
“田宇翀!”路焱回頭,青筋暴起,“我沒打夠你是吧?!”
***
路焱和田宇翀回來的時候,兩個人衣衫不整。錢佳寧抬起頭,語氣錯愕:“你倆這是干架了?”
路焱坐回座椅,杯子一挪,看田宇翀的眼神複雜。後者清了清嗓子,大言不慚:“他不讓你陪他去診所,我說這哪行啊人家佳寧一片好意你不要不識好歹,把他打服了,他現在同意你去了。”
錢佳寧:……
宋曉槿咽了口飯,悠悠開口:“我都不信。”
“哎你……”田宇翀心痛捂胸口,片刻后把目光轉向錢佳寧,“你不信你問他啊,他讓不讓你去?”
錢佳寧剛才還當他開玩笑,但看語氣又像真的。把目光轉向路焱,她試探着問:“我……陪你去?”
路焱吃了兩口飯,抬頭看她。
火鍋熱氣蒸騰,她臉色被蒸得有點紅。路焱看見她表情愣愣的,幾縷柔軟髮絲垂在眼前,眸子烏黑,心裏有什麼東西控制不住地動了一下。
他低頭,說:“嗯。”
錢佳寧看向田宇翀,對方一臉“我就說”的瞭然。
飯罷后兩組人分開走,樣子和高中每次聚餐也沒什麼差別。路焱回過頭的時候,錢佳寧已經默不作聲地爬上了車的副駕。
望着他從路燈下走過來的身影,錢佳寧忽然感到一種宿命——如果說人與人之間都有相處模式的話,那她和路焱的相處模式從高中就定下了。
她想讓他做的事,他沒有一件是一開始就願意的。
但到最後,都會按照她要的來。
她願將其稱為繳械型相處。一旦找回這種熟悉的感覺,他就只能頭也不回地走上聽憑她擺佈的道路。
診所很小,在一處偏僻的巷子裏,錢佳寧都要懷疑起有沒有營業執照。
好在裏面很乾凈。燈光不似醫院冰冷,泛着暖黃色調,前廳擺着亞麻色沙發和茶几,茶几上還插了瓶新鮮百合。
音樂舒緩,她一進門就放鬆不少。
前台的小護士看起來和路焱頗熟悉,見他進門立刻打了個招呼。發現他身後的錢佳寧后,小姑娘便招手道:“第一次來嗎?先填個單子吧。哪裏不舒服?”
“不用了不用了,”錢佳寧趕忙擺手,“我陪他來。”
小護士“哇”了一聲。
“你在這等我就行,”路焱回頭囑咐,“……不許進來。”
錢佳寧撇了下嘴。
他提前預約好的,等了兩分鐘就被醫生叫進去了。錢佳寧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刷了刷手機,抬頭髮現小護士聚精會神地看着自己。
錢佳寧:……?
小護士手托着腮,直截了當地開口:“小姐姐,你和路老闆在談戀愛嗎?”
睡過算談過嗎?
她沉默片刻,自認她和路焱這特么也是一段畸形的感情,矢口否認道:“沒有。”
“那就是在曖昧嘍?”
“大概……大概吧。”
她自己都被問得有點迷茫她和路焱現在的狀態。
“那你蠻有戲的,”小護士換了只手托腮,“他
第一次讓女人陪他過來欸。”
錢佳寧給說不爽了。
“什麼叫我蠻有戲的?”她說,“萬一是他在追我呢?”
“路老闆會追別人嗎?”小護士仰天思考,“我們護士組的姐姐老討論他,大家都覺得他長着一張絕對不會追別人的臉呢。”
錢佳寧剛想否認,突然想起來高中的時候其實也是她總追着路焱跑。
……呵!
好像他還真的沒追過誰。
路焱住進她家以後,錢婉還斷斷續續給錢佳寧提起過他爸當年的光輝事迹,也說是學校里有名的大帥哥,人又是數一數二的聰明,四年來只有女人追,從不追女人。
“你可千萬別找這種男人,”錢婉當時囑咐她,“感情來得太容易就不當回事,最後只剩事業心,沒比你爸那種混蛋強多少。你看見思瓊最後的下場了吧?成家過日子,男人多愛一點才會家庭幸福,女人絕對絕對要是少愛的那個,不然就等着受苦吧。”
“不過我不操心你,”錢婉當時揉着她的頭,“我們佳寧多機靈啊,腦子最清楚了,絕對不會戀愛腦。”
當時她還沒喜歡上路焱,只覺得錢婉這套說教多餘又嘮叨。如今思及往事,後知後覺地冷笑一聲。
狗男人姿態還挺高。
診所里忽然“咣當”一聲脆響。
錢佳寧應聲抬頭,才反應過來聲音是從路焱那間屋子裏傳出來的。她也忘了路焱不讓她進去的事,起身就往過走,攥住門把手,驀地往外一拉——
門軸發出缺乏潤滑的嘎吱聲,路焱回頭看她,措手不及。
地上還有剛被碰掉摔碎的玻璃杯。
“我的我的我的,”醫生主動認錯,“我忘了把那杯子拿走了。你也不出聲,我沒想到你疼成這樣……你哪位啊?預約時間到了嗎?”
錢佳寧沒回答醫生的問題,只是搖搖頭,目光緊盯着路焱。
他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看她眼神帶點惱意:“我讓你別進來。”
我別進來?
為什麼?
你怕我進來看到什麼?
錢佳寧鬆開門框,從門縫裏閃身進去,一言不發地拖着把椅子坐到路焱身邊。他一時站不起身,只能抵觸又毫無用處地看着錢佳寧靠近自己。
醫生“哦”了一聲。
“家屬是吧?那你坐吧。我早就讓他帶人過來,不然每次按完了東西都拿不住。”
他手又捏住路焱肩膀,他臉色一白,簡直是碰一下都疼得厲害,開口還是語氣強硬:“我說讓你——”
她把袖口拽到手心裏,擦了擦他額角的汗。
路焱神奇地閉嘴了。
明明眼神里還是想讓她出去,但嘴上又說不出話了。
她冷靜地給他把汗擦乾,坐在他旁邊,示意醫生繼續。醫生點頭,剛準備動手,又想起什麼似的去外面拿掃把,要把碎玻璃先掃了。
寂靜的診療室里,兩個人四目相對。她往前拖了把椅子,悠悠開口:
“路焱,我小時候,我媽和我說,女人倒霉,就從心疼男人開始。”
“我真是倒了大霉了。”
按理說路焱這人在外人面前也挺強的,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每次挨打受疼,到最後都會被她看見。
看見樓下流浪狗餓了還得給點吃的呢,更何況這還是路焱。
她就是人太好,心太軟。
診療室明亮的燈光下,路焱的眸色又淺了些,以至於削弱了神色中對她闖進來的抵觸。樓道里傳來醫生索要掃把的聲音,他瞥了眼門外,聲音放低:“你進來幹什麼……”
錢佳寧涼涼回答:“我怕你疼死沒人管。”
“我不疼——
靠!”
錢佳寧抬手就拍了他肩膀一下,路焱躲閃不及,渾身一震,繼而對錢佳寧怒目而視。
“不疼你喊什麼啊?”她抱着胳膊,“我都沒使勁。”
“嘴比骨頭還硬。”
“你這表情是疼的還是氣的?”
“路焱你別給我哭出來啊,我不哄男人。”
還好醫生在路焱發飆前回來。
玻璃碎片很快被掃到牆根,醫生坐迴路焱身邊,把他肩膀握進手裏。熟悉的疼痛感再次席捲而來,他大腦一白,回過神的時候,空着的那隻胳膊被錢佳寧攥住了。
他側過臉看她,她目光聚焦在醫生手上,嘴裏輕聲念叨:“沒事沒事,很快就好了。”
她的手溫暖柔軟,指腹慢慢摩挲着他的皮膚。略顯冰涼的觸感從手臂上滑到肩胛,隔着襯衣抵住骨頭。路焱側過頭,有種城池盡破的狼狽。
有她陪着,的確很快就好了。
醫生又囑咐了幾句,下一個預約的病人也在門外敲門了。錢佳寧和路焱並肩走到大廳,他去付款,她在身後看着,目光愈發幽深。
這舊傷顯然是在深圳留下的,她想知道他在深圳那幾年都經歷了什麼。
但他不會主動和她說。
26歲的路焱比16歲更加難以接近,像是一匹離群索居的孤狼,把所有事都埋在心裏。錢佳寧抱起手臂,心裏慢慢湧起一種不服氣。
她當年能讓16歲的路焱對她言聽計從,她就不信26歲的路焱能在她面前死扛到底。
錢款付清,路焱回頭朝她走來,神色略顯疲憊。錢佳寧靠在牆邊看着他,目光移向他褲子的側兜。
“走吧,”路焱說,“我送你回去。”
錢佳寧收回目光。
“你右手那樣怎麼開車?”
“沒那麼嚴重,”他說,“單手能開。”
“別,”錢佳寧搖頭,“那掛擋呢?你總得用右手吧。”
怎麼她現在這麼難糊弄?路焱皺着眉反問:“那你什麼意思?”
她直起身子,手探向他側兜,食指一彎,把車鑰匙勾了出來。
“我送你吧,”她朝門外走,“今天我開。”
車就在路邊的停車位,錢佳寧開鎖,手剛拉開一道縫,車門就被路焱一把推了回去。她回過頭,只見他臉色在路燈下變了幾番,最終歸於無奈。
“別鬧了,”他說,“這車你開不慣,我送你回去。”
“我沒鬧,”錢佳寧笑笑,“我連採訪車都開過,不比你這個大多了?再說,就你那胳膊……”
她目光往他身側點了一下。
“我也是出於對自己安全的考慮。”
她再次拉開車門,身法敏捷地坐上了駕駛座。路焱還站在車門外一動不動,她降下車窗,催促道:“路老闆,上車啊?”
男人沉默片刻,開口道:“你出書吧。”
錢佳寧一愣:“啊?”
路焱似是徹底放棄掙扎,抬步往副駕駛的方向走。
“教人怎麼趁虛而入。”
她恍然大悟,想到她當年第一次抱他的事,隨即反擊:“你也反省反省,你怎麼每次虛的時候都被我趁了。”
路焱:……
我怎麼虛了???
兩個人公司挺近,但家離得就遠了。錢佳寧按着導航行使,下高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快進小區的時候下起了雨,道路起霧,路燈下一片散開的光暈。她側頭看路焱,發現他竟然在副駕駛睡著了。
他睡著了也是皺着眉,身體緊繃。
正趕上紅燈,錢佳寧踩了剎車,伸出食指,揉了揉他眉心。
他身體鬆弛了些,神色終於略顯放鬆
。她輕笑出聲,回頭繼續開車,也沒注意到他在黑暗中慢慢睜開眼,看向她的眼神再次濃重。
進車庫的時候過減速帶,車身振動,路焱看起來才算徹底清醒。她把車停進車位,兩個人前後下了車。
外面雨勢大,車庫裏都是雨水的潮濕氣息。他們並肩上了電梯,錢佳寧點亮大廳,他點了自己住處的樓層。
“打車是去小區門口吧?”她側身問他,“我看你們地面不讓進車。”
路焱“嗯”了一聲。
“煩死,”她懨懨轉頭,“沒帶傘,下雨又要排隊。”
車庫到一樓用不着多久,電梯“叮咚”一聲,梯門緩緩打開。錢佳寧扶着門讓路焱注意胳膊,閃身便踏進明亮的大廳前堂。
腳步聲,一聲又一聲。
她背着手往前走,路焱卻一直沒按電梯的關門鍵。走到大廳門口時,她抬頭,深吸了一口空氣。
清新的雨水氣息灌進鼻腔,讓人腦子瞬間清醒,身後的梯門也發出了自動閉合的聲音。
錢佳寧望着雨幕嘆了口氣。
下一個瞬間,手機震動起來,
她低頭,看見屏幕一亮,隨即跳出路焱的名字。緊接着,身後剛剛閉合的電梯門,傳來機械的滾動聲。
錢佳寧回過頭,手指不自覺地點了接通。
他的身影出現在電梯裏。
她拿起電話,聽見他的聲音從話筒傳進她的耳朵。
“雨太大了,”他隔着大廳與她對視,聲音很低,但她把手機貼得很近,因此每個字都無比清晰,“你……留下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