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明積弊已久
魏藻德在朱由檢面前卑躬屈膝，獻媚至極的露出笑臉，說道：“陛下，是這樣，臣等歷經五日與賊大戰，終於明了陛下您的良苦用心。”
“哦？”朱由檢眉頭微皺，頓時來了興趣。
他倒要看看，平日裏口若懸河，只會夸夸其談的魏藻德，這次又能編出什麼花言巧語來。
魏藻德繼續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國之將亡，縱有千金萬銀，不過一朝化作烏有。”
“臣先前被一己私利蒙蔽雙眼，如今想來，實在於心有愧，身為當朝首輔，豈能不顧國家危亡。”
說著，魏藻德裝出一副悔之不及的模樣，身旁的陳演接過話茬道：“所以，臣等懇求陛下再給次機會，讓臣等傾盡所能，湊足三萬兩白銀捐與國庫，為拯救大明盡一點綿薄之力。”
朱由檢看着傾力表演的二人，不由撇嘴冷笑一聲。
拯救大明，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首輔的一年俸祿也不過八百多兩，哪來的這麼多錢？
其實朱由檢完全可以搬出貪污之名治百官的罪，但眼下局勢動蕩，他只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再者，大明朝積弊已久，拯救？談何容易！
扭曲的體制，是明朝滅亡的根本原因。
洪武年間，朱元璋下旨優待皇族宗親，凡朱家子孫後代，不用交稅，不用幹活，每年還有大把俸祿拿。
因為朱元璋的自私，視天下百姓為芻狗，亡國的禍端便就此埋下。
只是直到如今，才徹底爆發。
其實大明亡得一點也不冤，明末皇族宗室足足二十多萬，他們仗着自己是皇親國戚，大肆圈佔土地，瘋狂壓榨百姓。
朝廷一半的財政收入，都用來養這幫蛀蟲了，大明焉能不亡？
在這個方面，朱由檢和李自成達成了共識。
皇族宗室，該殺！
一念至此，朱由檢深吸了一口氣，面露凝重之色。
從前，他也是深受壓迫的百姓，沒有背景，只能任由他人擺佈。
而如今，自己身為一國之君，這天下，該由他做主了！
朱由檢心中決意，等收拾完北京城這爛攤子，就大刀闊斧地整治皇族，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青天。
想要挽救大明，只有一條路可走。
大破大立！
陳演和魏藻德，見朱由檢神色陰冷，一言不發，頓時面露緊張之色，心頭不由犯起了嘀咕。
“陛…陛下？”
朱由檢回過神，抬眸再次看向二人，正色道：“朕聽着呢。”
“二位臣工如此憂國憂民，朕又豈能埋沒了你們的一片心意。”
聞言，陳演和魏藻德對視一眼，頓時喜笑顏開。
“多謝陛下開恩。”兩人拱手作揖，異口同聲道，“臣等今日便籌集銀兩，親自運到戶部。”
朱由檢點頭無言。
緊接着，魏藻德環顧四周，看着仍然不斷落下的屍體，眉頭緊皺，暗示道：“闖賊真是無恥至極，竟想到往城中拋屍製造瘟疫。”
陳演面帶一絲委屈之色，也開口試探道：“陛下，城中的將士和百姓都吃了定明丹，可唯獨臣等……”
聞言，朱由檢無奈地嘆了口氣，搖頭道：“世上哪有什麼能治疫病的靈丹妙藥，定明丹只是朕為了穩定軍心編造出來的。”
“更何況，這葯已經發完了，朕縱是想給你們，也沒有了啊！”
此言一出，陳演和魏藻德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眼神幽怨，頗是難看，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陳演欲言又止，滿臉窘迫。
魏藻德用鼻子沉沉地嘆出一口怨氣，心中一陣抓狂。
編造出來的？簡直放屁！
明擺着就是不想給而已。
若定明丹沒用，你崇禎老兒早就忙着清理屍體了。
如若不然，豈能如此鎮定，讓士卒放下戒備，當著闖軍的面吃飯？
魏藻德在心中把朱由檢罵了一通，但表面上，他還是不動聲色，僵笑道：“陛下英明，如此穩定軍心，實在是……妙！”
一旁的陳演也只能苦笑着，點頭附和道：“妙，太妙了。”
看着強顏歡笑的二人，朱由檢滿臉肅然，一本正經道：“二位臣工，朝廷還需要你們出力，可要保重身體，小心瘟疫纏身啊！”
說罷，朱由檢氣宇軒昂地挺起胸膛，大步往城下走去，留下陳演和魏藻德二人，獃獃地愣在了原地。
陳演一拍大腿，罵道：“草他馬的，被耍了！”
魏藻德也氣得不輕，朱由檢走後，他才面紅耳赤，悻悻然地喘起粗氣來。
他咬牙切齒，小聲嘀咕道：“怎麼攤上這麼個主子，整天就想着我們這群大臣的銀子，豈有此理！”
正是此時，盧象升走了過來，面對這兩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自然沒給好臉色。
盧象升神色嚴峻，正色道：“二位大人，陛下容許你們離開了？”
魏藻德和陳演轉頭看去，見是盧象升，頓時一陣發怵，寒毛直豎。
他們至今都沒想明白，盧象升是如何在五年前巨鹿之戰中活下來的，又是怎麼突然出現在這京城裏的。
離奇，實是在離奇。
以至於他們現在見着盧象升，都跟見了鬼一樣，唯恐避之不及。
面對盧象升的詢問，陳演神情緊張，以為他聽見自己罵皇帝了，不由咽了口唾沫。
而魏藻德，則是一臉淡定，非笑似笑地看着盧象升，理直氣壯道：“沒錯，陛下允了，我等文官，不適合打打殺殺。”
“滅賊之事，還是盧將軍在行，我等就不奉陪了，告辭！”
魏藻德說罷，朝盧象升拱了拱手，他和陳演便欲動身，準備找到城頭上的子女家眷，帶他們回府。
可誰知，兩人剛邁開步子，卻聽見盧象升沉聲道：“且慢。”
盧象升目光如炬，冷冷地盯着兩人，眸中滿是戒備之色。
從來憂國之士，俱是千古傷心之人。
自二十二歲時，考中進士，入朝為官那一刻起，盧象升便一直想要匡扶社稷，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
只可惜，廟堂之上，朽木為官，奸臣當道，盧象升的一腔熱血，終究是付諸東流。
得以重生，盧象升自然十分珍惜這次機會，也正因先前被奸臣所陷的經驗，他才會如此提防眼前二人。
魏藻德和陳演聞言，頓時停住了腳步，眉頭一皺，再次看向盧象升。
“盧將軍莫非是要違抗陛下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