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蔣澄無語住了。
“你受什麼刺激了?這麼想不開?”
許澤南掛了電話,不再多說一句。
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他的行為,也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理解。
但——
【你也一起。】
他發了這樣的消息給蔣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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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言回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
客廳里亮堂的燈都熄滅,只沙發邊上垂了盞氛圍燈。
許澤南屈腿坐在沙發上,黑色西裝褲下長腿線條惹眼,膝蓋的骨節對稱拘謹,雙手手肘支在膝蓋上,手掌撐着頭,修長的手指嵌入短髮里,肩背彎出卑微的弧度,身形的弧線抹去稜角,只剩下脆弱和孤獨。
他睡著了。
隔着夢幻的落地燈,奚言彷彿就看到當初那個被創業打壓過多次后的年輕男人,整個人都透露着一種疲憊與無力感。
他那時候就這樣短暫地閉着眼睛坐着休息一會兒,就算是睡過覺了,拘把水洗過臉又開始沒日沒夜地敲代碼。
奚言沒想到,他還沒走。
他明明是不願意待在別人的住處的。
她下意識的放輕了走路的動靜,原本拍上牆打算開燈的手也收了回來。做完這些習慣性的動作,奚言有些被自己的行為意外到,難道他們都還保留着過去的意識和行為嗎?
儘管奚言已經放緩動作,卻還是不出意外地吵醒了他,他睡眠一向很淺。
“言言,你回來了。”
可能是因為剛醒,他的嗓子有些干啞,聲線因此更加低沉。
奚言愣了一會兒。
時間倒流,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兩個人窩在出租屋裏時。奚言一覺醒來,發現他坐着睡著了,她拍拍他喊他去床上睡覺。
他卻只會長臂一攬,圈住她的腰,腦袋埋在她身前,整個人卸乾淨防備與力氣。
他啞聲道:“言言,我睡醒了。”
“嗯。”這是重逢后奚言第一次用好好的語氣同他講話。儘管很彆扭,但她確實沒辦法對這樣的他冷眼,何況,他剛幫她照顧了一晚上的孩子。
但似乎除了一聲“嗯”,她也不知道還能跟他說些什麼了,索性遣了人:“你回去吧。”
他跟她不一樣,睡眠被人打斷,也不會發脾氣,他揉了揉眼:“吃了沒?”
奚言晃了晃手裏的口袋面:“煮麵吃。”
“我也還沒吃。”
奚言:“?”
他到這會兒還沒吃飯?他幹什麼吃的?
奚言心裏對他產生的一點兒感激沒有了:“叫你帶孩子,你就只聽見一個帶字是不是?你連飯都不知道給孩子吃嗎?”
“他們吃過了。”許澤南撓撓眼角周邊的位置,忙解釋:“只有我自己沒吃。”
哦。
“你為什麼不吃?”
他答非所問:“我挺高興的,言言。”
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奚言鬆鬆眼:“我煮麵,你吃不吃?”
“吃。”
我高興的是,我想重新追求你的時候,我以為你我之間相隔着的是一段我永遠穿插不進去的你和別人的回憶。但我今天發現,那只是一段被你封鎖的我和你的回憶。
重要的不是別的,而是我和你。
發生在我們兩個人身上的故事,就只有我和你。
奚言煮了兩碗簡單的原汁湯麵,沒有澆頭,筷子撐出一團面墊在碗底,燙熟的青菜鋪在碗口,再加一顆煎得金黃酥脆的荷包蛋,紅湯汁一淋。
“言言,今天我過生日。”許澤南吃完面,雙手交握疊在胸前,他在她面前把姿態放低:“我能不能再跟你要一個生日禮物?”
奚言的眼皮跳了跳,他如果提出複合或者要孩子這樣不合理的生日禮物,她可能是會立刻把他攆出去的。
“什麼?”
“告訴我,你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奚言上下唇浮了浮,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沒事。”
提出“試圖入侵她和兩個孩子的生活”這樣意圖的生日願望,也是會被她攆出去的。
可走也別白走。
“廚房垃圾幫忙帶一下,謝謝。”
-
第二天早上,儘管奚言五點鐘就打着哈欠強迫自己起床,儘管兩個孩子自己穿好衣服,自己洗漱完畢乖乖地坐在餐桌前自己吃早飯,奚言還是感覺手忙腳亂了一早上。
一個有兩個孩子的家庭如果沒有老人幫襯,光靠她一人真是不行。
父母昨晚住在醫院。
也多虧她處理完趙梓軒的事情后趕去了醫院一趟,才會注意到父親腿部的水腫。在她的強烈堅持下,不以為意的父母才同意順道兒檢查了一下。
下肢血栓,醫生給出這樣的結論。
這不是撞車導致的,卻因為撞車因禍得福,早早檢查了出來。
醫生建議近期安排手術,加上撞車,昨晚上父親便被留在醫院觀察了。
父親趕母親跟她一起回來:“我胳膊沒斷,腿沒折,要你照顧什麼?我們家小繁和泡泡誰照顧?”
奚言沒同意。
母親有點糾結。
為寬父母的心,奚言抿抿唇說:“小繁和泡泡有人照顧。”
“誰照顧?”這回輪到父母異口同聲了。
奚言模稜兩可:“一個男的。”
父母交換眼神后,倒是同意了她剛才提的建議,母親留醫院照顧父親了。
所以——
在泡泡的眼神示意下,小繁問她:“媽媽,外公和外婆呢?他們怎麼夜不歸宿啊?”
在奚言的教育觀念裏頭,孩子也有家庭事務的參與權。她於是告訴孩子們,外公生病住院了,是下肢血栓,病情不算嚴重,但如果發現得晚了也會危及生命,所以最近會安排動手術。
外婆留在醫院做陪護,所以,昨天才沒有給小繁和泡泡過生日。
她又向孩子們解釋了一下什麼是下肢血栓。
“身體健康是最重要的啦。”小繁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生日年年過,有什麼好慶祝的呀?”
她擱下筷子,從椅子上蹬腿往下一滑,挎上小包就要走:“那小繁去醫院照顧外公,讓外婆回來休息一下。”
奚言一把攔住女兒,笑着把她撈回來,她告訴孩子們,他們還太小了,還沒到照顧外公外婆的年紀。
“但是我們可以為外公外婆分憂。”奚言捏住筷尖,傾身湊向孩子們:“自己照顧好自己,不讓外公外婆擔心。”
“媽媽近期會留意一下雇一個住家阿姨來幫幫我們。”
接送孩子上下學,再做做飯什麼的。
奚言這麼告訴孩子們。
因為早上這麼一耽擱,奚言早上八點出頭才到學校,一到辦公室,徐寅飛就給奚言擠眉弄眼。
見辦公室還有其他老師,奚言敲微信給他:【怎麼了?】
徐寅飛秒回:【你和姜老師是塑料姐妹花嗎?我看你平時對她也不錯啊,什麼亂七八遭打雜的活都沒讓她干,實習教師中就她這個副班主任最輕鬆了。】
奚言明白了,應該是早上她請假,讓姜幼秀老師進班看下早自習,有情緒了。
果然,第一節課上課鈴聲響了,看完早自習的姜老師拉着個臉進來:“奚老師,你們班的紀律也太差了吧?”
奚言淡定地問:“怎麼差的?”
徐寅飛拿本科學雜誌擋住臉,藏在書本後面給奚言豎了個大拇指。
奚老師一直對她這些抱怨處於裝聽不見的階段,姜幼秀突然被問得有些難堪:“就......就不聽話。”
奚言彎彎眼,面帶微笑地表示最近這段時間,她早上可能都要請假。
“什麼?”姜老師跳起來:“奚老師,你家裏沒人帶孩子,就不能找個保姆嗎?”
奚言也就是故意刺激刺激姜幼秀這位年輕的實習教師,也沒有打算天天讓她去看早自習。小學生確實是自覺性比較差,何況班本來就是年級的後進班,要她把早自習完全交給實習教師,她還不放心呢。
不過,姜老師也沒說錯,她是該找個住家阿姨的。
找住家阿姨本身倒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關鍵在於這一時半會兒的,她上哪兒去找個靠譜的阿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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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國際醫院是所私立醫院,分為普通區和VIP區。此時VIP院區裏的VVVIP區域,包含院長在內的四個精英氣質的男人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這病床與別的起居床不同,它是專為女性分娩生育設計的病床,後背墊高,腰臀下沉,雙腿敞開分別蹬在左右腳蹬上。
“我不明白。”嚴昫抬起手臂擋住臉:“你們沒事幹來體驗女人生孩子,把我誆過來幹什麼?城南工廠挺忙的,好吧?”
照老闆吩咐以“發現個好玩的”為噱頭,把嚴昫從城南工廠誆過來的趙覺看了看把手墊在腦後的自家老闆,好意提醒嚴昫:“嚴總,越南工廠也挺忙的。”
嚴昫在城南工廠頗有一番獨在山頭稱大王的意思,但這不代表他想去越南工廠當大王。
嚴昫只好捏住鼻子不吭聲,把腿打開着蹬上去腳撐。病房裏開了暖空調,黑色西裝褲褲腿隨出風口輕輕搖曳,似乎是在提醒他這姿勢有多羞恥。
護師往他們身上綁上束縛帶,嚴昫仍是忿忿不平:“體驗疼痛就體驗疼痛,為什麼腿還要打開?”
這話蔣院長就不愛聽了,有些人永遠不知道他為了能夠讓客戶沉浸式體驗,在細節上花了多少功夫。
男人之間瞬間起了內訌,蔣院不服氣地反擊:“怎麼女人的腿能打開,你的腿就不能打開了?”
許澤南的腿長,做這個姿勢腿部蜷起來許多,肌肉線條綳太緊難免不舒服,護師表示病床多為女性設計,這批病床雖然根據男性的身體結構做了部分改進,但後背的調節幅度可能還是不能滿足他的腿長。
護師問他能不能堅持,他點點腦袋,並不太在意:“沒事。”
護師幫他綁好束縛帶,繞到自家院長跟前,似乎是在為保住飯碗而犯難:“院長,您真的要體驗嗎?”
蔣澄看看另外個男人,他也很委屈:“我也不懂,我堂堂一個院長,為什麼會想不開在自己的員工面前做一些丟臉的事情?”
一道清沉又有些冷淡的聲音輕飄飄地響起:“你睡女人的時候怎麼不覺得丟臉?”
許老闆把他剛剛懟嚴昫的話改了改又罵還給他,說到底是他們郎舅關係親。
他這個外人還是閉嘴吧。
蔣澄乾脆問護師要了塊毛毯也擋住臉。
趙覺就更不懂了。
老闆的前女友給他生了兩個孩子,嚴總好歹結過婚,蔣院長經常睡女人。
他是招誰惹誰了,一沒睡過女人,二沒結婚,跟前女友精神戀愛,睡都沒睡過,更別說給他生孩子了。
他為什麼要跟他們一起來體驗生孩子?
都怪老闆說:“員工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