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士子門前歇馬,楊修師從蔡邕
一路馬車轔轔,洛陽城內雖然有青石鋪地,車內依然顛簸。
“公子,我們這是要去哪家拜訪?”月如同坐車內,這可是公子第一次獨自帶自己出門,又靠得這麼近,惹得她少女心思亂作,只得轉移注意力認真問道。
“我們去當世文豪蔡邕家做客。”楊修撩起車簾,好奇地看着帝都的繁華,精美雕飾的樓閣,心中慨嘆,可惜半年之後,便要化為一片斷壁殘垣了。
戰爭的可怕,就在於人心動亂,官軍化為匪患,屆時打砸搶燒,人命如螻蟻。
感覺到公子語氣中莫名的哀傷,月如一時沉默下來。
“可是,公子,我聽說蔡大家被宦官陷害罷官奪職,現在居家不出,好多士子去求見連門都進不去的。我們連拜帖都沒有提前送,不會空跑一回吧?”
月如還是忍不住提醒道,畢竟公子雖然極有才智,但還未束髮成年,名聲並不外顯,就這麼冒昧而來,她很擔憂。
“拜帖?”楊修一愣,卻是忘了,無奈地笑道,“沒事,來都來了,碰碰運氣吧。”
吁~~
隨着車夫一聲輕喝,御馬一陣嘶鳴后,停在蔡府門前。
楊修起身下了馬車,卻見蔡府門前石階之上早已坐了二十來個士子,手中俱是拿着自己作的駢賦,等着拜見蔡邕。
“公子,怎麼這麼多人啊?”月如第一次跟着楊修出門,哪裏見過這種陣仗。
楊修輕笑一聲,給月如解釋道,“我們大漢朝想要做官,就得有聲名。或舉孝廉,或為徵召,或以文采才學推薦。他們都是讀書人,蔡邕又是大家,得他肯定推薦一番,想要做官就水到渠成了。”
“哦,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些人名為求教,實為求官,對吧!”
“我家月如,就是聰明!”
楊修一句話,惹得月如俏臉一紅,暗道公子長大了么,說話這麼露骨!誰是你家的,我以後還要嫁人的好嗎?
恰在此時,蔡府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眾士子急忙起身,舉着手中駢賦就圍了上去。
“怎麼樣,蔡大家有沒有召見我?”
......
一眾七嘴八舌的聲音吵得管家頭大,不耐煩地對着眾人說道,“我家老爺說了,今日不見客,諸位還是請回吧!”
說罷轉身就欲離去,眾士子也悻悻然。
月如見狀心中焦急,拉了拉楊修的衣袖,問道,“公子,怎麼辦?”
楊修也着急,看來正途拜訪是走不通了,旋即將心一橫,站在一眾士子外面振聲喊道,“煩勞管家通稟一聲,家母袁氏,令在下送些東西給昭姬姐姐。”
既然你不見客,那我就找你女兒吧,反正只要進了門,還不一樣相見?
楊修正暗自得意時,管家也是一陣詫異,轉身看着楊修問道,
“哦,公子府上是......?”
楊修急忙近前,施禮道,“家父楊彪!”
蔡邕與楊彪、馬日磾、孔融一行人,還算有些私交的,雖然平素往來甚少,管家也不敢大意,連忙客氣道,“公子稍待,我這就去稟告小姐!”
說罷,又關門而去。
眾士子見狀,也都悻悻然散去,月如則在一旁忐忑不已。畢竟蔡邕不但是一代文豪,還是書法大家,更有隸書飛白體成名於世,還是當世名臣。
這樣的人,在文壇上舉足輕重,往往一言而定士子官身的成敗,誰敢大意得罪。
當然,
除了宦官和佞臣。
不久,管家再次吱呀着打開大門,做禮道,“公子請!”
領着楊修二人穿過庭院,亭台樓榭極為講究,端的是一處幽雅的所在。
見到蔡琰時,令楊修詫異的是蔡邕也在,思索一番后才明白過來。
蔡琰16歲便嫁給了衛仲道,誰知那衛仲道竟不到一年就吐血病逝,讓蔡琰做了寡婦。婆婆認定她剋死了自己的兒子,時常出口傷害譏諷。
心高氣傲的她,一氣之下,不顧父親反對,回到了娘家。楊修仔細算起來,也才剛剛歸家一兩年的時間。
寡居歸家,蔡琰獨自見客自然是不方便,所以蔡邕也在此。
楊修見二人已經起身相迎,連忙快步上前施禮道,“楊修拜見蔡大家,見過昭姬姐姐!”
蔡邕見楊修文質彬彬,一雙眼睛慧亮無比,當即撫須笑道,
“呵呵,早聞德祖才思敏捷,聰慧無比,今日一見,卻是文質非常啊!”
“豈敢稱慧,晚輩倒是素聞昭姬姐姐幽閑有容,才壓文君。今日一見,真是麗若春桃,清如秋菊,恰如仙子一般!”
楊修聞言,急忙對着蔡琰贊道。
蔡邕誇獎自己,他可不敢以一個晚輩去夸人家大文豪,只得對着同輩的蔡琰一陣猛誇,順便對着這位才女多瞄上幾眼,心中大呼漂亮。
惹得清冷居家已久的蔡琰都嬌紅了臉,連忙側臉躲開楊修的目光。
蔡邕心中甚慰,連忙叫管家給二人看座上茶后,才問道,“德祖此來,莫非有事?”
楊修正襟危坐,面前一位文壇大家,漢末名臣;一位天嬌絕色才女,況且他自己也才十四歲,可不敢孟浪,連忙答道。
“蔡公,家母聽說昭姬姐姐常年在家悶着,讓我來邀請姐姐去我家走走。正好我前日讀到曹娥碑文,心有所感做得新體詩一首,就順便拿來請蔡公俯閱指導一番。”
一席話,既拉近了兩家的關係,又道明了來意,儘管邀請蔡琰時隨口胡謅的,倒也辨不出真假。
蔡邕一雙慧眼如炬,哪能不知楊修的真正用意,可人家話說得漂亮不說,他口中的新體詩倒是勾起了蔡邕的興趣。
“哦?拿來我看看,什麼新體詩!”
楊修聞言,連忙將手中紙張展開遞上,蔡邕笑意滿滿地接過。
可只看了一眼,蔡邕臉上的笑意盡去,皺着眉看了半晌,突然揚眉起身,大驚道,
“什麼!?你竟然解了我的曹娥碑字謎?”
蔡琰見狀,心下也是大為詫異,自己父親什麼時候這麼失態過。
於是好奇地站起身,湊過來望蔡邕手中紙,只見聊聊幾語,便失聲問道,“父親,什麼字謎?”
楊修眼見二人都站了起來,自己也不好端坐,連忙起身。
良久,蔡邕深深地看了楊修一眼,這才對着蔡琰解釋道,
“琰兒,為父早年間曾被宦官陷害,失了官身,流亡吳、會之地,過揚州時路過曹娥碑。曾趁夜以手摸其碑文而讀,感嘆碑文妙絕,便題了‘黃絹幼婦,外孫齏臼’八字於碑上,至今無人能解其意。”
蔡琰聽罷,嘆道,“父親這字謎,確是難解。這麼說,楊修公子他解出來了?”
蔡邕點了點頭,接着贊道,“不但解出來,而且還用了一種全新的文體,寥寥數語間,對仗工整,飽含韻味;更兼藏頭露尾,堪稱絕句。不知德祖,這是何種文體?”
蔡邕只覺耳目一新,竟開口求教道。
蔡邕的恭維,楊修哪敢大意接着,急忙躬身謙虛道,“弟子僥倖猜中謎底,又有感於蔡公所題八字,便以謎底為引,感嘆曹娥孝義剛烈,便遷出四句來。至於何種文體,晚輩也是不知,不如就請蔡公賜名如何?”
蔡邕再次深深地看了楊修一眼,暗呼此子不但才思卓絕,而且胸懷廣大,暗藏星月。連自創新體詩這種名望都能拱手送人,還能順藤爬自稱弟子,真是不簡單。
良久,蔡邕終於開口,笑道,“文先生了個好兒子啊,好吧,你這弟子,我收下了!至於這新詩,便叫做五言絕句吧,你看如何?”
楊修大喜,翻身便拜,“此名甚好,弟子見過恩師!”
蔡邕哈哈大笑,老懷安慰中彎腰將楊修扶起,楊修謝過後便看向蔡琰,“見過師姐!”
說著,有了這層關係在,楊修放着膽狠狠地飽覽一回美人,惹得蔡琰俏臉上嬌羞大作。
蔡琰心中一慌,他居然還揚眉,挑逗嗎?可他還沒成年啊,應該不是浪蕩的人吧!
蔡琰心中小鹿亂撞,也只得將這奇怪的心思按壓下去,回禮道,“師弟不必客氣,以後可要經常來家中做客才是。”
楊修聞言大喜,要的就是能經常來,大飽眼福,隨即笑道,“以後還請恩師和師姐多加教導才是!”
蔡邕收了個徒弟,高興之餘,也悠悠問道,“德祖有何志向?”
來了!楊修暗道,終於說到正題了,連忙挺胸立身,肅然回道,
“黃巾過後,多地民不聊生。修願為(wèi)天子,牧守一方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