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決定
“神光聖喜帝號全體犬人令：於三日內攜帶全體家眷於東南門、鹿角林處登記戶籍，不從者以叛國罪論處並立即施罰！”
兩艘飛空艇在巴蘭紮上方巡航，日夜播放着狼帝的號令，槍聲與慘叫聲在巴蘭扎各處回蕩。我透過下水道的井蓋向外看去，整個城市裏硝煙四起，屍橫遍野，完全是一幅人間地獄的慘狀。
下方的大米拉了拉我的褲子，“小麥，多圖醒了！”
我小心合上井蓋，“我這就來。”
距離狼族炮擊巴蘭扎已經過去了三天，我們躲入了巴蘭扎的下水道，苦尋脫身之法。戰爭時期我們不能再從林子返回新哈克，因為巴蘭扎的居民會在森林裏四散而逃，狼族追擊隊緊隨其後，這時候在森林裏遊盪只會是死路一條，且我們一旦被發現，等於告知別人這個地方還有鼠族聚落，那就徹底完了。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燈下黑就是這個意思，犬族和狼族體型比鼠族大的多，完全不可能進到下水道里，我們在這裏暫時避難，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多圖被裂光炮的餘波震到了石頭上，當場昏迷，好在福伯救治及時，現在終於醒了過來。此刻他正躺在祖納米腿上，兩眼無神地看着我，“隊長，大家都還好罷。”
“大家都沒事，你反而是受傷最重的。”我坐在他身邊，拉着他的手輕聲鼓勵，“我們現在暫時安全，你放寬心好好養傷，等風頭過去了我們立刻就回家。”
“回家······回家，呵呵。”多圖不為所動，眼角一濕，竟然流下淚來。
“我們沒有家了！”
我幫他擦去淚水，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悲觀，“新哈克離這裏尚有好幾天路程，且我們聚落又小，還藏身在密林內，狼族財大氣粗，眼裏怎麼容得下我們這些小老鼠呢。”
多圖反手抓着我的手，他直直看着我，一字一句說道，“小麥，我沒有和你說笑，狼族有全世界最先進的偵測系統，他們的血月哨兵搭載着鼠人永遠也不可能研發出來的雷達與感應器，新哈克在狼族飛空艇眼中無所遁形吶！”
他的話就如同晴天霹靂，把我們所有人都震住了，我轉頭看向祖納米，想詢問多圖說的是否是真的。祖納米搖了搖頭，咬着牙說道，“我只研究納米科技，多圖反而對外界科研了解得更多，他既然這麼說······那恐怕就是了。”
我霎時間心頭一緊，兩眼發黑，握着多圖的手一松，摔在地上。
“要是這麼說來，我們不能再躲在這裏了——”“必須要立刻回家通風報信呀，怎麼辦？”
隊員們的討論聲離我越來越遠，我整個人如墜深淵，眼前一片黑暗虛無。我迷茫地注視着虛空，腦海里閃過一片片老哈克，遷徙，新哈克，森林裏的畫面。
難道上天註定我們鼠族只能潛伏在地穴里，千辛萬苦來到地表之上，除了給他族當奴隸，就沒有我們一絲容身之地嗎？
然而，我們是一個情感被無限壓抑的種族，我也只是短暫的恍惚，轉眼間就恢復如初，我的心在一時的恐慌后又回到了麻木平靜的狀態。
“如果多圖說的是真的，那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我看着各位隊員，聲音無比平靜，“我會執行我外交官的任務，只不過對象從犬族變更為狼族。”
“嗯？”大家都愣住了，大米像看傻子一樣看着我，“不好了，小麥被多圖嚇瘋了。”
我轉頭看着祖納米，
他從剛剛就一直保持着不甘心的神色，是啊，以他的年齡和閱歷，應該明白我要做什麼了，這一路上他也總是提前就能明白我的想法，所以說和聰明人交流就是簡單方便。
但太過於聰明，也是非常殘忍的一件事。
“唉。”祖納米最終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掏出納米圓球，看起來十分萎靡，“有了這個，聖喜帝應該會放我們回家吧。”
“不可以啊，”多圖急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掙扎着坐起身來，“絕對不可以，狼族本就殘忍好殺，如果讓他們掌握了納米科技，那我們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了，大家都會變成奴隸——”
“那你告訴我怎麼辦？”我厲聲打斷了多圖的話，“你知道我們還有多少瑪娜可以吃，水壺裏還有多少水嗎？大家從新哈克出發，一路上千辛萬苦，如今被困在這個鬼下水道里，還真成了下水道里的老鼠？”
“我們是人啊！”
多圖獃獃地看着我，不僅僅是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我，我一直以冷靜負責，不苟言笑的外貌示人，從來沒有對隊員發火。實際上我也會恐懼，我也會害怕，我也會覺得陷入了絕境，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我的父親是鼠族大臣，後來更是成了鼠王，雖然我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孩子，但是躲在臭氣熏天的下水道里也已經讓我接近崩潰，此刻新哈克有危險，任何族人都有義務付出一切來保證族群的存續。
“我不想引起不愉快，但我接下來所說的全是實話。”我站起身，接過納米圓球，整個下水道里只有我冰冷的聲音在回蕩，“鼠族早在百族祭典就已出賣科技來換取資源，我們的某些發明即使是大族也垂涎不已，一旦新哈克落到狼族手裏，裂光炮下可沒有什麼仁義道德、死徒威懾，會通通被拉去工坊、礦場裏當奴隸。新哈克應該發現了這裏開始了戰爭，但對一切情況都不明了。”
“現在我們是唯一能改變族人命運的人，我要求祖納米交出家族科研，我去找狼族談判，至少要能爭取到最低限度的自治與和平。”
“我、我沒有意見。”祖納米張了張嘴，最終只吐出這幾個字。
“現在我們小隊實行戰時管理與編製。”我歉意地看了祖納米一眼，只不過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沒有正視我。
“大米隨我去找狼族談判，其餘人員原地待命，這是軍令，不得有違，也不可有異議，如果被敵人發現，可以進行撤離，逃跑路線必須與新哈克相反。”
“得······得令。”眾人雖然有些遲疑，但是也只能接受了我的命令，戰時遊騎兵隊長有絕對指揮權，就算再有不滿也不允許提出任何異議。我把納米圓球小心放入懷中，放下佩劍，“為了表示誠意，我們不帶武器。”
“等等。”大米這時開口問道，“萬一狼族不接受談判怎麼辦呢，對他們來說將新哈克征服下來，不一樣能得到這個科技嗎？”
“不會的。”祖納米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看着我們兩個，“不是我自誇，目前能讓狼族看得上的，整個鼠族也就只有這種納米圓球了，我們主動拱手送出，說不定還真能保護族群的延續，新哈克能剩下兩個圓球，也不算······徹底斷絕了研究的路吧。有了這個圓球還要拉我們去當奴隸的話，唉，看我們這個體型，恐怕當奴隸狼族都會嫌棄。呵呵，估計他們雖然富裕，也沒這個心思養閑人吧。”
祖納米的話就如同一根根針，將我們的心刺得鮮血淋漓，是啊，體型是鼠族最大的硬傷，不知道我們的祖先基因改造時，究竟看上了鼠族哪一點，難道就是因為體格較小，需要的食水少嗎？他們有沒有想過遙遠的未來，自己的後代該如何在這麼多強大的種族前立足呢。
我和大米二人頂開井蓋，從下水道里鑽了出來，這個街道此刻空無一人，居民應該都去鹿角林登記戶籍了，接下來等待這些犬族人的只有被拉到極北之地當苦工，不願意去的反抗者只會死在狼族的光子槍下。
大米小心地合上井蓋，轉身對我笑着說道，“小麥，我們不能就這麼去找狼族，我有一個好提議喲。”
“你有什麼鬼點子。”我瞥了他一眼。大米笑嘻嘻地說道，“你想啊，這個球反正我們也用不到了，不是還剩下一些能源嗎，你搞個大點的動靜，在狼族面前出出風頭，才能更受重視。”
這倒是沒錯，如果只是變成個刀，盾，也太沒賣相了。我想了一下，說道，“要不我們也變個飛空艇？據祖納米所說來看的話，這個材料有自我複製的功能，說不定可以變成那麼大的東西。”
“唉，你的想像力就這麼點嗎？”大米豎起食指朝我搖了搖，“你知不知道工業泰坦？”
工業泰坦是遠古人類的巨型機械人，至於具體有多大我也不清楚，這東西對我們來說只是存在於傳說故事裏。據說工業泰坦可以搬山填海，改裝軍事裝備就可以變成武裝泰坦，所過之處只剩焦土與廢墟，想來是比刀啊劍啊什麼的更有點吸引力。
“可是，”我也有點猶豫，“如果讓狼族知道了這種用法，那後果就更加不可想像了！”
一旦狼族成功複製了納米科技，到時候一群搭載着什麼血月雷達，裂光炮的泰坦出現，以後百族慶典就可以更名為狼族慶典了！
“你可真是，有時候聰明，有時候糊塗。”大米點了點我的腦袋，“我都這麼跟你說了，還不明白，非要我把話掰碎了，餵給你是吧！”
“我的意思是，一旦納米圓球可以變成泰坦，還怕什麼飛空艇？獻寶固然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有了自己的力量，又何必對別人卑躬屈膝呢！”
我愣了一下，還能這樣？不過細細一想，納米科技好像確實有無限的可能性，有了無限複製的能力，膨脹成一個新地球豈不是理論上也可以辦到？
可是這麼一來，我到底是該繼續獻寶，還是就在這裏和狼族飛空艇開戰呢？
“你這會應該在想，泰坦是什麼樣的吧！”大米摸了摸下巴，“所以說你轉不過彎來，只要能變成泰坦，那其它的什麼不能變？你可以自己想像一個特別特別特別大的東西，只要能有殺傷力就好，然後把這些狼族飛空艇趕回家，犬族這不得立刻把鼠族奉為神明？大家皆大歡喜咯！”
不得不承認，我被大米說動了，但是我還有一個疑惑的地方，“這麼說來好像也可行，但是你剛才怎麼不在大家面前說出來呢？”
“嗨，那就無趣了。”大米笑眯眯地看着我，“我這個人啊，最喜歡觀察別人的一舉一動，將別人面對問題的處理方式與我自己計算的方式進行對比，只要發現我的方法更優，我就會覺得好開心，好高興，有一種別樣的優越感，事實證明我更勝一籌，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我啞口無言，被他雷得外焦里嫩，我看大長老德高望重，也有長者風範，怎麼有這麼一個奇怪兒子，幸虧他不是女人，不然以後我們結了婚，我怕是要被玩死。
“現在該你這個隊長、總司令做決定了。”大米收斂笑意，認真地看着我，“說實話，我也不清楚我的方法可不可行，因為我們沒有第二次機會來驗證誰對誰錯。”
是啊，我接下來做的決定會讓新哈克走向陽光大道或是萬丈深淵，我從懷中掏出納米圓球，深吸了一口氣。
“有反抗的機會，誰願意把自己的成果拱手送給別人啊！”
“小圓球，給我變，我要比飛空艇還高的機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