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執酒共白首15
上了船,糯糯一行人又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個島嶼。
聽芝芝說,從他們百稻城一直往南走,走上差不多兩三個月的航線,就能到一個叫暹羅國的地方,聽說那也是一個太陽不下山,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的國家。
但那裏與百稻城不一樣,那裏與海港府差不多,有十分豐富的果產,哪裏的果類,好多芝芝都沒聽過名字。
聽說有種叫什麼蜜,還有叫什麼蓮的果類,又大又好吃。
她也是聽去百稻城兌換糧食的其他島嶼的人說的。
芝芝都這樣說了,阿稚肯定是要去這暹羅國的地方看看的。
他們的船速度比正常的帆船速度快了十倍,按照正常時速,兩三個月的路程,也應該半個月左右就抵達了。
但事實是,他們在海上飄了兩個月,阿稚種植的花盆水稻都抽條了,他們還沒有抵達暹羅國。
“會不會走錯航線了。”都兩個月了,他們別說是陸地了,連海島都沒有看見一個。
長樂等人立馬意識到了不對勁。
“多半都是了。”隨着他們的船越行越選,他們原來的航海圖也漸漸沒用了。
前路需要他們自己探索。
船夫檢查了一下船上的物資和煤炭。
“至多只能在往前走一個月,如果一個月內還沒有看到陸地或者島嶼,我們就得原路返回了。”
不然沒有補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好。”長樂等人也沒有拒絕,又繼續讓船往前行駛了半個月。
用望遠鏡在附近海域看了看,確定未來半個月都不一定能夠找到陸地和島嶼后,就讓船夫掉頭了。
來時,他們的航線路上什麼都沒有,回去他們沒在按原來的航線走,而是偏離了一段航線走,看了看能不能發現一點不一樣的。
這一偏,沒想到就把他們這一行人給偏到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個地方。
“誒,前面是一片島嶼吧?”這天晚上,船上的人都睡著了,船夫駕駛着船,一直往前走。
在月光的照射下,他們在竟然在望遠鏡里看到樹木的影子了。
一開始還以為是眼花,但等船夫揉了揉眼睛,確定沒有看錯后。
他把船上的一群貴人都給叫醒了。
“垚垚,醒醒。”糯糯聽到聲音,把躺他臂彎下睡得正香的垚垚給搖醒了。
自從兩人偷偷摸摸在一塊睡覺后,垚垚時不時溜來與糯糯一塊睡。
美名其曰一塊睡舒服,而且遇到什麼危險也能一塊照應。
糯糯本來拿垚垚沒有辦法,況且只是兄弟倆躺一張床睡覺,又不做什麼,他也沒有辦法拒絕。
剛開始兩人還各睡各的,但最近兩人是越睡越近。
沒辦法,十一月了,海面上的溫度有所下降。
海上的海風本就大,再配合著這冷空氣,可不就跟過冬一樣。
船上又不能烤炭火,夜間自然是兩人依偎在一起睡暖和。
“……怎麼了?”垚垚窩在糯糯懷裏,他哥身上熱熱的,別提多舒服了,突然被叫醒,整個人都處於懵懂狀態,無意識蹭了蹭腿,問他哥,“出什麼事了嗎?”
“唔……”糯糯被他蹭得難捱地低吟了一聲。
垚垚睡覺挺不老實的,喜歡手和腳都像八爪魚一樣抓着他。
而糯糯一個十九歲的男孩子,起床的時候難免會有一點生理特徵。
有時候被垚垚的腿一壓就是一晚上,他不動,兩人都不會尷尬。
但這會兒他剛醒,又被垚垚這麼一蹭,他很快便挪移開了自己的身體,以免兩人都尷尬。
糯糯一走開,冷空氣不要命地往垚垚的被窩裏鑽。
他一下就被冰醒了,他坐起來擔憂地看着糯糯:“哥,你沒事吧。”
“沒事。”糯糯微微彎腰,遮住自己的尷尬,盡量聲線平穩地說,“剛船夫來敲門,說前方好像出現了一片島嶼,問我們要不要停船下去放鬆放鬆。”
“要要要!”垚垚被這麼一轉移注意力,立馬就嚷嚷了起來,“當然要了!”
他們在海面上飄了都有三個多月了,這三個月每天面對的不是海就是海。
繞是再喜歡海的人,面對周圍一望無際,沒有目的,沒有着陸點的地方,內心也是麻木和茫然的吧。
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地方可以放鬆心情,就算前面是一片無人的島嶼,他們也想下船去歇歇。
“嗯,好。”糯糯取過外衫穿上,“那我去跟船夫說一聲,順便問問其他人。”
說完,他轉過頭,看了眼還懵懂着的垚垚:“你繼續睡。”
“哥,你真好。”垚垚的確還困着,剛被冷空氣給冰醒了,但架不住被窩裏還暖和着,打了個哈欠,在糯糯寵溺的聲音中,又躺了回去。
在他哥身旁怎麼這麼心安呢。
“嗯。”糯糯也覺得自己挺好,應了一聲,穿好衣服出門了。
其他人也跟垚垚一樣,早在船上待膩了,一聽有陸地,誰都不想放過這個放鬆的機會,都同意停岸休息這個提議。
船夫見一船的人都答應了,駕駛着船,一路往島嶼的方向而去。
他沒有看見,因為他們船隻突然出現在海面上,驚醒了一堆在島上樹林間休息的原住民們。
這些原住民可能從來沒有見過船,就算見過船,也沒有見過他們這幾艘行駛得如此快的船。
一時間,在這片極少有人造訪的島嶼哨子聲和緊急聲,不斷從島上濃密的樹林裏傳遞開。
等船夫他們一路行駛着船破開黑夜,踏着黎明的微光抵達到這座島嶼時。
海灘上圍了一大圈穿着獸皮衣,拿着木叉子的“原始人”們。
有了陸地的誘惑,垚垚他們早就醒了,在即將抵達海島時,就從被窩裏爬了出來,來到甲板上,等候靠岸。
但他們還沒有靠岸,就先看到一堆這樣怪異的人。
全都愣住了:“海外竟然還有未教化之地。”
未教化之地就是蠻荒之地,他們還沒有文字語言等文明。
生活上還遵循着最原始的刀耕火種。
在縉朝之前,稱呼這樣的人為野蠻人,但縉朝之後,他們就被稱為未教化之人了。
船夫行船經驗多,給垚垚他們解釋:“這自然是有的。”
“海上疆域遼闊,有些未曾有人抵達的島嶼上有未教化之人挺正常的。”
但船夫現在很頭疼,因為從海灘上聚集的人數來看。
這個島嶼上的未教化之人還挺多的。
這麼多人,如果糯糯他們執意要下船,他真怕他們會出點什麼意外。
但不下船,下次再遇到可以着陸的島嶼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太上皇,您看這地我們是停還是不停。”船漸漸靠近了,拿不定注意的船夫向太上皇看去。
“都到了,不停岸好像不太合適。”太上皇從來就不是一個怕事的人。
何況在海上飄蕩了這麼久,原本就有些暈船的太后和長樂最近都清瘦了很多。
再不靠岸,她們怕是快要崩潰了。
船夫沒了辦法,只得指揮其他人向岸邊停去。
船隻還沒有抵達岸邊,岸上就有未教化的人向他們的船隻擲泥巴和石子。
想把他們船隻給打壞。
但很可惜,他們的蒸汽船是用鐵做的,還不是一般的鐵,是精鐵。
幾顆石子根本就奈何不了他們的船隻。
隨着他的船靠攏,島上一群未教化的人看石子和泥巴給他們帶不去一點傷害。
而這龐然大物又迅速地向他們駛來,又驚又怕地叫嚷着閃開了。
躲在海灘遠一點的地方打量着他們。
船靠岸了,許懷謙給他們準備的剩下七艘船排上用場了。
這七艘船平常除了用來裝長樂他們在海上的吃喝嚼用和各類補充物資外。
上面還配備了武裝力量,就是怕他們會遇到什麼危險準備的。
之前的島嶼,島主都很好說話,並沒有他們的用武之力。
現在這個島嶼全都是一群未教化之人,他們還沒有靠攏就在攻擊他們,想要心平氣和地跟他們談判是不太可能了。
只能武裝鎮壓了。
船上的海軍們,全都穿戴好了鎧甲,將自己武裝得嚴嚴實實,拿好自己的武器裝備,整齊劃一地來到甲板上。
先是弓箭手,用弓箭在這群未教化之人面前射擊出一個安全的包圍圈。
他們的弓箭就不像這個島嶼的原住民手中拿着的彈弓和木頭做的刀叉那般兒戲了。
都是精鐵打造的箭頭,帶着劍羽,破開空氣,狠狠地釘在地上和樹榦上,想要拔都拔不出。
島上的原住民們本就被船隻的龐然大物給嚇得不行。
現在又見識到殺傷力如此之大的武器,一個個更是嚇得不行,恐懼地叫囂着,顫抖着往遠處樹林深處跑去。
他們全跑了,船上的將士們把他們嚇跑后,也沒有乘勝追擊。
而是一個個行動有素地下船,眾人結成一個團,向海灘周邊檢驗而去。
果然,樹林裏的灌木叢里和樹枝上還停留着幾個膽大的,想留下來看稀奇的。
將是們一寸寸檢查地皮,如法制炮地將這些都給逐一嚇跑。
確定周圍沒有隱藏的危險后,這才讓太上皇一行人登陸。
太上皇他們在岸上看了好大一會兒的戲,見那群未教化之人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地看着他們。
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有些無奈。
他們看這群人像看野蠻人一樣稀奇,而這群人看他們又未嘗不是第一次看見猴子那般稀奇。
一行人相繼下了船,在海灘附近還可以看到這群未教化之人的生活軌跡。
被火燒過的石頭,以及一些從海里不捕撈起來,不知道怎麼食用從而拋棄死亡的海貨。
以及一堆吃剩的魚骨頭等物。
加之他們可能遠遠地就看到了他們的船隻靠近,從附近找來的不少泥巴和石頭,弄得整個海灘亂糟糟的。
船夫們一下船,就自發地打掃起他們佔領的這片海灘來。
糯糯看了看他們堆積在海灘上用來攻擊他們的石頭和泥巴,扎了扎衣袖道:“好幾個月沒有吃柴禾飯了,不如我們今天砌個灶,做個柴禾飯吃吧。”
他們的船由木質帆船換成蒸汽船后,船上就沒有堆積木柴了,煮飯這些都用的是煤炭。
煤炭煮飯當然也很好,不用生火,煮的飯也又快又好。
但一行人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柴禾飯了,主要是很久沒有靠岸,對這用柴禾做的飯想念得緊。
“好啊。”他一提議,所有人都同意了。
陳千帆還看了看狀態不太好的太后和長樂兩人,擼起衣袖道:“來吧,砌好灶后,先熬點粥給大家暖暖胃。”
雲遊這麼多年了,一行人下過地建過房子,砌灶已經難不倒他們了。
男男女女一塊幹活,不一會兒,一口漂亮的灶就砌好了。
夾上鍋子,在附近找了些柴禾過來,用火摺子點燃柴禾,很快火焰就騰騰燃起。
淘米下鍋。
在海上是不缺海鮮吃的,再喜歡吃海鮮的人,天天吃也吃膩了。
見太后和長樂面色不好,大家也沒有做什麼海鮮粥。
從船上阿稚的蔬菜房裏找了些蔬菜出來,做了個簡單的蔬菜柴禾粥。
又炒了兩個比較清淡的菜。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但僅僅只是這些簡單的菜式,都讓躲在樹林裏,鼻子極靈,聞到味兒的一群原住民們,口水吞咽不止。
“好香!”
“好想吃!”
他們用自己的語言說著話。
“吃下去就死了。”
這群生活在島上的人,從來沒有見過船這樣的龐然大物,也沒有見過將士們那穿戴整潔鎧甲和裝備。
正是處於對這群人懼怕的時候,聽到有人居然想要吃怪物做的食物,有人罵他們。
不管是想要吃食物的人也好,想要阻止他們的人也好,他們都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有外來人入侵了他們的家園。
而且目前來看,他們打不過這群人。
一群人躲在樹林裏沮喪不已。
沒多久,一個披着一身綠葉子的怪人從樹林裏跑了出來。
穿着獸皮的人圍上去,七嘴八舌地圍着他問話。
這樹葉人拿手比劃着,嘴裏還不停地嚷嚷着。
“咦——”
說得看獸皮的人們一驚一乍地驚奇得不行,林子中不停地有驚呼聲傳來。
原來這樹葉人是海軍將士們的漏網之魚。
也不怪將士們會注意不到他。
這人生得又黑又瘦,身上還披着這樣一件衣服,遠遠看上去就跟一根斷掉的枯樹枝一樣,除非離得很近,不然還真發現不了。
這人被漏網之後,眼睛就一動不動地主注視着太上皇一行人。
回來就把他的所見所聞說給林子裏的人聽。
他說太上皇一行人用他們留下的石頭和泥巴搭了個奇怪的東西,又架了堅硬的東西在上面,對着樹枝吹一吹,樹枝就冒煙起火了。
神奇得不行。
然後就有那種讓人吞口水的食物香味傳來。
他還說,他們吃的食物也很奇怪,白白的跟海中的沙子一樣,綠綠的如路邊的小草一樣。
可不就把林子中的人也說神了。
聽得林子中的人抓耳撓腮地想要親眼去看看他們究竟是怎麼做的,光是看樹葉人比劃,很不得勁。
可他們又怕得罪這群人。
剛才那些落在地上,釘在樹榦的武器他們都看到了。
太可怕了。
這樣東西若是落在他們身上,他們全都要死吧。
不能交好,又不能這樣焦灼着,一群人抓耳撈腮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們當中倒有個機靈的男人,聽他們七嘴八舌地說完,默默地出了林子,回到他們的棲息地。
一處全是山洞的懸崖旁,從山洞裏捉了只野雞出來。
不能交好,又不能讓外來人厭惡他們,只能討好了。
他是個冷靜又看得開的,什麼也不必抱住自己的小命重要。
同時他也是個膽大有智慧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他率先做出了行動。
提着野雞來到海軍將士面前,隔着三米遠的距離,將綁了翅膀和腳的野雞丟給守衛的將士。
將士也聰明,猜到了他多半都是來討好他們的。
拾起地上的雞,就向太上皇一行人走去。
酒足飯飽后,在海上飄得連魂都快沒有了的太上皇一行人終於感覺踏實了。
他們拿出地毯,決定就在海灘上休息一下。
沒辦法,這島不是無人島,他們的到來已經驚到了島上的居民們。
他們若是在島上亂竄還不知道要引起他們多大的驚恐。
驚恐倒沒什麼,別把現在的平衡給破壞了,激發矛盾,引起戰爭就不好了。
他們決定,等休息好了,再慢慢找島上的居民慢慢談判。
他們只是路過在這兒歇歇腳,沒有惡意。
他們沒有想到,他們還沒有去找人,就有人率先找到了他們。
太上皇一行人聽有人帶了只雞來看他們,驚得不行。
“莫非這島上還有教化過的人?”
也不是不可能啊。
這島在這裏,附近肯定有別的國家路過的人,有人在此教化也正常。
總有聖人願意做那教化萬民的事,不懼千幸萬苦,到蠻荒之地幫人渡苦渡難。
要真有這樣的人,他們溝通起來,也要簡單一些。
但等將士把人給帶到他們面前,看着面前這個皮膚黝黑,一雙眼睛對他們既驚又恐,看到他們緊張得不停吞口水,手指也不停在獸皮裙上使勁摳着的模樣。
太上皇一行人就知道自己失望了。
至多就是那一群人比較聰慧的人罷了。
不過既然人家能想着帶着禮上門來,就證明有得談。
言語不通,連翻譯的人都沒有。
經歷過幾個言語不通的島嶼,糯糯他們比劃的能力也逐漸加強。
他們指了指地上的雞,問他:“帶着雞來看我們做什麼。”
“給你們吃!”那人做了一個吃的動作,又比劃道,“希望你們不要攻擊我們。”
糯糯他們看成了,這雞很不好打,送給你們吃。
雖然理解得有點不一樣,但大概意思明白了。
“我們是客人。”他們又給他比劃道,“到你們這地借住,應該我們給你們送禮才是。”
盛聞燦撿起地上五花大綁的雞,要還給這人。
這人誤以為他們不答應,急得手忙腳亂地,嘰里呱啦的言語都出來了:“你們要怎樣才不會攻打我們。”
“燦燦哥,他可能誤會了什麼。”他看又急又慌,還不停後退的模樣,孟清歡拉住他。
從自己肩上的背包里摸出一把水果乾來,她當著這人的面吃了幾片,給他做了個示範。
然後把裝着果乾的油紙放在地上送給了他,拉着盛聞燦走遠了些。
那人看孟清歡這麼操作了一番,等了一會兒,試探地去撿起地上的果乾。
見並沒有人衝上來打他,也沒有武器向來駛來,放心了。
學着孟清歡的模樣,撿起了一片他沒有見過的果乾,放在嘴裏咀嚼。
果乾採用的是烘乾的方法製成的,表皮上帶着一點點果肉烤乾后凝結出來的果糖。
一進嘴,甜味兒在味蕾中綻放,把那人驚得兩隻眼睛都瞪大了。
驚奇地看着手中的果乾。
孟清歡鬆了一口氣:“看來他是喜歡的。”
那人吃了果乾,也知道這東西比他送的野雞要好上很多。
又給他們比劃了一通:“我們這兒沒有你們這麼好的東西,你們攻擊我們,沒什麼好處的。”
這次大家都沒有看懂,相互問道:“他在說什麼。”
眾人齊齊搖頭:“不知道。”
那人看他們搖頭,一臉茫然地看着他,也知道他沒有聽懂了。
又比劃了一通,見雙方實在沒辦法溝通,而天色也不早了,他嘆氣地走了。
糯糯一行人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
好不容易碰上個可以溝通的人,就這樣讓他走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但這樣溝通不了,他們也不能扣押着人不讓他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離開了。
幾人商量着,明天看看還能不能碰到這人,商議着跟他們做些簡單的交易。
這群島上的居民,不管從哪方面看,都很貧瘠。
他們拿好東西跟他們交易,一來二去的,總能熟悉起來的。
但沒等到第二天,當天夜晚就有人偷偷摸摸地提着雞過來了。
他們在火光中,跟太上皇一行人比劃,他們要換那個甜甜的食物。
原來,那人回去之後,把孟清歡那果乾給其他人分享了一些。
島民們合適吃過這猶如蜜一般的東西,即使是蜜,對他們來說也是很難得的東西。
見這人用一隻雞就換到了如此珍貴的東西,不少人都起了心思。
他可以,他們也可以的吧!
利益的驅使使得他們暫時忘記了害怕,紛紛提着雞來換果乾。
孟清歡沒有辦法,只能把自己貯藏的果乾全部拿了出來,換了他們無數只雞。
島上的居民們拿着果乾喜滋滋的走了,孟清歡哭了。
“我的果乾!”
她從小就吃不得苦,老愛吃糖,為此小時候換牙的時候,天天都牙疼。
換了牙之後,家裏人怕她牙不好,不再給她糖吃。
後來——
孟清歡還沒有哭完,盛聞燦安慰她:“沒事,等到下一個島嶼的時候,我再補給你。”
“甘草根嚼嗎?”他遞給她一根甘草。
“……好吧。”孟清歡接過那根甘草,指尖酥麻了一下。
後來,盛聞燦就老背着人給她果乾。
“這個不是糖,也甜甜的,你少少吃一點,吃完了馬上刷牙,應該就不會牙疼了。”
自此她從愛吃糖就變成了愛吃果乾了。
“清歡姐做了大犧牲。”垚垚聽到孟清歡那悲哀的聲音,在火堆旁笑道,“等到了那什麼果類很多的暹羅國,我們都給清歡姐補上。”
“這還差不多。”孟清歡有被安慰到的揉了揉垚垚的腦袋。
“不過,這麼多雞,我們該怎麼辦?”來換糖的不少,他們收的野雞也不少,“總不能都養在船上吧。”
船上還要住人,少少地養幾隻還行,養多了,恐怕對人體不利。
“殺了,做成煙熏雞。”糯糯在一旁順道。
他看了這島上的松柏樹有不少,用來做煙熏雞正好合適。
垚垚在一旁說話道:“還有鹽焗雞也好吃!”
“那得製鹽吧。”長樂想了想做鹽焗雞要用到的鹽可不少,他們船上的鹽可不多了。
小的時候,看許懷謙做過一次,那半鍋的鹽看得他們眼皮子發跳。
五十文一斤的鹽啊,半鍋說什麼都有好幾斤了,大戶人家家也沒有這麼造的。
“制。”糯糯道,“在海邊,還怕缺鹽嗎?”
“也是。”長樂點點頭,因為在船上吃不好,睡不好的,下巴都尖尖的了。
陳千帆問了她一聲:“這些雞你想怎麼吃?”
長樂想了想:“燉湯吧。”她最近沒胃口,吃什麼都不舒服,喝湯最舒服了。
“好想喝老師煲的藥罐雞湯。”
一說起喝湯,長樂就想起許懷謙經常用藥材煲的湯。
每次煲他都會守在爐子旁,邊用小火煲邊給他們上課,等課上完了,湯也煲好了,上課的小孩,一人一小碗。
幾人跟許懷謙一塊喝,許懷謙還跟他們說:“天底下什麼補品,都不如這食補。”
那時候不覺得這場景有什麼,現在回憶起來,竟然是那樣的溫馨美好。
陳千帆看她那瘦得不行的下巴,道:“你也確實需要補補了。”
說完,就對盛聞燦道:“給點能燉湯的藥材。”
盛聞燦覺得他現在就有點像他爹,宛如一個支援各類人士的大冤種。
糯糯練藥水找他要藥材,生病的找他要藥材,吃飯的也要找他要藥材,就連吃糖的也要找他要藥材——
他翻了翻藥箱,找了一些補氣血的党參、黃芪、三七之類的拿給陳千帆:“省着點用啊,這一路都沒補什麼藥材,這些用完了,就沒有了。”
“嗯。”陳千帆頷首,看來找到富裕的地方,光給孟清歡補果乾還不夠,還得給盛聞燦把藥材給一併補上。
他核算了一下自己的錢不多的荷包。
又像正在商量怎麼砍柏樹的糯糯垚垚看過去:“糯糯,陽陽哥哥幫你們砍樹,你給多少穀子的報酬?”
“——嗯?”糯糯被陳千帆的話,突然給驚到了。
這忙不是免費幫的嗎?什麼時候也要給報酬了?
“現在我們一行人,就你們最有錢了。”陳千帆笑道,“你們不給報酬,白讓我們幹活,這可不行。”
陳千帆說白了就是在吃大戶。
糯糯垚垚都被他的厚臉皮給弄無語了,有當哥哥的這麼坑弟弟的嘛。
但光靠他們兩人確實弄不來那麼多樹枝熏制煙熏雞和製鹽,只能找外援。
兩人商議了一下,頷首答應了:“好吧,砍一天,我們給一擔穀子哦。”
砍樹五百文一天,這工錢放在縉朝也是相當炸裂的高報酬了。
陳千帆哪兒談妥了,孟清歡也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糯糯,你是不是忘了,這雞是我用換來的,這雞的報酬是不是該補給姐姐?”
糯糯:“……”
糯糯感覺他們今天被殺大戶了。
果然人不能暴富,暴富就有人惦記。
被殺大戶后,大家的行動力也強,第二天就在周圍附近砍樹做事。
因為他們沒有對島上的居民們發起實質性的攻擊,還與他們交易,島上的人都感覺自己佔到了便宜,有種他們很好接觸的想法。
在他們砍樹的時候,悄悄靠過來看他們勞作。
陳千帆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躲在樹榦後面看他的島上居民。
砍樹砍累的他,對他招了招手,把他招了過來。
大冬天的,這人還穿着一張簡單的獸皮,不巧,陳千帆是船上所有人衣服最多的那個。
他娘開了一家超大型的羊毛廠,他的毛衣多到穿不完,而且他生得好看,他娘也喜歡給他置辦衣服。
通常都是前一天的衣服還沒有穿,后一天又有新衣服給他送來了。
以前雲遊的時候,他們兩輛馬車,一輛坐人,另外一輛馬車上,大半都是他的衣服。
他拿着砍刀教他砍樹,那人拿着砍刀,見平時里折磨他們,要折磨他們許久的大樹,幾下就被砍刀給砍斷了,驚奇得不行。
拿着砍刀像吃了炫邁停不下來的陀螺一樣,瘋狂在林間幫陳千帆砍枝椏。
有了這人的幫助,僅僅一天時間,陳千帆就收穫了足夠多的松柏枝椏。
他送了一套他的舊衣服與他。
那人拿着衣服不敢置信,這樣好的衣服就送給他了?
管他相不相信,陳千帆對他揮了揮手,拖着地上最後一點松柏枝椏回去了。
“陽陽哥,你作弊!”回去,已經在忙碌着做煙熏雞的糯糯看着他這個腹黑的哥哥,咬牙切齒。
“誒,你有說我不讓找外援了嗎?”陳千帆對他笑,“再說了我這也不是作弊,我這是工程承包,大伯不是教過你們么?”
兩句話,說得糯糯垚垚兩人無語。
他兩個不會做飯的,今天一天學着做煙熏雞,被煙熏得眼疼嗓子冒煙,看陳千帆那麼輕鬆,商量道:“明天我們也請人!”
他們有稻穀,稻穀可比衣裳好,能填報肚子,還能種植,應該能請到人吧。
“不急。”陳千帆道,“到了明天,不用我們去請都會有人來的。”
上次只是換果乾都來了一大匹人,這次是一件能夠防潮保暖的衣裳,肯定也會有人來的。
陳千帆說得不錯,第二天果真來了不少人,他們對着陳千帆做了砍樹的動作,表示他們也要幫他砍樹。
陳千帆說人已經夠了,他指着糯糯垚垚的熏架比劃道:“做這個也可以拿衣服。”
於是這幾人就留下來成為了煙熏工。
有了這幾人的加入,後頭來的人越來越多,陳千帆不是安排他們做煙熏工,就是安排他們燒海水製鹽。
這群人在這裏做工,打不了獵,也做不了食物。
糯糯他們又把他們的食物給包了。
一日三餐,早上喝粥,中午吃乾飯或者砍米餅,晚上會加一點肉。
要看投入的成本越來越大,糯糯咬唇看陳千帆:“陽陽哥,我這樣好像很虧。”
陽陽抱了藥罐子在燉湯,把蒲扇當摺扇,指點江山道:“你們去到下一個地方賣鹽焗雞或者海鹽都是賺的呀。”
鹽和糧食一樣,走到哪兒都是硬通貨。
糯糯沒有經商頭腦,垚垚有啊:“鹽焗雞又不值錢,鹽這個東西還不知道在別的島嶼禁不禁止販賣私鹽,若是禁止的話,我們還沒有賺錢,就讓人給噶啦!”
陳千帆尷尬地笑笑,他也沒有想到自己一件衣服的魅力竟然如此之大。
垚垚鼓了鼓腮幫子道:“若是他們有能夠與我的糧食相匹配的東西作為交易,我們還不算虧得太厲害。”
現在的人工費,成本太高了,七大船他們從百稻城裝的糧食,很有可能出這兒就沒了。
而他們船是輕了,獲得的只是一些還不知道能不能賣的海鹽,怎麼算都很虧。
陳千帆頷首,糯糯垚垚的糧食換成鹽,他的錢也跟着縮水了。
可這島上除了一些松柏灌木還有澤麗之類的野物,沒再有旁的東西了。
他們好像也回不了本了。
“陽陽哥,我回去要告訴婉婉嬸嬸,你欺負我們。”垚垚氣鼓鼓的。
“別啊。”陽陽看他把他娘都給搬出來了,“大不了回去之後我補一盒寶石給你。”
他那兒還有他爹給他從西域帶回來的寶石。
“不稀罕,我也有很多。”垚垚搖頭,他娘的商道也是西域,陽陽有的他也有。
“唔……”陳千帆嘗到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痛苦了。
看他們愁眉苦臉的,盛聞燦拿了一株植物過去,“你們看這個能不能賺錢。”
一行人看過去:“這是什麼?”
盛聞燦嘆氣:“苧麻。”
他是去找藥材的,船上的藥材不多了,他看看這島上有沒有補充的野生藥材。
結果就發現了一大片的苧麻。
應當是這裏的人還不知道苧麻的作用,把它們當雜草,任由它們隨意生長了。
“——嗯?”垚垚眼睛發亮地看過去。
苧麻阿,有了它,就能織布做衣裳,布在很多地方也是硬通貨。
但他隨即想到:“有苧麻也不行啊,我們沒有辦法將它布匹。”
總不能賣原材料吧,那才值多少錢?
“這裏不是有這麼多人嗎?”陳千帆道,“讓他們給我們加工成麻線,我們賣麻線也是一樣的。”
“這個可以。”糯糯點頭,“就是不知道他們能在我們走之前,弄出多少麻線來。”
“有多少弄多少。”陳千帆道,“能賺一點是一點。”
“這兒的苧麻從未被人收割過,這又不是一個小島,裝幾船就就沒了。”盛聞燦道,“我估計光是苧麻都夠賣幾年的了。”
“讓空掉的船隻裝着加工好的麻線回百稻城買水稻。”陳千帆道,“我們來助這些人一臂之力。”
“多餘的麻線還可以讓百稻城縉朝的商人運回縉朝,如此一來,我們縉朝的衣物價格還能再跌一跌。”長樂也在一旁插話道。
裴泫珠笑:“衣物的價格跌了,我爹肯定氣死。”
“不過能夠讓縉朝的百姓都能夠穿買得起新衣穿,他肯定也是高興的。”長樂道。
“我會弄紡線機。”陳雪花也舉手道,“很好做的,可以加快紡線速度。”
“有了糧食和衣物,這裏的居民也能脫離現在原始的生活吧。”阿稚看着那些穿着獸皮和他們給他們的衣服,不倫不類的人們說道。
“何止能脫離現在的生活。”太上皇樂呵呵地道,“若是你們再教會他們識字,種植,醫術等等技術,都可以做聖人了。”
將來可以在史書上被人大書特書的,而且這裏的人若學會了寫字,他們也將擁有屬於他們的第一本史書,對於這些教會他們知識與技術,讓他們自己去開天闢地的人,不是聖人是什麼?
“喝湯,喝湯。”陳千帆被太上皇說得面紅耳赤,他們可沒想做什麼聖人,他們就是想掙點小錢,看藥罐子裏的雞湯熬好了,忙把湯倒出來,一人一小碗。
只有太后和長樂這兩個身體不大好的,分了一大碗。
旁人知道她倆的情況,也沒有多說什麼。
唯有長樂從陳千帆手中接過雞湯的時候,愣了愣。
只有少數人知道,她喝湯喜歡放蔥花,總覺得沒有放蔥花的湯是沒有靈魂的湯。
但他們這麼多孩子在一塊,不能每個人都是喜歡吃蔥的。
她也隨大流的,別人做什麼吃什麼,有蔥花的時候多吃一點,沒有蔥花的時候少吃一點。
但她這碗裏的湯點綴着不少蔥花。
她記得船上的蔥都割完了,還沒有長出新的來,這是哪兒來的?
陳千帆低聲道:“在林子裏找的野蔥,只有幾根,別吱聲。”
“嗯。”長樂低頭抿了一口湯,也低低地回了一聲。
不吱就不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