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給你們當兒子成嗎
大松一直在醫院待到快深夜。
“葉叔葉嬸兒,不該打擾你們這麼晚的,可是最近幾天,我真的特別想你們。”
起身告別的時候,他極為戀戀不捨。
以前胡天海地,他認為自己有地位有兄弟,早已不懂‘孤獨’二字,但在船上修養的這些天,他卻莫名心裏空的厲害。
彷彿什麼都沒有了。
直到今天來這裏,和葉叔葉嬸兒說了好多好多話,心裏才稍稍好受了些。
“這是什麼話。”
葉天遠聽了故作責怪,“你自己胳膊傷了還想着來看我,我和你嬸兒真的心裏樂都來不及呢。”
說著,又看向女兒,“凝凝幫爸送一下你大松哥哥吧。”
葉凝點點頭。
“自己也得照顧好自己啊。”
喬雅雲也是一副責怪卻又關切的樣子,“都這麼大人了還能把胳膊摔傷,幸虧是沒大礙,不然的話多遭罪啊!”
走到門口的大松剛想笑着應一聲,卻手攥了攥。
葉凝疑惑,眉尖輕蹙。
這時,就見他忽然又轉回身來,神情竟是無比的忐忑不安,卻又彷彿是豁出去了一般,“叔嬸兒,你們一直都對我那麼好,以後……我、我給你們當兒子成嗎,我孝順你們,也、也會好好疼凝凝妹妹的!”
夫妻倆都不由得一愣。
而葉凝也有些意外,但更多地卻是嘆息。
她想,大松哥其實最想念的人是自己未能見最後一面的爺爺吧。
可他到底還是沒有勇氣去爺爺墓前,於是來這對一直疼護自己的夫妻膝下,懷着歉疚尋求慰藉。
再一個原因,是想要報答吧?
“對不起,叔嬸兒,我……我腦子犯抽了。”
見夫妻倆的神情,大松有些慌亂着解釋就想要落荒而逃。
他怎麼會生出這樣可恥的念頭?
葉叔一家子都那麼好,而且凝凝明明還救了自己,自己卻想要去分享她的爸媽!
忒不是個人了……
“你這孩子跑什麼!”
下意識先看了女兒一眼,喬雅雲急忙喊住大松,笑着嗔怪似的,“剛說完就不想認賬了?”
他們也算是看着大松這孩子長大的。
雖然放棄了學業去城裏混社會,還為了講所謂的義氣去做替罪羊蹲大牢,可本性並不壞,即便出獄后成為村裡‘畏懼’的存在,但卻從沒主動欺負過任何人。
他突然來講這種話,肯定是遇到什麼狀況了。
“白撿個兒子,我還從沒想過能有這種好事兒呢。”
葉天遠也笑了笑,勉強抬手對他招了招,“過來叫聲乾爹聽聽。”
“我……”
大松竟忽然覺得無地自容,鼻尖泛酸。
這時,葉凝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花臂,眨了眨眼睛,“你不本來就自稱是我親哥哥嗎?”
大松看着她愣住。
喬雅雲也有些訝異看着女兒,她以為女兒會不開心的,還想着等后再私下裏解釋一下。
可是,女兒竟然沒覺得不樂意嗎?
“趕緊去叫啊。”
葉凝又戳了戳彷彿已經石化的大松,眼神俏皮,“待會爸媽要是給紅包,你得分我一半啊。”
“凝凝……”
葉天遠的目光有些複雜,有自豪,但更多的是心疼。
女兒一定是看出了大松哪裏不太對勁,所以才順應着照顧了他的感受。
“多個哥哥疼我也沒什麼不好嘛。”
葉凝又推了大松一下,鬼機靈似的歪頭,“這樣過生日的時候不就又多一個人送我禮物了?”
大松一個踉蹌,到了病床前順勢跪下,“乾爹,乾媽。”
喬雅雲趕緊扶了他一把有些哭笑不得,但神情卻依舊那麼溫柔,“哎,好孩子。”
她不會踐踏一顆僅僅只是想尋求依靠的,孩子的心。
而大松一震,掌心越攥越緊。
好孩子這種稱呼,他竟然也配嗎?
“快給個紅包!”
葉凝在一旁故意嚷嚷。
而葉天遠不由得努力抬手摸了摸女兒的頭髮,那樣憐惜的摩挲着,長長嘆了口氣。
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不想看見女兒這麼懂事。
這隻會讓他得到唯一的訊息:全都是早期吃苦換來的。
“給,給。”
喬雅雲當即從包里取出四百現金給大松,“來,我跟你乾爹的。”
“謝謝乾媽。”
大松十分珍重地接過那錢,彷彿得到了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一般,眼底滿是虔誠。
葉凝見狀也只是笑笑,竟是欣慰。
而大松這時卻將錢遞給了她,彷彿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愧疚,“凝凝,都給你。”
“說好的一半嘛。”
葉凝只抽了兩張,又開心地沖父母晃了晃。
彷彿佔了什麼大便宜。
喬雅雲心裏莫名的發酸,但是當著大松的面又什麼都沒說。
又待了一會兒,葉凝代替父母將大松送到樓下,“賀霆有點急事先離開了,大松哥你打個車回去吧。”
“凝凝,對不起。”
大松有些惶然,“我其實……就是想報答你們,可我也不會別的,我知道自己的行為太冒失了,我實在是沒控制住就……”
“挺好的啊。”
葉凝笑着搖搖頭,“我真的不生氣。”
可大松卻更不是滋味兒,懊惱着正要說什麼,卻見葉凝仰頭望向天上明月,神情那麼的寧靜,“其實,我大概只剩下半年的壽命了,大松哥。”
大松陡然一個激靈,後背發涼,喉嚨發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怎麼會!
他一定是耳朵出問題了,聽錯了!
“就是你聽的那樣。”
葉凝笑笑看着他,“所以你明白了吧,不能讓我爸媽知道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他們以後……就拜託你來疼了。”
如果壽命還正常,她可能會對今天大松的行為感覺不滿。
但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
深知自己情況惡化已經超出預計的葉凝,那一刻心中只有慰藉和感激。
起碼自己死後,父母身邊也不是孤單的。
這就很好。
“不,凝凝……這不是真的……”
大松一時間心裏發堵,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打手在用力扒拉似的,以至於呼吸都是那麼的痛苦,“你生氣了就打我罵我,不要這樣嚇唬我好不好?”
這樣好的凝凝,怎麼可能就還剩下半年了!
“沒騙你。”
葉凝的笑意那麼坦然,又那麼鄭重,“大松哥,你是我唯一能夠託付的人,在那一刻到來之前,請替我保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