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深不壽
“你來了?”周驚蟄說完就往後倒。
“小心。”高進忙不迭扶住,入手盡絲滑,心間一蕩漾,眼不敢多看。
周驚蟄眼眸迷離,“扶我進去。”
“周教授,你這是喝了多少?多飲傷身。”高進忍不住埋怨,這麼美的女人,怎麼不愛惜自己身子呢!
“你關心我?”周驚蟄似笑非笑,扭頭提醒:“把門關上。”
“噯。”就這一會兒,高進已經額頭見汗了,但還是澄清一句,“我這是一個學生對老師的關心。”
周驚蟄幾乎將整個身子都靠在高進身上,眼眸半眯,“就沒有一點男女之情?”
高進正色:“絕對沒有,完全沒有。”
周驚蟄笑笑,突然腳下一個趔趄,高進一下子沒能扶住,她在跌倒的前一刻,一把抓住什麼,高進觸電一般,整個人都僵住了。
而後,她借力起身,轉身面對面紅耳赤的高進,輕咬唇皮,梨渦綻放:“我還以為自己人老珠黃不堪入目了呢!”
“教授,我去更衣。”
高進撇着腿,走向廁所,背後周驚蟄格格嬌笑,讓他越發窘迫……
房中,一壺酒,兩隻杯,幾樣乾果,二人對坐。
“教授,你喝多了,不喝了吧!”
“陪我喝點。”周驚蟄固執的要給高進倒酒,高進只好搶過酒壺,心說,自己千萬要撐住,要是不勝酒力,就要被潛規則了。
倒不是看不上周驚蟄,恰恰相反,周驚蟄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令人迷醉。
主要是高進不想稀里糊塗的交出自己的第一次——這個世界的第一次。
兩人了解太少,還遠遠沒到尋幽訪勝深入淺出的地步。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周驚蟄這個酒度數不低,讓高進一時間打消了介入酒水行業的念頭。
作為一名玻璃廠的工程師,高進也不是沒有想過通過造玻璃逆襲,迎娶白富美,妻妾成群,走上人生巔峰。
但是,正因為了解玻璃,所以才清楚,在當前的工業水平下,想要批量生產能夠用在窗戶上的平板玻璃,還有一些精緻的玻璃器皿,根本不可能。
“高進,你知道我這個院子為什麼叫做空庭嗎?”周驚蟄突然斂了笑容問道。
“寂寞空庭春欲晚。”
“……”周驚蟄噤聲,但那雙卡姿蘭大眼睛瞪到了極限,就這麼直愣愣的看着高進。
“教授?”
“高進,你懂我!”周驚蟄一把抓住高進的手。
“教授,你別激動。”高進心中一緊,難道要進入正題了嗎?
周驚蟄放開手,靠進椅子裏,閉上眼睛,似有無限疲憊,她朱唇輕啟,“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教授,你怎麼?”
“說的真好,我曾經也有一個山盟海誓的愛人。”
“那他……”
“陰、陽、相、隔。”周驚蟄一字一頓,說完直接悶了一杯酒,然後淚水從眼角滑下。
“教授,世事無常,請節哀,活着的人,還要向前看,我們可以這樣想,你這麼好,是他沒福。”
高進知道,古往今來,才女多傷春悲秋,比如那個李清照,只是跟丈夫分隔兩地,就寫出了那麼多凄婉哀絕的詞,何況周驚蟄這樣天人永隔。
“呵呵……”周驚蟄一把抓起酒壺,就要往嘴裏倒。
“教授,別喝了!”高進也能體會到對方深深的孤寂,但也不能作踐身子,更不能胡亂拉個男人就……他不是那種隨便的人,除非先培養感情。
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周驚蟄繼續灌酒,於是一把將酒壺奪下。
周驚蟄卻是抓住他的手臂,殷紅的臉蛋湊到跟前,噴着灼熱的酒氣說道:“你跟他好像。”
“教授你喝多了。”高進心說:少來這一套,信你個鬼。
“但你不是他!”周驚蟄又躺回椅子裏。
高進微微皺眉,有些意外,這個寂寞的女人,居然沒有趁熱打鐵順水推舟更進一步直搗黃龍?
片刻后,女人依然一動不動,只有那份飽滿微微起伏。
“這是睡著了?”
“這就完事了?”
“那她叫自己來做什麼?”
“就是為了陪一個空虛寂寞冷的女酒鬼喝酒?”
初夏時節,夜裏還有些涼。周驚蟄這樣睡着,很容易生病。沒辦法,高進只能抱她去進屋。
女人柔若無骨,因為酒精的熏染,肌膚髮燙,白裏透紅,令人心顫。
那艷麗潤澤的唇,像初綻的玫瑰,那醉酒沉靜的人,如春睡的海棠。
任君朵頤的模樣……
高進嗓子火燒火燎,他知道,這不全是因為喝了酒。
看到女人糾結的眉頭,他冷靜了不少。
女人的閨房香氣襲人,色彩豐富而且溫馨。
入眼處,有棋桌、琴台、書案等等。
古色古香的紅木大床,看上去就很結實,四根柱子上掛着粉色帳幔,營造出一種曖昧氛圍。
高進放下女人,就要離開,害怕再不走就要出事。
“許郎,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女人突然開口說話,還用一隻柔荑死死抓住他。
那閉着的雙眼,那緊皺的眉頭,那苦苦哀求的模樣……
高進咂嘴:女人,滿滿的套路啊!
他心裏有點動搖。
常言道,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三十坐江山,要不就從了她?
正當高進肆無忌憚的打量對方的嬌軀時,周驚蟄突然面露痛苦,繼而張口就吐。
“我去,不要啊!”高進悲呼,實在不想伺候一個喝吐的女人,儘管她是自己的老師。
但他打眼一看,竟然是一地鮮血,心頭一驚,馬上扶住周驚蟄,“周老師,你……你怎麼樣?”
周驚蟄吐了一口血,依舊沉睡不醒。
高進馬上為其把脈,絕不是喝吐了那麼簡單。
飲酒過量,吐出血絲,那是傷到了胃粘膜,但首先,你會吐出一大堆沒完全消化的食物,到最後,才會吐血。
而如今,周驚蟄張口就吐血,還是一大口。
經過把脈,高進發現,對方肺部有病,古時候叫肺癆,現代叫肺結核。
高進大搖其頭,這女人居然有這個病,還敢肆無忌憚的飲酒,真是不要命了,又或者,真是因為情殤,她了無生趣,自己作死?
高進知道這個病在這個世界沒那麼好治,但只要注意調理,也沒有那麼嚴重。
高進嘆了口氣,為周驚蟄蓋上薄被,然後又為她擦了嘴角,清理了地板。
這才來到書案,看到一片小楷:
許郎,又到了你的忌日,你走了已經整整兩年,我無時無刻都在想你,也許很快,我就會來找你。
高進回頭,看向床榻上的周驚蟄,果然是個為情所傷的女人。
原來今天是她愛人的忌日,難怪會有如此反常的舉動。
未經他人事,不知他人苦,想要成功的安慰一個人,是很難的。
高進自信也沒有這個本事。
於是,他提筆寫下四個字——情深不壽。
咦?上輩子沒怎麼練過毛筆字,可是寫出來的還不錯,想必是這具身體掌握的技能。
接着,他又拿來一張宣紙,沉吟片刻,開始揮毫。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擱筆,很滿意。
看了眼人事不省的周驚蟄,高進又輕嘆一聲,“周教授,一切都會過去的,就讓我用滿腹才華來安慰你吧,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然後,再次為周驚蟄掖好被角,輕手輕腳的離去。
他前腳剛走,周驚蟄床背後就出來一個身着藍裙的女人,她移步來到書案前,才看了一眼。
“啊!”女人頭皮發麻失聲驚呼……
第二天上課。
高進依然被徐詩蘊、陸小曼兩個女人夾在中間。
大家已經見怪不怪,或者說敢怒不敢言了。
高進倒是有些奇怪。
王猛直接缺席,不止他一個,不過小胖子田圓倒是來了,但也是紅着臉一副見不得人的模樣,其實哪有什麼人注意他呀!
高進奇怪的是,陸小曼一直扭着身子托着腦袋看他,那目光很痴迷,就像欣賞一件藝術品,或者是寶藏。
高進就很苦惱。
諸天萬界的親們,一個男人魅力太大腫么辦?挺急的,在線等。
周驚蟄來了,高進發現,她的氣色還不錯,而且,她的目光也時不時的落在自己身上。
這堂課好像沒什麼內容。
當然,憑良心講,周驚蟄的課,上座率這麼高,跟她教的內容真的關係不大。
大家就是來看人的,大家的追求就是這麼的樸實無華。
下課後。
“高進,你來一下,我有事找你。”
徐詩蘊剛說完,周驚蟄來到跟前,“高進,跟我走。”
於是,高進對着徐詩蘊聳聳肩,跟着周驚蟄走了。
這邊剛走進周驚蟄的辦公室,看到陸小曼也大大方方走了進來,連報告都不用的。
高進驚訝的看着周驚蟄,周驚蟄竟然無動於衷,在它面前擺着兩張宣紙,看到這個,高進知道周驚蟄喊自己過來的原因了。
周驚蟄彷彿沒有看到陸小曼,指着“情深不壽”四個字,“你寫的?”
高進點頭。
“何解?”周驚蟄問。
高進看了陸小曼一眼,“我知道周驚蟄痛失愛人,無法釋懷,你的病也跟這個悲痛壓抑的情緒有關,所謂情深不壽,就是說用情至深的人多半要折壽的,你們應該聽過‘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吧!”
周驚蟄呢喃:“情深不壽。”
陸小曼輕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完全沒聽過!”周驚蟄雙眸含淚,“但是說的太好了。”
陸小曼拿起另一張宣紙:“高進,這也是你作的?”
高進模稜兩可道:“都是師父教的。”
其實,詩詞歌賦有時候並不艱深,稍有文學素養的人都能看懂,但看得懂卻做不出,這就是普通人和詩人詞人的巨大差距。
所有的字都認識,但拼湊在一起,加上平仄韻腳,如果是詞,還有套上詞牌的固定格式和韻律,說起來簡單,但是,真的需要天賦。
有人張口即來,有人絞盡腦汁,也得不到一句。
所以,周驚蟄和陸小曼將高進弄來了。
至於高進那句“師父教的”,她們自然不信,若是高進師父有如此好的產品,早就聲名遐邇。
周驚蟄:“高進,昨晚上是我唐突了,謝謝你。”
高進:“教授客氣了,學生理當為師長分憂。”
周驚蟄嫣然一笑:“這首詞是送我的?”
高進點頭:“嗯,希望能夠勸慰教授一二,有些人走了,但一直活在我們心中,如果他也愛你,九泉之下,絕不希望你如此作踐自己,而是想讓你好好活下去。”
“對呀,周姐姐,高進說的很對。”高進驚詫於陸小曼對周驚蟄的稱呼,是姐姐而非教授,莫非二人還有不錯的私交,緊跟着,看到陸小曼對他說道:“高進,你這首詞作的太好了,你知道嗎,我看到之後,頭皮發麻,血液沸騰。”
“還好還好。”高進神情不大自然,在心中給另一個世界的秦觀前輩告了一聲罪。
周驚蟄:“有名字嗎?”
高進做思索狀,“就叫《鵲橋仙》吧!”
周驚蟄眼眶泛紅:“只羨鴛鴦不羨仙,《鵲橋仙》,真好!”
說完,就是一陣咳嗽,當她拿開雪白的手帕,其上有着觸目驚心的鮮血。
“周姐姐!”陸小曼心疼的大叫一聲。
“無妨,老毛病了。”周驚蟄搖搖頭,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樣。
高進馬上上前,給周驚蟄把脈。
“哦,你這個小傢伙還懂得醫理?”周驚蟄饒有興趣的問。
高進細心診脈沒作理會。
陸小曼搖頭,心直口快道:“高進,沒用的,御醫都沒辦法。”
“小曼,慎言。”周驚蟄呵斥。
但高進已經聽清楚了,仔細打量周驚蟄,“教授的身份很尊貴?”
“沒有,別多想。”周驚蟄掠了掠鬢角的髮絲。
高進正色道:“周教授,你這病我能治。”
陸小曼急了:“高進,不可妄言,你不知道周姐姐是……”
周驚蟄卻擺手打斷陸小曼,嫵媚一笑:“高進,那我這九十多斤就交給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