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地府六年。
鄭德強沉吟兩秒道：“我有幾個問題。”
“嘿嘿！知無不言。”
“你剛才說陰壽？”
“陰壽一般指未盡的陽壽。”
“一般？”
“嘿嘿！人的際遇不同，命運隨時變化，陰陽也隨之長短。凡人的陰陽差別跑不出幾個時辰。”
“為何不能帶着記憶轉世。別跟我說什麼規矩，若只是規矩就沒有人例外？”
“嘿嘿！原因挺多，你若帶着記憶轉世，大抵是個畸形人，只有彩票大獎概率乘以五胞胎概率的幾率是個正常人。”
“為何？”
“嘿嘿！這個……打個比方吧，一塊石板上已經刻了梵文金剛經，沒有空缺。再刻一版蘭亭序，你覺得怎麼樣？”
“……也就是說只有法力高強之輩可以奪舍重生。”
“奪舍重生與攜憶輪迴有本質區別。前者如謀財害命，後者是禍國殃民，事關天地氣運，是一等一的重罪。”
鄭德強聞言左右張望，深不為然。
牛頭甚善察言觀色：“嘿嘿，你別不信。轉世輪迴道前自有專職把守，真闖過去了，玄黃玲瓏塔立生感應，天庭定會一糾到底，絕無倖免的可能。”
鄭德強不屑道：“說來說去還是規矩。規矩是死，人是活的，你們身為陰差，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就不信千年以來沒有一個找你們通融的。今天你們找他們通融一下又何妨，哼哼……”
牛頭道：“事關天地氣運，確實沒有。”
鄭德強怒：“氣運？什麼氣運？”
牛頭張口結舌，不能作答，眼巴巴的看看馬面。
馬面硬着頭皮道：“權限有限，是何氣運我倆確實不知。總之，別說不是玉帝親外甥，便是玉帝親舅舅或是本尊也是不行的。”
一時冷場。
隔了一會，馬面勉強道：“小兄弟。事已至此，雖有不甘，但請聽我一句良言。抹了記憶，我倆助你輪迴，一生富貴逍遙，你今世父母亦有我倆照看，這是最好的選擇。”
“捨不得今世記憶，只能偷渡去它界，他日造化全在你自己，我倆實愛莫能助。”
“兩條俱不要，在這地府之內恐怕也挨不到陰壽終了。屆時魂飛魄散，什麼都沒了。與我倆而言，承你這一份殺業幾百年，等同於……等同於無薪吃老本，白工作幾百年。雖然難熬，要說就此斷了道途，什麼都沒了，還差的甚遠。你莫要自誤。”
牛頭馬面又陪坐了幾個小時無果。也是，多數人遇上這種情況，只怕也是難以決斷，實在是未知太多，不易判斷。
只是這一猶豫就是經年累月，時間一晃六年過去了。
六年來，那書生辦公睡覺幾乎不離案桌，着實震驚到了鄭德強。
牛頭馬面起初常來說勸，到後來就剩牛頭還偶爾來傳達父母消息，馬面已經甚少出現。
地府冷清，硬生生的將他那顆毛躁的心磨的猶如清溪里的鵝卵石，雖然千瘡百孔，但也光滑細膩，可堪一握。
這一日，牛頭忽然興沖沖而來，瓮聲瓮氣的道：“鄭德強！告訴你兩個好消息。哦，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
鄭德強面無表情，這六年不知為何，他這魂體溢散不見加劇，反倒是有點凝聚的跡象。
“先聽哪個？”
鄭德強看到後面還跟着馬面，知道這次的消息必然有些不同：“既然有好消息，那自然留到後面。”
牛頭撓撓頭：“嘿嘿，你父母做了試管嬰兒，成功了，是個男孩，起名叫鄭念強。你以後就不用在擔心他們孤獨了。”
鄭德強聞言一時五味雜陳，好一會兒才勉強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其實六年相處，他發覺兩個鬼差其實還算實誠，只是都有些粗枝大葉，別看馬面會忽悠，實則沒有耐心定力，不然當初也不會錯拿了他，更不會貪食無主供品。所以他也早知道帶着記憶轉世已是絕無可能，只是咋一聽父母又得了一子，雖然心中有了解脫，但難免心酸遺憾不能在父母膝下同倫。
“好消息呢！”
牛頭安慰道：“嘿嘿，你也別傷心，你父母還是很記掛你的。”
鄭德強勉強應答：“嗯……嗯……”
“啊！好消息是：那偷天換日奪了你陽壽的兩個賊子已經找到了。”
鄭德強一愣神，身體裏像是有什麼東西悶住了，在不停膨脹。到了極致時，隨之“嗡”的爆散出來，又隨着呼吸回縮魂體，感覺無窮怒氣無處宣洩。
牛頭馬面一驚，原以為他不說心如止水，天塌不驚，至少也不是那麼容易就點燃的了。原來也是表面耐得住寂寞，內里依舊魯莽。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生死大仇之事果真不是易於的。
牛頭忙道：“你不要急，我……”
“不急？還等什麼？我同你們一起前去打殺這兩賊子。”鄭德強幾乎是咆哮着喊道。
牛頭扯住他的魂體道：“聽我說，你打不過，而且……”
“我打不過，你們也打不過嗎？”鄭德強狂怒，魂體不停膨脹收縮。
“陰陽各有法規，我們只能拘魂，不能殺生。而且……”
狂暴的鄭德強不管不顧，瘋狂掙扎，魂體幾乎要炸散，狠狠的道：“要不是我打不過你們，你們早被我打死了。”
馬面滿臉黑線，牛頭歪着腦袋頭疼的道：“以你的鬼力，普通人一掐一個死，已經是個厲鬼中的厲鬼。但那道士法力已能瞞天過海，你連身都近不了，就要灰飛煙滅。”
“難道他殺人就不用償命？”
“殺人償命是陽間法律，陰間審查殺業、惡業。業力越深，修正越痛苦，這叫業報。”
“啊……我好恨吶！堂堂七尺男兒，有仇不報……”一呼一吸間，魂體散如遊絲，凝如實體，似乎若不是牛頭扯着，下一刻就要遁入陽間，“還有一個呢？不是說有兩個嗎？難道也是高人不成？”
“還有一個其實他過的還不如你……”
鄭德強狂笑：“哈哈哈，如果我猜的沒錯他應該與我同名同姓，而且就是那天與我差肩而過的老頭，竊了我的陽壽六十八年，你說他過的還不如我！哈哈哈……你們被他收買，想讓我放下仇恨去投胎……做夢，我絕對要死磕到底，絕不放過……絕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