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番外一
西北和南疆都穩定下來以後,阮嘉麟接手了阿墩的活計,在關內外歡快奔波起來。
阿墩回到西北后,還是去了臨安郡,因為他媳婦阿薇很喜歡那邊的環境。
幾年時間跟權貴們打交道,讓阿墩比過去多了幾分成熟穩重,也更擅長指揮安排下屬,但他不喜歡奔波,更喜歡安定。
所以苗婉問過他,讓他負責臨安郡所有的買賣。
至於安永郡則歸阮衾兩口子來負責,如此一來,苗婉就不用在三郡之間到處跑了,可以安穩呆在西平郡坐鎮。
相比起阮家人來說,張家的三個兒子都更出息些,也更受苗婉信重,外頭少不得有些傳言出來,說她靠着阮家方子起家,卻不提拔外家。
其實也不是苗婉不想,着實是比起從微末環境爬起來的張家,阮家人大多數……都有點傻白甜。
阮家的當家人阮祈本來還負責阮氏快餐,苗婉是想着阮氏商行有阮衾盯着,將來歸阮嘉麟,也得為大房考慮,等阮祈那邊想要退休,他徒弟就正好接手,對大房也算有個交代。
畢竟這年頭徒弟對師父的孝順,堪比對親爹,否則會被人罵斷脊梁骨。
可阮祈他不喜歡做買賣,越過苗婉直接跟孫老火商量好了,將孫老火的三個徒弟一郡一個,去了阮氏快餐做掌柜。
他自個兒帶着徒弟,歡歡喜喜進了研究所,只管着研究軍需要用到的食物。
阮家大房阮嘉笙已經進了翰林院,將來肯定是走仕途的,他幾個弟弟也都無心做買賣,說起來苗婉也挺愁得慌。
還是她二舅母大李氏安慰她,“當年老太太走之前就吩咐了,阮家的買賣二房來做,大房和二房五五分成,讓大房的孩子能安心科舉。
我們二房挺知足的,咱們這些長輩們百年之後,將來阮家想立足,有人在朝為官,有人做買賣,再合適不過。”
苗婉也知道這樣合適,她是擔心大舅舅一家子心裏不舒服。
兩個舅舅對她都特別好,她不想讓外頭的風言風語傷了舅舅們的心。
大李氏笑着調侃,“當初咱在江南道也這麼想來着,.52ggd.買賣交到大房手裏,他們也得能保得住啊,可給他們買賣做,這一家子天天都得琢磨着怎麼才能不賠錢了。”
苗婉被逗得直樂,她這裏還有挺多賺錢的主意,就是閉着眼做買賣最多是賺的不多,也不可能賠吧。
大李氏笑笑沒說話,外甥女這是還不知道大房的威力。
不過苗婉很快就知道了。
宣和十八年臘月里,大家都準備着歡歡喜喜過大年的時候,苗婉的大舅母雲氏一臉倉惶到了定北將軍府尋她。
這是少了西蕃威脅後頭一個安生年,老百姓們手頭有了閑錢也願意花,西蕃郡那邊的買賣也上了正途,苗婉這邊年底要攏賬,忙着呢。
聽人說雲氏過來,見她面色難看,有些迷茫,“您快坐,這是怎麼了?”
雲氏又是尷尬又是無奈,“你大舅舅讓郡守府給扣下了,我這邊着實是沒了法子,只能來求你去給說說情。”
苗婉:“……”
不是,大舅他老人家不是在西寧鎮獃著,怎麼會被西平郡的郡守給扣下?
結果雲氏一說,苗婉都不知道該說啥了。
阮祈根據苗婉說的,將土豆粉給研究出來了,還做出了酸辣粉來,這東西易於保存又好吃開胃,不光是固北軍將士喜歡,老百姓們也喜歡。
西北商會如今是阮衾管着,便讓大哥給送些土豆粉過來。
阮祈也好久沒出來逛逛了,就自己帶着人過來西北商會給送東西。
阮衾臨時有事兒去了安永郡,是讓其他人接收的。
因為喬瑞臣的身份和跟阮家的關係,想巴結阮家的人多得是。
阮衾跟個老狐狸一樣油鹽不進,阮祈又跟老和尚一樣天天憋着不出來,大家也找不到多少機會。
好不容易碰見阮祈來一趟,逮着機會的商人晚間少不得得宴請阮祈一番。
人家話說得可憐巴巴又極給面子,阮祈這種不會拒絕的,只得被拉了過去,還被灌多了住在酒樓里。
誰知這一喝多就出了事兒,據說是有個作陪的小商戶家的庶女過來給阿達送東西,誰知被喝多了的阮家大老爺給拉進屋裏侮辱了清白。
一早上醒過來,那庶女就要撞柱子,阮祈也沒法子看着一個活生生的人撞死,趕緊去拉。
正好外頭人進來,就見倆人衣衫不整,貌似摟摟抱抱,話都不用說,場面忒清楚。
“那家人非讓你大舅負責,我還不清楚你大舅什麼德行嗎?他是一喝多了就困,雷打都叫不醒的主兒,偏偏跟着他的小廝拉肚子走開了一會兒,就一會兒工夫,回去后屋裏也什麼動靜都沒有。”雲氏氣得眼眶發紅。
“他這就是叫人算計了,那小娘子哭哭啼啼說著要活不下去,人家那是聽他不打算順手將人收了才鬧死鬧活,偏他看不清楚還要跟着去官府解釋清楚。”
苗婉噎了好半天,才問出口,“那大舅怎麼就進了牢房呢?”
若對方真敢算計到她舅舅頭上,以喬家如今的地位,不會欺負人,想讓人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是能做到的,怎麼就鬧到了郡守府去。
雲氏臉紅了一瞬,“阮家不納妾,你大舅迂腐,非說有嫡子,家規不可違,他說什麼都沒做,可人證都看到了,對方嚷嚷着要見官,你大舅就老實跟着人去了。”
阮祈成親晚,早年也有過通房,可他是個守規矩的,成親後身邊確實只有雲氏一個人,要不是因為他守規矩,這樣糟心的相公,雲氏是真不想要。
人家郡守也無奈,阮祈去了就說自己願意接受審問,絕無任何逾越之舉,郡守想要將人放了吧,外頭好些人嚷嚷着喬氏外家不能仗勢欺人。
阮祈怕給苗婉惹事兒,主動要求被關進去了,給郡守都為難的夠嗆,趕緊叫人通知了雲氏。
苗婉這才明白過來二舅母說的大房能有多憨。
“不是,講道理,這事兒明擺着就是有人算計大舅舅,即便不是算計,是個誤會,先將人接進府里,那小娘子是個老實的,妥帖替她尋戶人家嫁了,若是個不老實的,想收拾他們一家子還不容易?”
用腳指頭想都能想明白這是個算計,人家都捨不得賠個嫡女出來,等人被接進了阮家,若那庶女是被逼的,也算是救那小娘子於水火,若是那庶女自願,冥頑與否自有不同的應對之法。
大舅不明白,大舅母也不明白?怎麼能就傻乎乎被人家牽着鼻子走呢?
雲氏恍然一瞬,不好意思低下頭,“咱們不是怕給你惹事兒嘛,省得讓人說西北是喬家的一言堂,萬一傳到聖人耳朵里,說不定要忌憚喬家。”
苗婉嘆了口氣,她每年往外扔那麼多銀子,都快被外頭人傳成活菩薩了,這點事兒能有什麼問題。
這事兒都不用苗婉出面,阿純帶着人去了趟郡守府,就將阮祈給接出來了。
而且那鬧出事兒來的商戶立刻就遠遠將庶女給嫁了,還給了非常體面的嫁妝,半點不敢再提阮家大老爺毀人清白的事兒。
主要是對方也沒想到阮祈這麼虎,人家就嚇唬嚇唬他,想要跟喬家攀關係呢,誰都想不到阮祈能把自己折騰到牢房裏去,差點成了結仇。
不但苗婉就此歇了重用阮家大房的主意,後頭那些想要攀關係的,都不再往阮祈跟前碰了,這種一根筋的傷不起。
過年的時候,女眷們坐在一塊兒說話,雲氏還跟耿氏提起這事兒來呢。
“以前家裏家外的還有婢子和小娘子往上貼,明着暗着想伺候那憨人,自打我們大老爺進了趟牢房,再沒有人往上貼了,倒是也安生。”
耿氏瞧着喜滋滋的雲氏,和大李氏對視一眼,跟兒媳婦一樣,着實是不知道該說啥。
當年一個王氏,就能將阮家逼得喘不過氣,果然是有道理的。
說起那王氏和被流放的景陽伯一家子,耿氏倒是忍不住看了眼被喬瑞臣牽着不放手的兒媳婦,心裏得意極了。
好歹兒媳婦沒隨了阮家人心腸軟又好欺負還腦子不好用的毛病,阮家人說要收拾苗氏,結果幾年過去,都不如兒媳婦進京那幾日。
苗氏和王氏兩家子如今都在臨安郡挖礦呢,連王家老太太都還好好活着,卻生不如死,一睜眼就得幹活兒,哭都哭不出來。
為了盡孝,苗婉叫人大張旗鼓每幾日都過去給兩家子請平安脈,上好的補湯喝着,保管讓人平安活下去,她這份‘孝心’整個西北都稱讚不已。
倒是也有人問了,既然你喬夫人這麼孝順,作甚還要這般折辱娘家和繼母家呢?
哦,這可是聖人下旨,讓兩家子幹活抵債,一定得把被害死的景陽伯亡妻阮氏的嫁妝給補齊了退給阮家。
老百姓們就說了,這是為了喬夫人的母親做主,她要是給兩家求情,那不就是對母親不孝了嗎?
所以喬夫人分明是有口難言,分明已經是竭盡全力盡孝了,分明是太過善良……善良的兩家人夜夜都要罵她,天天都被孝得想哭。
偏偏外頭人還都說苗婉的好,這才叫聰明人呢。
阮家唯一一個聰明的,就嫁進了喬家,這怎能讓耿氏不得意。
許是心情好,耿氏也就沒注意到,雲氏嘀嘀咕咕抱怨前陣子有人往阮祈身上貼的話,叫兩個靠在軟榻上睡覺的小傢伙給聽了個一清二楚。
幾年下來,苗婉身邊已經出了好些能獨當一面的員工,她比剛開始搞錢那幾年輕鬆多了。
喬瑞臣又總是在家,她裝大佬的時候不免就多了些,總裝大佬也着實無趣,她開始琢磨起如何好好教養孩子的事情來。
淘淘有耿氏和喬蕊教,其實小傢伙除了性子急,規矩和教養都特別好,也不會故意欺負人,行事霸道點卻不會欺負小夥伴,周圍的小夥伴們都挺喜歡她的。
苗婉感覺自己插不進手去,她感覺跟淘淘在一起,大多時候竟然淪落到淘淘讓着她哄着她的地步了。
某天這話被阿純笑着調侃出來,苗婉感覺這樣不大對。
“東東和寧寧呢?他們該啟蒙了吧?我來給他們啟蒙吧。”苗婉問阿純。
她一個當娘的,搞錢到現在已經純粹是數字的積累了,她應該把重心放在教育孩子上。
阿純笑着答,“兩個小郎君都已經四歲了,去年開始老爺就已經給小郎君們啟蒙了。”
苗婉瞪大眼,“怎麼沒跟我說呢?”
阿純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回答,“您……當時忙着伺候家主?”
每天中午才起,啟蒙都是早上開始,下午空出時間來陪你玩兒,你上哪兒知道去。
苗婉:“……”
她深吸了口氣,羞恥地摳了摳腳指頭,感覺這樣不行,她這個做母親的也太失敗了。
“那……我也得教孩子們點什麼啊。”她摸着下巴尋思,要不,就把肚子裏的壞水兒都教出去?
男孩子嘛,厚黑學學的好一點也挺不錯的,雖然她也不夠黑,可理論她還是懂一點的。
阿純不敢告訴她,翻過年兩個小郎君就叫五歲了,除了啟蒙,其他事情還有將軍教呢,真是用不上主子。
阿純趕緊轉移話題,“主子,您叫人選回來的小娘子們,我已經教了一陣子,可以到您跟前伺候了,您要不要見見?”
苗婉點點頭。
阿雅她們慢慢都出去負責做事,阿純其實也早該贖回身契成為掌事了,只是她身邊一直沒有合適的人來管着,阿純才一直在她身邊沒走。
打仗那會兒是怕會有心機不明的人鑽空子被買進來,現在已然安定,也該開始培訓新助理了。
還是八個小娘子,八個小廝,她和喬瑞臣身邊一人八個。
小娘子裏面,四個被阿純帶着拿一等丫頭月錢,四個在外頭伺候,拿二等丫頭月錢。
如今喬家跟以前地位不同,不可能跟以前一樣,給她們那麼多機會掙工分,去負責買賣,都得看她們自己的本事。
放契的工分也已經調整過,新進來的家僕放契標準都比過去翻倍了,元老和員工的待遇是不可能一樣的,就好比小作坊和成熟企業的員工晉陞制度也不一樣。
只是苗婉對身邊人的印象都還如阿雅她們那般,畢竟能有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即便不心存感激,也應該是奮發向上吧?
可她沒想到,這世道,奮發向上的方向跟後世也是不大一樣的。
趁着喬瑞臣去固北軍檢閱的時候,苗婉好不容易能早起一回,等着公公給東東和寧寧啟蒙完,就叫人將兩個孩子給叫了過來。
當然啦,不能厚此薄彼,她早早將淘淘也叫過來,摟着已經有了小少女模樣的喬阿芊一頓揉搓稀罕。
“娘親要教弟弟們一些為人處世的方法,你比弟弟們都懂事的多,只簡單聽聽,把有用的給記在心裏。”
淘淘愣了下,抬起頭看她,“您教……為人處世?”
苗婉嘿嘿笑,“咳咳……就是怎麼做一隻善良的小狼崽。”
淘淘沉默不語,她感覺應該不用娘教吧?
有個溫柔似水的狼爹,他們姐弟三人生下來就有天賦,起碼比娘親這種兔子型選手要優秀的多哇。
但這話她不敢說,怕這位娘她惱羞成怒,跟小孩子一樣翻臉不認人,還告狀,還收拾孩子。
苗婉只當閨女認同自己的本事,乖巧等着她上課呢,在兩個兒子進門前,她還有點得意洋洋。
上回她給喬蕊和淘淘上生理課,就挺成功的,連婆婆前兩天都誇她伶俐能幹呢。
外頭天兒還冷,等東東和寧寧進門,苗婉先叫人給他們兩個端上熱奶茶。
“你們先暖暖身子,咱們娘四個就當是茶話會,閑聊一會兒。”
東東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眼靠在娘親身上百無聊賴的姐姐,垂下眸子乖乖應了聲。
只是在看到端奶茶過來的是新買進來的婢子,叫阿晴,見她笑着放下奶茶,東東輕輕啊了一聲,滿臉單純又好奇。
“阿晴姐姐,你給我端茶為什麼不蹭蹭我呢?是我不如爹爹好看嗎?”
阿晴猛地變了臉色。
苗婉差點沒一口茶噴出去,她看都沒看阿晴一眼,挑眉看向兒子。
只抱着奶茶噸噸喝的寧寧柔弱拉了拉東東的袖子,“哥哥你別難過,阿晴姐姐肯定是不小心才會蹭到爹爹的,你忘啦,阿綾姐姐也不小心撒過湯水在爹爹身上,她們肯定是剛來咱們家,還不太會照顧人,以後就好啦。”
站在門口的阿綾也猛地白了臉色。
阿純臉都已經黑了,幾個婢子都是她負責教導的,不管苗婉吩咐送茶還是送湯水,以前都是阿純去。
她現在是想着鍛煉幾個人,也沒獨獨把活計給了哪個,沒想到有心思‘上進’的倒是不少。
她深吸了口氣,沖苗婉屈膝,“都是我的錯,主子別生氣,我來處理。”
苗婉有些恍惚地揮揮手,由着阿純將人都帶出去,阿綾還想求饒,也叫嬤嬤捂着嘴給拖了出去。
說實話,苗婉並不擔心喬瑞臣有二心,白勞同志已經用身心多年如一的行動表明了自己的心思,兩口子之間這點信任她還是有的。
她只是看了眼像是什麼都沒說,無辜眨巴着眼睛噸噸喝奶茶的兒子,又低下頭去看閨女。
她總覺得,淘淘臉上的表情,像是三分嘲諷四分複雜還帶着那麼幾分心累。
她彷彿聽到淘淘嘎嘣利落脆的聲音:就連身邊人想爬床都看不出來的智商,還想教兒子為人處世,娘,您別瞎折騰了,我們自學成才不好嗎?
苗婉最後一分倔強,是問兒子,“誰教你們這麼說話的?”
東東:“爹,我們自己看出來的,他嫌煩,就暗示我們了。”
寧寧:“爹更怕您生氣,所以今天去了外頭,不礙您的眼。”
淘淘輕輕拍了拍娘親的手安慰,“娘您也彆氣餒,咱們家最厲害的就是您,這某方面厲害的人,在另外一些方面就比旁人都差一點,爹說了,家裏的事情不用您操心,咱家女主外男主內,往後我繼承家業,東東和寧寧伺候您。”
苗婉:“……”差一點什麼?腦子嗎?
她就說今天有事,昨晚喬白勞怎麼就老實了呢。
沉默了好一會兒,苗婉深吸了口氣,捂住臉指了指門口。
淘淘趕緊起身,拉着兩個弟弟乖巧出去了,一出門仨臭崽子就嘎嘎樂了出來。
苗婉心想,算了,一個成功的女人背後怎麼能沒幾個熊孩子,她還是讓孩子們自由快樂生長吧,這也是一個好母親該做的。
嗯!就是這樣!
說服了自己的苗世仁,當晚就將搶了慈母活計的定北將軍攆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