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教堂里的烏鴉
潔白無瑕的幕布下，一群十六七歲的少女們翩翩起舞，惹得下面的男孩子們青春的荷爾蒙躁動不安，學校組織的聯歡會上，其實任何節目都會被壞孩子軍團大肆嘲諷，尤其是當年風靡一時的孝道文化講座，你只要看看最後一排東倒西歪，嘴裏諷刺個不停的男孩子們，你就可以清楚的知道，藝術，確實是有分野的。
然而只有這種節目不會。
張凡不停比較着眾多跳舞的市文化宮少女們，那股熱情活力簡直能把你撞個跟頭。
空氣都美好，你懂的。
什麼？你說他們舞鞋下的味道同樣也能把人撞個跟頭？這個嘛，我不反駁。
昨晚張凡沒有浪費一丁點時間，他把整個晚上都用來練那十八招，尤其是殘影亮起來的劍一驚蟄和劍二奔雷。
而每次重頭再來練習這兩招的時候，總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知識流入腦海。
類似人體解剖學，和中醫的筋脈理論。
而張凡此刻看起來是在欣賞拉丁舞，其實是在比較出劍的力度和人體脆弱部位。
天可憐見！哪個天殺的孽種會以這樣的角度看待這些美好的花兒！除非他是個大合唱里不和諧的噪音，白鴿群里的黑烏鴉！這種人最讓人生厭，可惡，裝什麼孫子，一定是故意想要引人注目，嗯！就是這樣。
當節目結束，眾多少女們手挽着手衝著台下的男孩子們鞠躬離場，也宣告這這次文化宮之行的戲肉部分已經過去，大家紛紛對接下來的歷史名人講座，重大科技發明完全失去興趣，一心想要回到學校。
優等生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繼續做卷子了，高考成功才有可能娶上這種姑娘為妻，好孩子其實都門兒清。
而差生已經完全迷失在青春的五光十色之中，其實壞學生與好學生沒有那麼大的差別，只是壞學生比較呆萌，總以為自己的青春是無窮無盡的，而好學生就比較雞賊，他們清楚的知道得在有限的青春里，好好利用時間。
高中時段，基本上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后十二年走向了，那些五花八門的特長生，那些打着手電筒學到半夜卻依舊只能考到中等名次的笨拙同學，那些長袖善舞，跟這位局長的公子，那個小圈子的領袖掰扯不清的異人，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只有你數理化學的好，你的下一代才能搞文史哲，下下一代才能搞藝術。
蘇老師背着手在文化宮外抽煙，他總是一副很憂傷的表情，利用各種自習課帶學生們這裏看看恐龍頭骨，那裏看看人文紀念館，今天帶孩子們看跳舞他其實也很緊張，因為這事他跟校長大吵了一架，校長是個非常傳統的眼鏡矮子，他甚至把文科班二合一，四合二，取消體育課，安裝攝像頭，活脫脫一個典獄長，一個惡霸。
嗯？我為什麼忽然激動了起來。
但是同學們對蘇老師評價非常之高，或許是因為他那一手漂亮的板書，標準而不嚴肅的普通話，的確良的白襯衫，又或許是因為他自己一個人住學校宿舍，總之非常符合同學們對於知識分子的幻想。
蘇老師也有他的煩惱，比如老有女同學假借問問題接近他，除了老實的姑娘外，甚至有一個跟桌球廳老闆廝混的不良少女，蘇老師很想拯救她，蘇老師毫無疑問是有良知的，但是如果拯救她蘇老師恐怕也就此完蛋了，蘇老師無疑也是聰明的。
這種心理鬥爭長久的折磨着他，甚至導致假期回縣城裏看自己老婆的時候，
蘇老師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愧疚。
蘇老師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那個女生，她的高馬尾班裏獨一份，很好認。
“這些女孩會不會讓她心裏的自卑更嚴重？”
蘇老師猛嘬了一口煙。
烏鴉只有一隻的話，它必然是寂寞的，兩隻的話，就不一樣了。
張凡走出文化宮，北國冬天的太陽總讓日光之下的一切都像是一種抽象的幻覺。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張凡的視線掃過，一個身穿皮夾克的少女正騎着摩托，一臉得意的衝過街區，摩托車的速度還沒有加起來，而後面跟了兩個濃眉大眼的少年。
微妙的是，這兩個少年的氣味，大家一聞就認得。
俄式大院，喝多了藿香正氣液的長相，除了父母誰也不會服的氣質，一臉被嚴肅教育下不服氣的童年印記。
總之大家一看就知道，這種人不管你有什麼個人理想，大多數早晚是組織的接班人。
張凡沒有心情管閑事，尤其是這種完全沒有前因後果的街頭事件。
其中一個哥們忽然站定，大喝了一聲：“顧小狸，我告訴你，你媽腿瘸了之後，她的退休可是我去民政局給你們家辦的，你今天不聽我的話，後果自負。”
少女本來瀟洒快意的臉上剎那間佈滿了戾氣，她嬌媚而妖冶的臉上忽然扯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調轉車頭，挑釁般地擰了擰右把子，說道：“劉紅兵，牛逼你別躲。”
“嗡，嗡”
兩聲車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過後，摩托車上載着少女癲狂的笑容沖向了兄弟二人。
摩托車帶起一陣風，吹過張凡額前的劉海。
劉紅兵和劉衛兵站在哪裏，哥倆份不能丟。
劉衛兵到底還是咽了口唾沫，眼睛不自然的眨巴了兩下。
而劉紅兵甚至往前踏了一步，護住了自己的弟弟。
少女本來的得意而自信的偽裝最終還是被劉紅兵無情的撕破，甚至扔在地上踩了兩腳。
顧小狸非常沮喪的捏緊了剎車，從摩托車上跨了下來，嘴裏說了一句：“不玩了，沒意思。”
轉頭只顧走，與張凡打了個照面，兩人都擁有一雙狹長而無情的雙眸，就像兩隻狐狸。
兄弟二人也就此離去。
此刻天空是那種衛生間瓷磚一樣讓人心悸的白，太陽的光照強度還可以，北國眾人的衣服大多都是黑灰色，像某種匆匆流動的洪流，張凡與顧小狸在洪流之中擦肩而過，像兩朵不起眼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