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進的方向，嶺南
洛白的真摯誓言，讓李凌薇穿越之後一直緊繃的神經得到片刻休息。
之前有了三天穿越倒計時緩衝，她是有做足心理準備的，無論多惡劣的條件，她都要堅定地活下去。
全當老天給她的第二次生命，不僅要活，還要活好！
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開局，遠比她想的更加複雜。未婚夫成了殺父仇人，公主成了掃把星……
幸好，還有洛白，李凌薇看向他，這個少年護衛在原主的記憶里，是沒有多少存在感的。
因為原主十八個影子護衛，和太子的一樣多，為此文貴妃可沒少在皇上面前念叨。
而這次出事她才發現，身邊的人不論是護衛、婢女、嬤嬤，每一個都有雙重身份。
這個是東宮的人，那個是文家的人，還有幾個早就被宇文牧收買。
甚至原主自縊的時候，有兩個婢女親眼看着，還替她取白綾，搬凳子。
看着原主盪悠悠把芳魂消耗，她們難掩歡喜地去給主子報信。
最後時刻，是洛白一人一劍將她從半空中抱下來，哪怕太醫者說已經咽氣了，他還是在床邊寸步不離地守着。
不論是原主留下的執念影響了她，還是李凌薇本身，她都深深地感受到洛白的真摯，猶如赤子之心。
她微微一笑，扶起洛白，真誠地說：“好！從今以後，你我二人，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
兩人並沒有在此久留，文貴妃定派人追擊，還有韃子大軍，宇文牧的暗探，以及無數逃荒的百姓，都有可能將兩人的行蹤賣了。
只得星夜兼程地趕路，都言帝王將相離世，天上諸星亦會有變。
可今夜月明星朗，不論是大夏一代明君駕崩，還是一個傳承數百年的王朝即將覆滅，都影響不到日月星辰。
星空不問趕路人，李凌薇和洛白無聲地沿着官道南下，第一步是到渡口，爾後再決定去往何處。
她腦中閃過大夏輿圖，帝都燕京以南，便是一馬平川的中原，這裏是藏不住人的。
韃子的騎兵揮師南下，中原根本沒有可以布塞抵擋之城。
往西蜀，有文貴妃和太子，她就算再怎麼喬裝打扮，也不一定能瞞過他們的眼線。
就算能瞞過，她去到蜀中，也只能到深山老林隱姓埋名一生。
蜀中一帶不能去，還得遠離。江南有兵有糧，可江南州牧秦林莆，是文相門生，憑她現在根本收買不了。
估計她人一到江南，秦林莆得知后，就會立即打包送到蜀中給文貴妃處置。
說到底，她這個未出閣的嫡公主，一切身份地位都來自於皇上的寵愛。
現在皇上沒了，她還背上亡國的罪名，有太子在，天下百官，誰認她啊？
如此看來，能容她去的地方就不多了，除了滇南，便是嶺南。
滇南山高路險，瘴氣毒蟲遍佈，百姓窮苦且語言不通，沒有幾十年經營，不可能培養出強兵。
那麼只能去嶺南了，嶺南有山有水有海有田，並且有五道險塞，完全可以阻擋韃子大軍和宇文牧的強兵。
想當初漢朝初立之際，趙氏就憑嶺南自立成國。
雖然現在嶺南是流放苦寒之地，但她相信憑藉她儲備的物資和知識，定能將嶺南發展起來。
嶺南可是有中原和塞外人都需求之物，鹽和糖。
還有豐富的海資源，如果能發展一支海軍，她甚至能從海上偷襲大豐國的沿海城市……
李凌薇越想越覺得嶺南是個好地方，進可攻退可守，資源豐富，簡直就是一塊待開發的寶地。
又快馬跑了幾個時辰，停下小歇之時李凌薇與洛白道：
“我們去嶺南，復仇非一朝一夕之事，如今敵人強盛，我們得避其鋒芒。”
洛白地沉默下來，神情莫名地看她一眼：“公主想去嶺南，是因為季清哲嗎？”
李凌薇懵了幾秒，季清哲又是哪個？
然後才從原主的記憶里找到這號人物，季清哲，前科探花，人生的芝蘭玉樹，氣質如朗月清風。
當年進京，引得帝都無數女子沿街圍觀，特別是在春闈高中遊街時，被女子擲的花果比狀元和榜眼加起來都多。
春闈殿試，連皇上看了都贊其儀錶不俗，將來定是國之棟樑。
欽點其探花，想替嫡公主李凌薇，招為駙馬。
李凌薇當時一心在宇文牧身上，聽說皇上有此意之後，特地見了季清哲一面，非常直接地說：
“本公主不想招你為駙馬，聽聞季探花素有大志，難道不想去官場一展雄風，而是想攀龍附鳳，成為皇親？”
當時的她，太驕傲了。
根本沒注意這個少年探花的神情，連他那滿腹想說的話，也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之後季清哲沒考庶吉士，直接請旨入仕，這可把皇上給氣壞了，這不明顯是拒絕當駙馬嗎？
為了遠離皇城，高中探花卻不考庶吉士！難道朕的嫡公主還配不上你嗎？
皇上一怒之下，就將他發到嶺南為官，還不是高官，而是七品知縣。
一時人人巴結的探花郎家，門可羅雀。之前想嫁他的貴女們，更是不敢沾之。
嫁給他就要去嶺南那等苦地，帝都貴女是不會有人願意的。
他不爭不辯，默默帶兩個隨從來到嶺南，聽說去年他因政績升知府。
李凌薇並未放在心上，覺得自己和這個探花今生也不會有緣再見。
這會聽洛白一提才反應過來，自己去嶺南，想在那裏有一席之地，肯定是要與他打交道的！
她有點猶豫，說實話當初原主的行為很過分！
就為了提前斷了皇帝招他為駙馬的念頭，讓人家大好前程都不要，在她一番冷嘲熱諷之下，堂堂探花成了一個小縣令。
反過來說，這個季清哲也是很驕傲啊！
你說我有攀龍附鳳之嫌，那我就去嶺南做一個小縣令，離你們這些龍鳳遠遠的。
不過這個人的人品沒得說，哪怕從人人敬仰的探花郎，到窮苦之地的七品小縣令，他從頭到尾都沒提過和李凌薇見面之事。
李凌薇甚至已經做好準備，他如果說出來對自己的名聲有影響要怎麼辦？
結果他誰都沒提，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嫡公主一樣。
……
“當然不是！我都忘了這個人。”隨即李凌薇將去嶺南的優點說給洛白聽。
洛白聽了似懂非懂，不太明白人人皆言的窮苦之地，怎麼到了公主嘴裏卻成了寶地？
要他說應該去江南，那裏兵多糧廣，就算秦州牧是文家的人，只要蟄伏的好，不被他發現。
暗中發展與之有一較長短的勢力之後，再奪江南道的兵權。
“相信我，韃子的鐵騎很快就會掃蕩中原，再有宇文牧大軍夾擊，江南道也守不了多久的。
否則太子一行為何不逃到江南？而是去偏遠的蜀中？”
洛白這才信服地點點頭：“是洛白愚鈍，公主，其實這些事您可以不與我商量。
您說去哪，咱們就去哪，洛白只要跟着你就好。”
李凌薇笑着搖頭：“若我還是嫡公主，那你可以只做一個忠心耿耿地暗影護衛。
而現在天下之大，只有你我二人相依為命，你就不能只做護衛啦，你還要做我的軍師。”
洛白的眼中流露焦急：“可我沒讀過多少書。”
“那就從現在開始讀，等到了下一座城，我們就去買書。”
李凌薇是認真的，她現在無人可用，洛白忠心、聰明，只當護衛和廚師這樣打雜的工作，太浪費了。
還不知道到嶺南是個什麼情況？她得從現在開始就培養洛白。
兩人快馬跑了一個晚上，待晨曦之時，路過一個小鎮。
李凌薇再次喬裝，燒黑了木棍描粗眉毛，再將手和臉、脖子上的皮膚塗成小麥色。
胸部束緊，戴好面紗，她瞬間由帝都第一美人變成一個普通的女子。
她還把洛白也喬裝了一下，洛白不解：“出了宮認識我的人很少。”
“可你這麼英俊，別人會多看兩眼啊！這一看記住你的樣子，不就留下線索給敵人查了。”
李凌薇正低着頭細細瞄着他的眉毛，然後聽完她的話，眼可見地，洛白的臉變得霞紅，連耳朵也整個都紅了，耳垂幾乎紅的透亮。
李凌薇失笑，真是個不經逗的好孩子。
“來，你自己把皮膚塗黑點。對了馬鞍也要改裝，上面鑲的東西都要拆掉，拿布包一包，別讓人看出花紋。”
馬是皇宮裏騎出來的，就那兩套帶有皇家標誌的鞍韉都值不少銀子。如果被有心人發現，就能猜出他倆是來自皇宮的。
洛白有點疑惑：“公主為何對這些這般熟悉？”
李凌薇臉不紅心不跳：“看書看的啊！遊記看多了，出門在外的注意事項就知道了。”
洛白信服地點點頭：“看來我真得多看看書。”
很快到了小鎮街上，只有幾家賣早點的出了攤，別的商鋪還關着門。不過連擺地攤賣菜的人都沒有，李凌薇覺得不對勁。
她從髮釵中找出一枚金釵，取掉上面鑲的寶石，把釵子遞給洛白：“能捏成小塊嗎？”
洛白遲疑了一下：“這是公主很喜歡的髮釵。”
李凌薇笑道：“公主現在喜歡能換吃食的真金白銀，快動手吧。”
洛白微微一用力，髮釵被捏的扁平，繼面成了一個個小金球。她拿了一個給賣饅頭的：
“錢莊還沒開市，我這個金珠子能換多少饅頭？”
那老闆眼睛一亮，繼續高傲地道：“三十個饅頭。”
原主不識柴米油鹽貴，李凌薇卻是了解過的，大驚道：“這可是真金！怎麼可能只換三十個饅頭？”
“姑娘你是打哪來的？北邊亂了知道嗎？皇帝沒了，太子跑了，韃子來了，馬上咱們這些人也要往南逃。
你現在一顆金珠子能換三十個饅頭，再往後幾天，你連十個都換不了！”
這話李凌薇信，現在皇城逃出來的百姓還沒跑到這裏來，他倆是因為快馬加鞭才跑這麼遠。
等皇城的百姓逃來，流民浩浩蕩蕩南下，韃子如蝗蟲過境，所到之處，寸草不留。
有金子也買不着糧食了！
李凌薇聽這老闆消息挺靈通，可奇怪的是：“那你為什麼還不逃？”
老闆破罐子破摔：“我一家老小都是土生土長的，往哪逃？
往年也不是沒鬧過兵災，韃子來了往山裡躲唄，走了再出來。
其實也亂不了多長時間，等韃子佔了皇城，稱了帝，改朝換代。
咱們這些平頭百姓，還不是該種地的種地，該做買賣的做買賣。”
李凌薇的雙手在袖中緊緊握成拳，思緒如熱浪翻滾，耳中嗡嗡地想，只覺這人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她很清楚，這不是她本人該有的情緒，這是原主留下的執念，對大夏，對父皇的執念。
兩股意識交織在一起，一個在說：“讓他閉嘴！我們是大夏人，絕不認韃子為帝！
父皇愛民如子，為何他才駕崩，這些百姓就想着投新皇？”
另一個卻在說：“冷靜，不可衝動！
現在最要緊的是逃到嶺南，復仇要從長計議，絕不能在路途中留下痕迹！”
賣饅頭的還在喋喋不休，李凌薇雙腳跟被釘住了一樣，怎麼也無法動彈。
直到一雙大手貼在她的肩膀上：“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洛白的聲音將賣饅頭的聲音驅趕出她的耳邊，讓她瞬間回神，強笑道：
“我沒事，咱們快走吧！”
遞給老闆一粒金珠子，她全程未抬頭，洛白接過拿油紙包好的饅頭掛在馬鞍上。
兩人默默地穿過主街，一直未找到書鋪和成衣鋪。
直到看到一個老夫子帶着兩個書童，挑着行李趕着毛驢。看樣子也是準備南下。
李凌薇上前問道：“先生可有書售？若有我們想買幾本。”
老夫子重重一聲嘆：“大亂將至，書還值什麼？松兒，打開書箱，讓她選幾本。”
李凌薇道謝之後，付了一粒金珠子，挑了三本書。
老夫子不願意收金子：“你們願意讀書是好事，救我大夏，就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李凌薇心生感慨，便把三十個饅頭給那小童，隨即放棄到鋪子裏買衣裳，隨便找了一戶人家。
主人很是歡喜地收了金珠子，給他們一包半舊衣裳和一床毯子。
其實這些東西空間都有，只是李凌薇暫時找不到適合的機會將它們取出來用。
不是不信任洛白，只是這是她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讓任何人知曉。
再調回頭又買了三十個饅頭，兩人不再逗留，加速趕路。
已經一日一夜未睡，洛白練武之人，並未覺得多累。李凌薇卻累的趴在馬背上頭暈目眩。
不敢在鎮子或是村子借宿，依舊是找樹林子小歇。這年頭路邊四處可見密林，並不像後世只有公園才能看到參天大樹。
林子深處洛白鋪好毯子讓李凌薇小歇，他則喂馬、狩獵、戒備。
公主的身子太虛弱，只吃饅頭肯定不行，得多吃肉補補。
略有閑暇他就看書，跟啟蒙的孩童一樣，一字字地讀，不解之處記下來，等公主有空再請教。
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讀好書，不說和公主一樣聰明，最少在遇到問題時，也能和公主一起出出主意。
洛白無比後悔，之前在宮中的閑暇時光，他都用來練武，或是看公主。
竟然從未想過讀讀書！待到了嶺南，可是要跟真正的讀書人打交道，可不能被那個季清哲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