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未來的仇敵
“滴滴！滴滴！”
尖銳的蜂鳴聲從腕錶中響起，負責人惱怒地看了看腕錶，但當他看清楚發件人的時候，他趕忙放下了手中的鞭子，打開了剛接收到的那條簡訊。
“長官，怎麼了？”身旁的工人問道。
“沒什麼，你們繼續，我有點事處理一下。”負責人提了提褲子，沒有理會那些在地上不停翻滾着的海底獸，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仔細地看起那條簡訊來。
身後的海底獸還在地上不停地翻滾抽搐着，它們的身上看不出什麼傷口，但地面上流淌着的白色液體則告訴旁人，它們並不是真的沒有受傷。
每一個海底獸的腮部都在瘋狂地抽動着，企圖從空氣中汲取更多的氧氣，但這只是無謂的徒勞之舉，白色的油脂被塗抹在他們的腮部，阻擋了空氣的進入，哪怕是突破了那層厚厚的油膜，先被吸進去的也是那些噁心的油脂。
把簡訊從頭看到尾，負責人皺了皺眉，吩咐道：“先停一下，把海底獸身上的那些油脂弄掉，中心區需要一批人手，用於修復地面，順便帶一批材料過去。”
“啊？”幾個對着海底獸肆意發泄的工人身形一頓，停下了手中凌辱海底獸的動作，“他們的運氣還真是好啊，我還以為明天又要換一批海底獸了呢。”
工人撇了撇嘴，離開了這個房間，負責人看着那些用手不斷扣着腮中油脂的海底獸，臉上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三神在上，為什麼世間竟存在着如此令人噁心的物種，還擁有遠超於人類的體能，這些噁心的野獸甚至能在三神賜予的海洋中生存。
海底獸幾乎不會生病，也很難因為其他原因死亡，加上它們飛快的繁殖速度，幾乎整個世界中都遍佈着它們的身影，就像那些驅之不盡，殺之不絕的蚊蟲一樣，令人作嘔。
“快點，給老子起來！大人們還在等着你們去工作呢！！”
…………
阿拉從地上直起身來，用他那有蹼連接着的手掌伸進了自己的腮部，一陣劇痛從臉頰處傳來，讓他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但阿拉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這樣做的話，就會窒息而死，就像他的父親，就像他對門的阿奎大叔一樣，面目猙獰地被送進焚化爐。
伴隨着一股紅色的瘀血，一團白色的油脂從阿拉的腮部被扣了出來，紅色的血液順着手掌間的蹼流了下來，一滴一滴地滴到了鐵灰色的地面上。
他是一個海底獸，生來就是最低賤的種族，只配在海底人的支配下工作，日復一日地進行着最危險的工作，才能在海底人的手中獲得些許的食物。
就像長輩們教導着的那樣，只有受到海底人的領導，海底獸才能有生活下去的空間。
阿拉也篤信着這一條永不能推翻的鐵律，哪怕是他的父親，又或者是他家對門的阿奎大叔，在海底人的殘虐下死亡，他也始終篤定這是正確的選擇，最多只是在心中湧現出悲哀與傷感而已。
似乎是為了補償他父親的死亡一般，阿拉被升職了，他從原來負責搬運物資的司機變成了管控入口的工人。
他的工資因此翻了四倍！
幾乎與一個掃地的海底人一樣多！
當其他人得知他升職的消息以後，所有人都為之歡欣鼓舞，阿拉是幾十年來唯一一個當上管控工人的海底獸。
他的母親甚至拿出了他父親剩下的撫恤金辦了一場宴會，託人從黑市裏帶回來了一罐海底獸能買到的最高級的營養合劑，
分發給每一個來參加宴會的同胞。
阿拉從未嘗過那樣美味的珍饈，他覺得，那種營養合劑簡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以前配發下來的那些給他們吃的營養合劑與之相比簡直是大糞！
絲滑的口感，幾乎沒有異味的感覺，略帶有甜味的液體順着他的口腔流入了他的喉管，這讓他從這充滿哀傷的世界中體會到了些許溫暖與幸福的感覺。
光是這種海底獸能買到的最高級的營養合劑就是如此令人迷醉，他簡直無法想像，那些供應給海底人的營養合劑該是多麼美味。
但這種幸福與溫暖只不過是生活給予他的錯覺罷了，在阿拉剛上任的第一天，他就遇上了一個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海底人，一個陳城裏的大貴族。
當他用自認為最諂媚的笑容湊到那個大貴族面前的時候，那個貴族毫無先兆地給了他一鞭子，將他抽倒在地，然後又吩咐手下的人砍掉了他的一條腿。
當阿拉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的一條腿已經被連根截去，換成了一根不能彎曲的鐵棒。
阿拉並不怨恨那個大貴族，因為他知道，他只是一個海底獸，而那一條鐵律凌駕在每一個海底獸的頭上。
但從那一刻開始，一種對於現有制度的疑問不禁用上了阿拉的心頭。
為什麼？
為什麼我們必須順從於海底人？
這種大逆不道的念頭一經升起便被阿拉用其他的想法代替，彷彿只是想想都是罪過一般。
但每當阿拉看到那條在地上拖拽時發出叮噹響聲的鐵腿時，這種念頭便抑制不住地在他的心中漫延，為什麼海底獸與海底人並不平等？
這究竟是為什麼？
名為阿拉的海底獸並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
“大人，您需要的人手已經帶過來了，只不過因為人力原因，有一部分海底獸加入了這次的工程。”
負責人對着站在一旁的陳峰點頭哈腰着，眉目間有些緊張，他聽說眼前的這個大人物並不喜歡海底獸，在回到陳城的第一時間就殺死了好幾個海底獸，現在把這些海底獸帶來是因為人手真的不夠用了。
那些只是佔個位置吃空餉的貴族他叫不來，剩下的工人中沒有技術只會混日子的帶過來也沒用，只能拿海底獸來湊數。
陳峰拍了拍手上的腕錶，剛才那個負責通道管理的檢察官已經把那個叫做傑哥的人找來了。
沒有仔細聽負責人到底說了什麼，陳峰擺了擺手，說道：“趕緊吧，只要今天就把這個工程弄完就好。”
“是！”負責人搓了搓手，趕忙跑到那群海底獸旁邊訓斥起他們來。
李家和從一旁的座椅上站起身來，他有些好奇，這些人口中的海底獸到底是什麼，是一種獨特的牲畜嗎？還是單純的機械裝置？
！
“這！！”
“怎麼可能？！！”
當李家和看清楚從車上下來的那種類人型生物的時候，他不禁後退了一步，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藍色皮膚的半魚人，這種樣式的生物對他來說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獸群！！
alien的士兵！！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陳峰他們口中所說的海底獸竟然就是alien的獸群之一，雖然定下神來仔細看去還是能夠發現許多不同，但是這所謂的海底獸和alien的獸群實在是太像了！
這難道就是alien的新策略嗎？既然無法通過武力來征服人類，那麼就通過其他的手段滲透到人類的內部？
還是說，alien已經侵入了人類的指揮系統，分配到這個世界的各個地方來掌控人類的地方事物？！
“噼啪！”
一記鞭響抽碎了李家和的疑慮，那個剛才還對着陳峰低三下四的負責人一鞭子抽上了獸群的後方，劇烈的響聲讓所有海底獸低頭操作機械的動作都加快了些許。
“快點！！你們這群無能的蛆蟲！！高貴的大人可是在看着你們！！”
“如果不想死的話就給我動起來！！”
仔細地辨認起所謂海底獸的形貌，類人的體型，所謂雜糅在一起的各種特徵，讓人無端聯想到了那些混雜在一起的腐敗屍體，讓人覺得噁心又怪異。
李家和深吸一口氣，走到了陳峰的身旁，低聲對他說道：
“我想和你說件事好嗎？”
陳峰抬起頭，將視線從腕錶移到了李家和的臉上：“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殺掉所有名為海底獸的怪物，這是以絕後患的唯一方法。”
李家和以極其平靜的語氣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但這句話落在陳峰的耳中卻不啻於大逆之言。
陳峰呆住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眼前的男人居然在此刻表現的如此激進，在第一次遇見李家和的時候，他以為對方是一個虛弱而且無助的男人，而在之後與他的相處中，他認為對方是一個溫和的人。
但是現在，這個他認為的虛弱且無助的人，居然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如此令人震驚的話語。
海底獸的確是低劣的種族，相較而言，海底獸甚至還不如生態循環系統中的惡臭種豬有用，就連陳峰自己也十分輕視這些骯髒而醜陋的生物。
但從沒有人想過徹底清繳這些海底獸，就像從來沒有人想過徹底清除惡臭種豬一樣，只因為它們還有用處。
海底獸過於龐大的人口基數足以勝任各種不需要腦力的工作，不論是為城市核心供能，充當貴族的下級僕役，又或者是充當作戰時的炮灰，它們都是可以隨着使用的工具。
但如果海底獸徹底消失，那麼又由誰來擔任那些空缺的職位呢？
陳峰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就像他從來沒有想過徹底清除海底獸一般。儘管有時他也會像其他貴族一般肆意虐殺海底獸，但這都是基於海底獸飛快的繁殖速度，哪怕死了一個也會有數十個個頂上來。
如果說將海底獸消滅殆盡，那麼這個世界會變成怎樣？陳城會變成怎樣？他一點兒也不知道。
在原地呆愣了片刻，陳峰才堪堪從嘴裏說出一句：“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明明你才第一次看到它們？”
“因為他們是敵人。”
平靜的回答卻讓陳峰皺起了眉頭。
“為什麼？”陳峰追問道。
“還記得我和你說得那場戰爭嗎？這些所謂的海底獸便是隸屬於對方的士兵，換言之，他們就是敵人，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是，所有威脅到人類的可能性必須全部扼殺在搖籃之中！我們寧可殺光所有的海底獸，滅絕掉他們整個種族，也不可以讓人類的延續受到任何威脅！”
李家和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甚至都從嘴裏飛了出來。
陳峰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有些遲疑地望着眼前這個表現的如此陌生的男人，他簡直不敢想像，同一個人在前後居然能表現出如此不同的態度。
思索了片刻，陳峰嘆了一口氣，對着李家和說道。
“辦不到的，這種事情是辦不到的，海底獸作為僕役實在是與太多人的利益相關了，別說陳城這樣的大城市，就連皇都，哪怕是現在皇都的王族，都沒有辦法將海底獸全部驅逐乾淨。”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你有了將海底獸全部消滅的機會，那麼現在海底獸擔任的那些職位呢，因此產生的空缺又由誰來填補？“
”那些不願出力貴族嗎？還是像我三叔那樣在科學院裏無所事事的科學家？”
“是這樣的嗎？”李家和低下了頭，“那麼如果慢慢地收攏關於海底獸的種種政策，用人來代替海底獸，最後再給他們套上奴隸晶片，做的到嗎？”
“奴隸晶片？那是什麼？唉，算了，不管了，我說你啊，”陳峰拍了拍李家和的肩膀，“就不要想這些東西了，對吧，海底獸這麼多年來一直作為人類的僕役，已經不會再反抗了，哪怕它們是曾經的敵人，現在也已經被人類所馴化了。”
“就像生態循環系統中的那些惡臭種豬一樣，雖然令人作嘔，但卻依舊有着用處。”
“是這樣的嗎？”李家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困惑地向著那些海底獸的方向望了過去，視線在那些勞作的身影上兜兜轉轉，最後回到了個拄着一根鐵腿的海底獸身上。
他剛才明明看到了，那個海底獸的眼中閃爍着奇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