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現狀

桌上的傳呼機呲呲響了兩聲，將陳峰從未知的恐懼中解救出來，他放下了手中的筆記本，擦去了額頭上的冷汗。

“尊敬的客戶您好，您預約的醫生到了，我們謹遵希波克拉底的誓言，我們以醫生的名義……。”傳呼機里的機械音廢話連篇，讓人聽了昏昏欲睡。

陳峰打開了房門，這是他為李家和預約的醫生，多次以昏迷而結束的談話讓他覺得有必要請醫生來為李家和診治一番。

“午安，陳城的血脈。”來人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一個破舊的醫療包斜挎在肩上。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二者的外貌毫無相似之處，但陳峰在看到醫生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自己的三叔。

“願三神護佑着您。”陳峰向老者鞠了一躬，以示敬意，老者是去皇都進修過的醫生，據說手上掌握着數不清的醫療技術。

“是您生病了嗎？”老人沒有避讓，坦然受了一禮，他的身份足以讓各大城邦的繼承人向他行禮。

“不是我，是他。”陳峰指了指李家和的方向。

李家和則揮了揮手，向著老人打了個招呼。

大搖大擺地走到了李家和身旁，老人的眼裏滿是不屑的神色，“這麼點小病就把我叫過來？你們這群人怎麼搞的？是瞧不起我嗎？”

“您的意思是？”李家和聽聞則眼前一亮，按老者的意思，自己身上的癌症似乎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這種病我一眼就能認出，我一天要治上好幾個這種病患！不值一提！”老者從醫療包里翻出了一本破破爛爛的醫書，指着其中一頁說道，“你們看，這種病是由黑膽汁和血液之間的不平衡造成的，要想有一個健康的軀體，就需要四種“體液”——血液、黏液、黃膽汁和黑膽汁的完美平衡，這是我們從古書上得出的結論。”

？？

李家和聽了一頭霧水，這就是未來的醫學嗎？還是說是自己知識過於淺薄，以至於不能理解這種高超的技藝？

“遇到這種情況，只需要放血就行了。”老者掏出了一套放着各種刀具的盒子，掏出了幾把小刀，臉上滿是陶醉，“世間所有的醫術都彙集在放血二字上！”

“呵呵。”李家和乾笑了兩聲，他還以為面前的老者會提出什麼了不得的治療方案，結果居然是放血這種早就已經被淘汰了的技術。

“要麼還是算了吧，我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麻煩您了，請回吧。”李家和擺了擺手，對着已經用刀子對着他比劃的老者說道。

“這怎麼可以，三神在上，希波克拉底的誓言教導我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患者。”老者皺了皺眉頭，轉頭對着陳峰說道：

“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病人嗎？如此地不尊敬醫生，還是說，把老夫請來這裏完全是為了戲耍老夫？”

“怎麼會呢，您想多了。”陳峰一邊勸解，一邊對着李家和說道：“李家和，不如你就試試看吧。”

李家和連連搖頭，他這虛弱的身子，放一次血的話有夠嗆的。

見李家和和陳峰爭論不休，老者直接掏出針管，朝着李家和的手背上扎了下去。

隨着針劑的注入，李家和瞬間感覺有些腳底發軟，整個人像水一般癱倒在了座椅上。

“哼，哼，”老者從鼻子裏哼出幾口氣，拿出了一堆零零散散的小刀，“到頭來還不是得靠老夫。”

幾刀劃下去，李家和尚未覺得疼痛，殷紅的血珠就從被劃開的口子上涌了出來，

他眯了眯眼睛，紅色的血液看着是那麼的熟悉，一如既往。

小刀從手掌開始，向著手臂上方一道接一道的劃去，一個又一個的小口子在李家和的手上組成了菱形的長鏈。

“會不會太多了？”陳峰看着已經劃到李家和上臂的小刀，有些不確定地向老者問道。

“怎麼？你是在質疑老夫的醫術，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老者對着陳峰翻了個白眼，手裏的動作一刻沒停，瞬間就往李家和的整條手臂上划滿了口子。

看着血液從傷口中不斷地湧出，李家和有些頭暈，不知道為什麼，他沒緣由地打了個寒顫。

老者在一旁看着血液不斷流出，絲毫沒有制止的意思。

隨着血液肆意流淌，一股寒氣從李家和的脊椎冒上到脖子，讓他覺得衣服里的身體一下子變冷了，身上的熱氣都似乎隨着血液流出去了一般。

感到不對的李家和在桌邊呻吟了兩聲，但一陣冷風正從胸口滑下去，一直漫延到了腹部，使他的身子開始一陣陣抽搐。

陳峰也看出李家和的狀態有些不對，上前準備去攙扶，結果卻被老者一把攔住。

“幹什麼？這是醫療的必要過程。”

陳峰皺了皺眉頭，丟下一句：“你最好確定不會出什麼問題，否則陳城底下的焚化爐可不是吃素的。”

老者的眼中有些許慌亂，但依舊語氣強硬：

“這是千百年來遺傳下來的醫術，這是受到王族認可的技術，是不可能出錯的！”

李家和在桌邊抽搐了了兩下，耳朵里始終有着嗡嗡的聲響，身上的骨頭又酸又疼，兩條腿想要抬起但又似乎是在飄動一般，剛撐着桌子想站起來，他就順着椅子滑到了地上。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陳峰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對着老者質問道。

老者後退了兩步，兀自嘴硬道：“這是他的錯！我的醫療方法絕對沒有錯！皇族都認可的技術是永遠不會錯的！”

陳峰看着面前的老者，越看越是惱怒，忍不住掏出了腰間的核銃，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研究對象，就這麼給這個傢伙毀了。

“啊！！不要！不要，繞我一命！”看到陳峰掏出了核銃，老者終於慌張起來，忙不迭地叫喊着。

沒有理會老者的哀求，陳峰直截了當地扣動了核銃的扳機，隨着一聲近似於無的聲響，老者的腦袋炸裂開來，在牆壁上濺出一片血花。

着那些四散開來的屍塊，陳峰有些着惱，地板又需要清潔了。

尚未等陳峰開始清掃，在他的視線中，老者的屍塊詭異地變成了細碎的灰燼消逝無蹤。

看到如此景象，陳峰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知道，這一切是自己的幻覺罷了，自從開始研究這個神明的造物開始，他就經常看到這種奇異的景象，也許這就是神明對於褻瀆者的詛咒吧……

估摸着那些四散的肉塊的位置，陳峰從外面搬來了一個大盒子，靠着手中的觸感將那些肉塊整整齊齊地碼在了盒子裏頭，做完這一切以後，他又拿出抹布把整個地面清掃乾淨，直到整個房間看不出一點血跡為止。

做完這一切以後，陳峰看着掉在地上的李家和，準備把他叫醒，又突然一拍腦袋，笑了笑，從外面拿來了空氣清新劑。

他差點忘了，現在的空氣中還瀰漫著血液獨有的鐵鏽味。

……………

“醒醒！醒醒！”

李家和感覺有人在睡夢中拍打他的臉頰，有些不耐煩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陳峰那張清爽的臉，與他手中用來敲打自己的空氣清新劑。

從地板上支起了自己僵硬的身子，李家和看了看已經不再流血的手臂，問道：“抱歉，我剛才昏迷了多久？”

“沒多久，我們剛好可以完成接下來的訪談。”陳峰聳了聳肩，的確沒多久，也就剛好讓他處理掉一個人的屍體罷了。

“剛才那個醫生呢？”李家和問道。

“被我送走了。”陳峰迴答道。

“其實我說啊，這樣的治療手段肯定是錯誤的，如果你遇到這種情況的話，還不如來用我的醫療艙。”理解錯意思的李家和對着陳峰笑了笑。

“嗯。”陳峰不置可否，只是接著說道：“趕緊吧，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

重新坐到了桌邊，李家和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肌肉，回答起了陳峰清單上的問題。

“……”

“……”

“好，那麼今天就這樣吧，”陳峰拿起了帶來的資料，他現在感到有些頭暈，那種若有若無的幻覺讓他有些許不適。

李家和拉住了陳峰的衣服，有些嚴肅地對他說道：“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和我講一下你所知道的歷史。”

看着李家和堅定的眼神，陳峰重新坐了下來，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你堅持的話……”

“是的！”

李家和斬釘截鐵地說道，雖然在剛醒來的時候他的確想要知道這些年來發生了什麼，但他覺得不應該給後人添麻煩，加上他也不適合推斷這些彎彎繞繞的歷史真相，所以他忍住了。

而剛才那個醫生的表現則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如果連人類需求量最大的醫學都發展成這種德性，那麼可想而知整個社會演變成了什麼樣子。

李家和想知道，這個世界到底變成了怎麼樣子。

“我所知道的也不多，畢竟我也只是一個普通貴族罷了。”看着李家和堅定的樣子，陳峰搖了搖頭，開始了他的講述。

………

【這一切要從混亂時代開始講起，也只能從混亂時代開始，那時候海就存在了，一如既往，包容一切。

而整個世界被劃分成了三塊，分別隸屬於皇都，公國，以及共和城。

皇都掌控南方，公國擁有北方，共和城總攬東方盟國一切事務。

在混亂時代的初期，共和城擁有最大的聯合勢力，所有的盟國加起來足以顛覆整個世界。

誰也說不清戰爭是怎麼開始的，也許是商船的離奇消失，也許是使節的突然死亡，反正在所有人都期望戰爭的時候，戰爭開始了。

共和城的勢力過於強大，皇都與公國只得聯盟對抗，在持續了百年的戰爭以後，共和城下屬的盟國在不斷的消耗下分崩離析，而共和城的霸權也因此旁落。

當然，歷史中只有三兩句的共和城並不是真的如此簡單，當時持續百年的戰爭慘烈非常，共和城的霸權雖然被顛覆，但它的主艦並沒有被擊沉，在傳說中，共和城一直在大海中尋找着可以反撲的機會。

戰爭在百年結束了，通用歷也就是從混亂時代的結束開始算起，公國和皇都在接下來的時間各自修養生息，消化共和城的遺產，至於混亂時代前的史料以及那些崇高的技術，大多都遺失在了戰爭之中。

像我們現在所處的陳城，便是戰爭后，由戰爭中的殘骸拼湊而成的城市，至於皇都，就算是數百個陳城都比不上。

而後百年的時光過去，世界便成了現在的模樣。

這就是我所知道的歷史了。】

………

李家和咬了咬嘴唇，他實在是無話可說了，人類沒有在戰爭中失去文明的火種，卻在內鬥中丟失了本源，這讓他說什麼好呢？

不肖子孫！！

陳峰對着面前的李家和，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從剛才的講述開始，三五成群的幻像便佔據了他的眼帘，就連眼前的李家和都變成了那個死去老者的模樣。這些紛擾的幻像讓他的心中莫名地煩躁起來，想要撕碎手中的資料，想要拿出核銃對着面前的老者來上一發。

看出陳峰的狀態有些奇怪，就像是那些剛上戰場的新兵那般，在面對了數不清的未知alien以後，陷入了奇異的恐慌一般。

李家和先是拍了拍陳峰的手背，然後又緊緊握住了他的手，眼睛堅定而認真地注視着陳峰飛速閃動的瞳孔，輕聲說道：

“放鬆……放鬆……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輕柔而舒緩的語調讓陳峰本來緊繃著的神經稍稍放鬆下來，李家和獨有的那種堅定眼神，不知為何讓他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從他手中傳遞過來的熱量讓陳峰的脈搏快了幾分，又逐漸平穩下來。

眼前的幻象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了閃爍不明的燈光與兩隻緊緊握在一起的手。

李家和見陳峰本來顫抖着的身子逐漸放鬆下來，他有些欣慰地笑了，本來他看着陳峰的癥狀與那些上戰場的新兵類似，於是便學着軍醫的手段試了試，沒想到居然真的有成效。

往回抽了抽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被緊緊拉住，李家和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

自己明明是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