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回常山 觀天下
京師洛陽城外，一處山崗之上。
三百暗衛營隱身匿跡藏在林中，楊修引軍到時，楊彪正在崗上望着滿城烽煙大火惆悵。
楊安在一旁靜靜陪着，不敢出言打擾。
楊修駐馬跳將下來，在暗衛營軍士的引領下，帶着趙雲便上了山崗，其餘軍士就地駐紮候命。
走到楊彪身後，望着微微佝僂的身影，不過一年時光，耳間青絲已然翻做白髮。
楊修心中感慨，上前勸道，
“父親，帝都不保，朝廷崩壞，此乃天數，非人力可挽回，父親切莫過於憂愁。”
楊彪徐徐扭頭，看見楊修，輕聲嘆道，
“西涼大軍入京，見過董卓之後，我已知矣！
為父也曾聯絡重臣，積極斡旋，奈何忠良之人，手中無兵；
手中有兵者，往往多生異心。
為何如此？
又何謂天數？”
楊修解下脖上遮風袍，輕輕為楊彪披上，悠悠嘆道，
“天心亦即人心，天數衍生氣數。
皇皇大漢朝廷，豈乏忠臣良將？
馬日磾、蔡邕、皇甫嵩、朱儁、丁原、父親、孔融孔北海、陶謙陶恭祖、荀爽、黃琬、王允......
太多了，放到朝中，哪個不是忠臣！
可為何連一個董卓都制不住？
皇帝寵幸閹宦，親佞臣小人，遠文武賢臣；
朝中上有黨錮之盟，下有武將藏私，朝廷大軍淪為私兵；
更兼官吏欺生害民，城野之外流民匪盜不斷，民不聊生。
父親，你想扶的大漢，從何談起，又欲向何處着手？”
楊彪聞言，心中震顫激蕩，哀大漢之枯槁，喜的是愛子楊修的成長。
可不死心的楊彪，還是眼含期待地問道，
“我兒，如今關東盟軍已至，能驅殺董卓，重扶漢室否？”
楊修深深嘆了一氣，關東聯軍十八路，只有曹操會追殺上去。
可等待曹操的是什麼，是毒士李儒的精心謀划，羞怒的呂布引軍親自斷後，還有徐榮悄悄埋伏的大軍。
縱有再多大將，中了埋伏也是一樣，頂多揮舞手中兵器多格擋下幾支流矢而以。
楊修搖頭嘆道，“不能！
聯軍只會止步京師，進而四散離去，而後漢失其鹿，群雄共逐之！
繼而諸侯並起，天下......大亂！”
楊彪默默地轉過身，“如此，漢失其統矣！”
“若有豪傑相扶，假借天子名義，尚可苟延殘喘一些年歲！”
楊修不忍心，還是出言安慰一下落寞的父親。
楊彪眼中精光閃過，幽幽言道，“你不是我子！所謂知子莫若父，我兒雖然聰慧，但我楊氏所教之子，斷不會有此格局，亦無稱霸之野心！”
楊修聞言，大驚失聲。
心中駭然無比，四肢緊張中抑制不住顫抖起來，索性借勢跪倒在地，哆嗦着問道，
“父親，何出此言！？”
楊彪環視楊修周圍，見趙雲身如雄虎，英氣逼人，這才彎腰將楊修扶起，
“起來吧！許是軍事練就你一顆豪傑之心，沙場征戰，總是最能磨礪心志！”
趙雲見狀，當即翻身下拜道，“趙雲，見過司徒大人！”
楊彪也不接話，只是悠悠嘆道，
“你也起來吧！
不錯，寒氣逼人，是員猛將！
我早就不是什麼朝中大夫，什麼司徒大人了，
只不過是奸臣裹挾之下的一個棋子而以！
如今連棋子也算不上，若非我兒保護，只怕性命都要丟在這裏！”
楊修急忙勸道，“父親未至高齡，如何心氣這般冷落，這可不像父親一貫的作風。”
楊彪擺擺手，“說罷，修兒你此後如何打算？”
楊修心驚過後，方知是父親楊彪一時心躁，這才放下心來，振聲說道，
“父親，我意率領麾下，軍出壺關，借并州以抗羌胡！就算朝廷崩潰，中原如何大亂，亦要保我大漢疆土不失！”
楊彪聽罷，大喜，“我兒有此志向，亦為報國也！
如今你已束髮成年，又是一方魁首，大漢蕩寇將軍，不可再以名兒直呼。
為父今日便賜你表字，無論何時，常思修德，永記祖訓，字德祖！”
楊修聞言拜倒，謝道，“孩兒謝父親賜字！”
作為父親的威嚴，是為人子永遠的畏懼，無外倫理道德，也是天性使然。
一種永遠躲不開，忘不掉的畏懼，哪怕男兒正當壯年，父親垂垂老矣，只要一個眼神，便能令人膽寒。
楊彪心中亦是大喜，微微頷首。
楊修起身喝道，“父親，你與母親先行一步，我與諸侯告別之後便回！
子龍，楊安，你們率軍先行護送我父母前往常山。
生活住處一切交由田豐安排，安排妥當之後，即令公台引軍，先行控制壺關！”
趙雲、楊安領命，請楊彪同去。
送走了父母，楊修召集其餘眾將，問道，
“如今諸侯入主洛陽，然京師已然殘破，徒留此處已毫無意義！
元直，依你之見，洛陽還去不去？”
徐庶起身告道，“主公，董卓施絕戶計，更裹挾天子而去，又將洛陽民、財盡數劫掠，去則徒生煩惱，不如不去！
如今舊主被廢，新天子又被裹挾，朝臣不過董卓帳下任意生殺的棋子，天下必將大亂。不如回軍整兵，以待天下之變。”
黃忠思忖一番，也起身建議道，
“主公，大軍行事，當果斷而為！既然不戰，不如早歸！”
言罷，眾將紛紛細述，既然無仗可打，還不如回去練兵。
楊修見眾將都是這個意思，喝令揮軍常山。
如此，楊修本就不受重視，率先不告而別。
當夜，洛陽宮中，孫堅喝令眾軍救火，卻在井中撈得一方璽印，正是傳國玉璽。
在眾將的勸說之下，悄悄將之藏匿，率軍回營，收拾輜重便坐待天明，欲不告而別。
曹操苦勸袁紹揮軍從背後追殺，迎回天子鑾駕，連盟主在內，諸侯俱無戰心，絲毫不理會曹操建議。
曹操大怒，自己一手謀划的盟軍大計，到頭來竟無一路諸侯站在自己這邊，盛怒之下，獨自率軍出擊，終被呂布殺敗，又遇徐榮埋伏截殺，差點性命不保。
在小將曹洪的奮力營救之下，方才留得一條性命，與夏侯惇等敗軍聚攏后，回到盟軍中大罵諸侯背德，也罵袁紹‘豎子，不足與謀！’
率敗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