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無處可逃
“……你……”
天沐盯着輕易用手在自己體內掏來掏去的亨特，頓了一下。
“呃……每次看你這樣都會有些不適。”
“誒！可是我還覺得挺自然的……”
“……算了，你不用拿出來，讓那些東西留在原地就行。”
天沐有些無語，顯然，隨着物種的轉變，似乎他的常識也有了些變動……不，不如說是，更好的知道了自己這具身體的功能吧。
亨特的體內是一個絕佳的培養場所，只要有足夠的樣本，甚至製造出克隆人軍團也不在話下……當然，無論是他本人還是蘭都拒絕這件事，但製造一些器官或者備用身體還是可以的。
也正因如此，天沐為了以防萬一，特地拜託亨特製作了奧德的備用身體，如果事情無法挽回，就啟用靈魂轉移術式將奧德移送到新的身體裏——在本人不知曉的前提下。
本來這種東西也不是什麼禁忌，只是嚴禁對其他活人使用而已，那樣會對施法者產生靈魂上的損害，嚴格來講，靈魂轉移術式的目標如果有靈魂存在，那麼兩人的靈魂會摻雜在一起，記憶、感情、人格，這些東西都會融合，徹底變成另一個人，之後大部分人都會在短時間內死亡，然後回歸循環，少數人的肉體會活下去，可也只是一個軀殼，所以在古代沒人會將它視為長生的手段。
他看向沉睡中的奧德，對方透支了自己的身體，完全康復可能需要一周的靜養，不過……時間還夠。
【夢境植入開始】
隨着機器干預奧德的大腦，他一直痛苦的臉色也放鬆了下來。
天沐根據他的經歷，為他編織了一段很寧靜的夢，在這場夢裏，他會忘記一切，卸下所有的負擔，他醒來過後不會有任何的異樣。
天沐喝了口咖啡，現在曉光號和炎玄之間就像喝咖啡一樣，差的就是短暫的飲用時間，在喝下去之後……事情就結束了。
現在……就剩下曙星和槿椎羽了。
希望他們能平安歸來……一定能的。
天元，登神聖所
“……你背叛了他們。”
槿椎羽沒有拿弓，武器對現在來講可有可無，只要一個念頭，面前的歸盡使徒就會連塵埃都不會留下。
但要做這件事的人不能是她，就算把學士的肉體與靈魂折磨到只剩下一口氣，也不能由她處決。
她的周圍瀰漫著逸散的魔力光華，毫無疑問，有很多人在這裏倒下。
“浮生計劃的確很有遠見，但如今他們把知識和智慧混為一談，偏離了正確的方向……命運中也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就算不是我動手，你也會動手，那個異界星輝也會動手，不是嗎？【人】之萬慧。”
學士扔掉了拐杖，奇美拉遺骸最後的殘留力量轉移到了他的身上，這讓他不再繼續衰老，也可以讓他承載一些……別的東西。
“你想要什麼？”
“【萬慧】。”
槿椎羽失神了一瞬間，老人的回答在她的預料之外，失去的萬慧的權柄后，她眼中的未來也徹底消失，現在每一步都是在未知下前行。
但自己知道學士要幹什麼。
他想用自己的心臟來連接萬慧，短暫的成為擁有全數智慧的人類，代價則是回歸循環。
但槿椎羽不允許。
“你要阻止我？這件事對你來說無足輕重。”
老人很平靜的問，就好像槿椎羽無論做什麼他都不在乎。
“我仍是曉光號的一員，而且阻止你很容易，因為……你不可能憑自己做到的。”
槿椎羽對誓約看得很輕，因為無人與她約定過某事……直到蘭那次。
所以她必須要遵守和曉光號的約定。
一支琉璃箭矢眨眼間便凝結成型，足以輕易貫穿大部分裝甲的箭頭正瞄準着老人的心臟。
“……是啊……”
老人笑着，和平常一樣，但有什麼不對……一個足智多謀的人怎麼可能不給自己留下後手？
槿椎羽察覺到了問題——他不是一個人！
身後突然傳來誰的呼吸，槿椎羽喚出一柄琉璃長劍，反手刺向身後之人，同時，一陣箭雨從她身前射出，試圖阻擋學士的腳步。
劍的鋒利遠超它華麗的外形，輕而易舉的穿透了血肉，將那人的心臟切成兩半。
……她知道那是誰，學士的確知曉自己的破綻，所以找來了和浮生計劃聯繫最深的人……某種意義上，這個男人是自己的“父親”，畢竟，是他創造了自己。
鮮血浸染了男人的衣服，曾叫王壬的人類咳嗽了一聲，他看着自己的作品，什麼都沒有說。
他在等一個問題，他知道槿椎羽一定會問這個問題，因為她太溫柔，而他身為造物主一定會回答的，
“這一切值得嗎？”
啊……值得？這一切，他瘋狂、殘忍、高傲的一生難道……
“不值得嗎？呵……”
“……再見，【父親】，永別了，王壬。”
槿椎羽從他的胸膛中拔出了劍，又砍向了他的脖頸。
在人生的最後一刻，王壬沒有後悔。
他一如既往的相信着……
【萬慧】的救贖。
槿椎羽看着男人，嘆了一口氣——學士已然達成自己的目標，以讓她和過去一刀兩斷為代價。
“……接下來，你會觸碰到根基的所在，萬慧會鎖定你的存在，並在一瞬間就填充你的身體……運氣好的話，你大概能存活三秒。”
老人握着槿椎羽的心臟，看來阻止他是做不到了……由他去吧。
“……三秒啊……足夠了。”
老人喃喃自語。
“有什麼留言給他們嗎？”
“有，告訴夢想家，就說，我很抱歉。”
“……智慧與知識並不一致……”
“可若不通曉真理的奧秘。智慧從何而起？”
老人並未多說什麼，他握着晶石，之後……他的意識被引入一片混沌當中。
萬物的起源，在很久——久到星墜如今已無法考證以前，那時的文明稱呼它為根基。
一切事物的起始點，同時也是所有維度都必須遵循的“邏輯式”。
他來到了這裏。
他接觸了這裏。
而後……【萬慧】找到了他，令他明白了一切。
時間、空間、增熵、逆熵……人類自以為用語言來描繪概念，但他們只是在規定它。
概念就是概念，在絕對的真理面前，語言顯得蒼白無力，學士理解了世界運行的邏輯，他理解了一切……
無論是過去、現在，抑或是……未來，一切無所遁形。
槿椎羽看着露出滿足表情的老人，心中閃過一絲憐憫，身體的撕裂與虛弱感讓她徹底失去戰鬥能力，只得盡全力倚着劍才不至於倒下。
但她在笑——自己與萬慧的最後一點聯繫徹底的斷掉了。
她的過去正擺在她眼前。
而它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