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序章

第二卷：零度

[序章]

無數無數遍的忠告，從十年前開始就在少年的腦海里不斷地，不定時地徘徊着，他早就麻木了，早就知道什麼該坦然接受。

那片蒼白無力的天空，低沉地傳來那樣的聲音。一如十年前，少年笑了，他仰着頭朝天，大笑着。笑可悲的天命，笑愚昧的人們。

誰會想去記得什麼恥辱？

“那些一切華麗的掩飾，統統給我消失——”

“這是何苦啊……將恥辱掩飾成榮耀的，將自命清高講訴成深藏不露的，將自己的無知說成對別人的認可的——”

只是沒有辦法逃避的，這就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實。只是還有人把它當作恥辱嗎？

往昔我們所景仰的，那樣一份恥辱，那樣一道傷疤。

為之驕傲的，這份恥辱。

十年前，格雷斯星。

昏沉的天幕，閉目最後一秒連半點餘光都不剩，它吞噬了所有，彷彿萬物都在它的掌控之下。

少年站在高處的碎石上，湛藍的眸子黯然地俯視着底下密集的族群。他是被冠於黑暗佼佼者的，只是他還沒有明白這樣一個稱號究竟代表了什麼。

“布萊克……”他身後走出來一個人，輕輕將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在那個人的瞳孔中，少年望到了自己，那個渺小的自己在父親的眸子中是那麼明亮，宛如日的光輝。

是不可觸及的，永遠無法觸及的光芒。

少年睜着眼瞳直直地望着面前的中年男人，他沒有辦法說什麼。

“我明白了，那麼就這樣吧，威斯克大人，你贏了。”少年轉過身騰空躍起，淡淡地摘下在風中獵獵作響的戰袍，鬆了手。

“早這樣該多好？這樣就不需要有那麼多人犧牲了。”威斯克冷笑着，連戰火都熄滅在這片黑夜。

徹底是只有黑暗了。

少年茫然地望着，他在自己的視線里除了一片黑夜，呼嘯而過的烈風，他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

“布萊克，真抱歉，我讓你違背了自己的意願……但是謝謝你，沒讓這個族群滅亡，哪怕背負着失敗……”

他忽然清醒過來，緩慢地將目光移向他的父親，少年愣住了，眉頭不自覺地禁皺着。

他終於是機械地笑了笑。

心中莫名的刺痛，然而逐步瀰漫了全身，他麻木了，站在這冷清的黑夜中。

他望着那些人為他的投降而慶幸。

他聽着自己的父親對他的恥辱說了溫暖的感謝。

為了活下去。

風聲在感知中那樣慘烈。

從那片黑夜中傳來的告誡，為了什麼悲哀着，又安撫着些什麼。

威斯克的笑意淡了下來，他的冷笑是給誰的，他自己再清楚不過，可惜除了自己以外，沒有人感受得了。

銳利的目光變得平靜而柔和起來，他看着少年，那張慘淡的白皙的臉龐全是無奈和茫然。

就這麼放棄了么？為了什麼？

威斯克在少年身上看到了一個影子，被黑暗籠罩着的影，像極了當初的自己。

我想這些作什麼，這個結果不才是我的目的呵。

威斯克疲憊地繞過少年和他的父親，走向光明聖壇，烈風在他的身後呼嘯着，像是凱歌，像是哀悼。

那雙暗紅色的眼瞳早就失去了光澤。

他打了多少敗仗，被人咒罵成所謂的邪派，哪怕他是被人打得遍體鱗傷的一方。而如今他勝利了，名義上他是勝利了。

有什麼變化嗎？沒有吧…

“因為沒有人會理解，也許自己也唯有這條路可走了。”

是無路可退了，才只有這樣的，能夠理解嗎？不能吧，沒有經歷過這些東西的人怎麼能夠明白呢？

“就這樣走下去吧，直到世界盡頭。”

威斯克慘淡地沖自己笑了笑。

“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