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抉擇人生
兩年後………………
年九月三日
一個風雨交加早晨,柳寧走進了江城市文化局大院。他準備去局裏分管畢業生分配問題的局辦公室報到,然後把關係轉到江城日報社去做一名法製版的記者。
在辦公大樓前,柳寧非常奇怪地被樓前擺放的那幾盆虞美人給吸引了,便移步過去。相傳虞姬在亥下自刎殉情后,她的血流過的地方都開出了一種色澤艷麗,紅如鮮血的花朵,這就是虞美人。
柳寧記得他小的時候曾在哪裏見到過這種虞美人,它的花莖纖細挺立,花瓣薄如蜂翼,風一吹,好象都能隨風群起飛舞。
那姿態,大概也與當年虞姬在項營輕歌曼舞時有幾分相似吧。看着風雨中依然血紅如常的虞美人,柳寧煩亂的心情莫名地輕快了起來。
辦公室里只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埋頭寫着什麼。柳寧咳了一聲,他抬頭掃了柳寧一眼,又埋下頭去。
柳寧只好開口說:“你好,打攪一下好嗎?”他眼皮慢悠悠向上一翻,頭也不抬起來,說:“有話快說。”
柳寧從包里把畢業證和學校開出的推薦信等一齊攤在桌上,並用手在“法學博士”上一劃。年輕人斜了眼一瞥,似笑非笑地一笑,不理柳寧。
柳寧只好退到沙發上,拿起茶几上的一張報紙來瀏覽,心裏卻為自己剛才的那一劃感到有些慚愧。
柳寧坐在沙發上將這一張報紙看完了半版,坐在那的年輕人還是沒有理他的意思,他只好放下報紙,再走了過去。嘆口氣軟聲說道:“對不起,這位同志。我是從龍港那邊分配來的,去江城日報社,那邊已經同意接收了。”
年輕人模仿着柳寧的聲調說:“對不起,這位同志,你沒看見我正給領導寫材料嗎?你說是領導的事重要呢,還是你的事重要?”一邊把雙手五指合攏圍着,頭晃來晃去兩邊比劃着:“哪個重,哪個輕?”
柳寧被他的話勾起了一陣無名火,心裏堵得,將所有攤在桌上的材料塞進包里就走,衝到大門口,想着這真若就這麼走了,豈不是連報社的工作也沒了,算了,還是忍了吧。
他只好又回過頭來問:“同志,您呢,您看您什麼時候有空處理一下我的事?”年輕人品了一口茶,意味深長地吞了下去,咂着嘴巴慢悠悠地說:“下午吧,OK?”K字的尾音長長地拉下去,不知是輕蔑呢還是嘲諷。
柳寧下午再去時,天空已經放晴了。才到辦公室門口,那年輕人等久了似的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好象被人上了彈簧一樣,趨步走到辦公室門口接他。
年輕人伸出自己的雙手使勁地搖着柳寧的右手,柳寧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手垂着沒動。等他明白過來時,年輕人的手已經縮了回去,又再一次伸了過來,抓住他的右手輕輕拍打了兩下。
年輕人把柳寧領到沙發上,把空調的百葉窗正對着柳寧,徐徐的暖氣讓柳寧感覺十分舒適,他又倒了杯熱茶端了過來擺放在茶几上,說:“王崢,這就認識了,是嗎?”
柳寧簡直想不明白怎麼下午一來,狸貓就變了太子,他從包里拿出證件說:“那就麻煩王同志幫我辦下手續吧。”
王崢說:“不急,天冷,你先暖和暖和,等下齊主任要跟你談談,林局長吩咐了的。”他自我介紹說今年已經26歲了是大前年從省師範大學畢業的,畢業后就分配到局裏了,又嘆氣說他在局裏的工作就是打雜,當下手,虛度年華,當初還不如去學校當個老師,帶帶學生、做做學問什麼的。
柳寧笑了笑說:“局裏就是局裏,瘦死的駱駝尚比馬大呢,前途無量。”
王崢拚命搖着頭說:“我看是前途無亮,一點光亮都沒有,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搞個正科級編製退休,還不知道這個理想能不能夠實現呢。”
王崢跟柳寧談話,說來說去就說到該如何如何更進一步,要上去實在太難太難,什麼官場黑暗,世態炎涼,像他這樣沒什麼背景的年輕人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夠熬出頭。
他正說的起勁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王崢馬上從沙發上筆直地站立起來,說:“齊主任來了,讓他跟你談吧。”
話音剛落,門口果然出現了一位四十來歲的女人,看上去保養的不錯。進了門便一直走到柳寧跟前。柳寧站起來,右手就被她握住了。
柳寧趕緊說:“齊主任您好,您好,齊主任,好。”她說:“你就是柳寧吧,龍港大學法學博士。”柳寧點着頭,她又說:“你的情況我們都了解了,想把你留在局裏工作,這是林局長的意思,在前些日子的局黨委辦公會上他是親自點了你的名的。”
柳寧感到有些意外,解釋說:“齊主任,來之前我已經和江城日報社那邊聯繫好了,報社的朱總編讓我下個禮拜就去報社上班。”齊主任說:“我知道,那邊也需要高學歷的人才,局裏呢,就更需要了,要不怎麼叫局裏呢?”
又把頭轉向王崢道:“小王,你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王崢連連點頭:“是的,是的,局裏就是局裏。”
齊主任說:“這樣吧,我給報社的朱總編打個電話過去,就說這是林局長的意思,讓他這次忍痛割愛好了。”
柳寧說:“齊主任,我,我這個自由慣了,可能做不好行政工作。”她說:“誰說的?我們就不這樣看,把你留在局裏是林局長親自提出來的,林局長。”說著她身體前傾,左手緊握着用背面的指骨在茶几上用力敲了敲。
柳寧不明白林局為什麼會點名要他,難道是自己的法學博士學位和學習期間優異的成績給這位局長大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管怎麼說,齊主任的這一番話讓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意外的尊重,他的心裏感覺到了些許溫暖。
想了一想,柳寧還是謹慎地對齊主任說道:“齊主任,我在考慮一下,要不我明天再來給您答覆?”
齊主任說:“好吧,那就這樣說定了。”柳寧走之前她還異常熱情地跟他又握了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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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站在岩岸上,海浪無力地拍打着岸邊,王琴面前的海是那麼的平靜,似乎不曾捲起洶湧的浪潮。
她將手中的物品一把把地灑向海中,沉入冰冷的海底。三年了,她和他分開已經三年多了。在這一千個日日夜夜中,她沒有一天不在想念夢中的那個他。
彷彿在進行一項儀式似地,王琴將他送給她的所有物品一件件地拋入海中,直到她握住一件玉如意……精緻地如來佛像正張着他的大嘴哈哈地大笑着,她握着玉佩,心情突然一陣激動。
至少在收到他送的這份禮物時,她相信他曾經是自己永遠也不能放棄的人,再看着他和自己在那張甜夢之床上拍的這張照片,他也曾給予她太多的幸福。
她心一橫,將他所送的最後一件還留在身上的物品拋入大海中,就讓所有的一切都這樣過去吧!王琴向自己立誓,她的幸福不用靠人施捨,她自己會去爭取,不論用什麼方法,她絕不再讓步。
她是疾風中的勁草,她需要吸取每一分她所能取得的養分,就算這一切……是去爭奪來的也在所不惜。讓這深藍的大海來保存她過去所有關於他的回憶吧!她不會再回頭了。
她將到遙遠的國度……去開始她新的人生。到一個再沒有人能認識她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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