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六博
“先生，請跟我來。”
周默跟着董允，一路小跑，穿街過巷，不多時，終於在街角一間二層小樓面前停了下來。
周默定睛一看，這閣樓的裝修風格，低調而精緻。
粗看就是一間普通的酒樓，細看卻能發現每個細節都很精緻，就連柱子上刷的黑漆都比一般的房子刷的要勻稱、光滑。
“這是費禕家開的茶館。”董允道。
“難怪。”周默心想，費禕的本家老姑就是劉璋的親媽，在成都有點值錢的產業並不奇怪。
“太子在裏面？”周默問。
董允點點頭。
“費禕、霍弋他們也在？”
董允點點頭。
“走吧。讓我們看看咱們這位不好好讀書的太子，究竟在裏面搞什麼名堂？”
推門而入，大廳稀稀落落有幾個顧客在品茶聊天，卻不見劉禪等人的蹤影。
忽聽得樓上傳來幾個少年嘻嘻哈哈的笑聲，周默尋見樓梯，蹬蹬蹬直奔二樓。
只見閣樓之上，三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個胖，兩個瘦，正圍在一張棋案邊上玩六博，興緻勃勃的樣子。
六博，是廣泛流行於秦漢時期的一種棋牌遊戲，玩法有點像古早版本的象棋+飛行棋。既需要一定的推理計算，又需要一定的運氣。
周默在老家閬中時，便是精通於此道的行家。
三個少年見有人上來，急忙抬起頭來看。看到是董允帶着一個陌生的男子，胖少年便有些不高興道：“董休昭，誰讓你來了？還帶了個人來，他是誰？”
看到這張胖乎乎的，一看就沒受過什麼委屈的臉，很明顯，此人便是蜀漢太子劉禪了。
周默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狠狠地擰住了劉禪肥嘟嘟的耳垂。
“你是誰？疼，疼，快放手！”劉禪齜牙咧嘴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太子，你小子不要命了嗎？敢打太子？”
“我是新任的太子僕射周默。奉陛下之命，專門監督太子讀書。”周默道，“陛下讓我告訴太子，見我周默之面，如見陛下本人。你說我敢不敢打你？”
“行行行。算你有種。”劉禪道：“我翹課不對，我回去讀書，回去讀書。你趕緊放手吧，疼死我了。”
周默放開手。劉禪揉了揉耳朵，白了周默一眼，道：“我們這才剛玩了一半，來先生說過，凡是要有始有終，等我們玩完這一盤，就跟你回去。”
“行吧。你們快點玩。”周默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劉禪眼珠子咕嚕嚕一轉，露出一個詭計得逞的得意笑容，心想：“看來這新來的太子僕射，也不難糊弄嘛，我說的可是一盤，不是一局，一盤七局四勝，剛剛才玩了一局，後面還有好多局呢。”
擺開架勢，劉禪和霍弋繼續開始對弈六博。
劉禪剛走了一招。
“切。”周默突然發出一個鄙夷的鼻音。
劉禪又走了一招。
“唉。”周默嘆了口氣。
劉禪繼續走了一招。
“臭棋。臭棋。”周默低聲評價道。
劉禪實在忍不了了，站了起來：“你能不能閉上你的臭嘴？伱會玩六博嗎？就臭棋，臭棋。本太子的棋藝，是你能看得懂嗎你？”
劉禪自詡六博玩的還是不錯的，最起碼身邊的這些人，董允、費禕、霍弋，都不是他的對手。
現在旁邊站着這麼個臭嘴催命鬼，下一步罵一句，還能不能讓人好好玩了？
“哼哼。”周默邪魅冷笑一聲，“就你們這幾個臭棋簍子的水平，也配玩六博？”
“呦呦。你可別說大話啊！”劉禪道，“敢不敢來一局？”
“水平太差了。懶得跟你玩。”周默道。
“不玩就是不敢。”劉禪道，“你別在這兒光囂張，有種就來玩。”
“那這樣吧。”周默道，“既然太子非要跟我玩，那麼玩一兩局也不是不行。不過，要按我的規矩來。”
“什麼規矩？”
“我覺得和你們這些臭棋簍子玩，體現不出我的水平來。咱們這樣，多找兩個棋盤來，我一個人同時和你們三個人對弈，打車輪戰。只要你們三個能贏其中一局。就算你贏。”
六博怎麼說也是需要思考的智力型遊戲，除非一個人實力遠遠高於其他人，否則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玩車輪戰能贏所有人。
劉禪感覺到自己的棋藝和智商都受到了侮辱。但他腦筋轉的極快，道：“既然你對自己的棋藝這麼有信心，咱們不賭點什麼，也不合適吧？我問你，若我贏了，有什麼好處嗎？”
周默道：“若你贏了，以後你想出來玩，就出來玩，我也不管你，也不去陛下、丞相處告你的狀。”
“好，那我要輸了呢？”
“輸了，就跟我回去，乖乖在書房讀三天書。三天之內，一下都不能亂跑。”
“這好啊。”劉禪笑了笑，覺得這買賣不虧，“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來，擺棋。”
一邊擺棋，劉禪還一邊給自己的兩個夥伴安排着戰術：“你們兩個，棋力稍差，所以主要任務是負責干擾他，多走怪棋，快棋。我實力比你們兩個強，贏棋則主要在我。”
大伙兒很快便又找來兩副棋子，兩個棋盤，湊夠三副棋，擺成一個半圓弧形放在地上。劉禪、費禕、霍弋坐在一邊，周默坐在另一邊。董允坐在場外，充當裁判。
對弈開始。
周默表情悠閑，幾乎都沒有看到他在思考，就快速地連續出棋。
連着走了兩三輪，他也發現了，這劉禪的棋藝，在這三人之中，顯然不像他所說的那樣是最厲害的。費禕明顯要比劉禪厲害一些。
可見費禕此人年紀輕輕，卻頗有心計，平時不肯顯露真實的水平，故意讓着自己的主君呢。
不一會兒，霍弋先落敗了。
又走了四五步，費禕也落敗了。
到了周默和劉禪一對一的環節，實際上已經沒有任何懸念了。
但周默想要的，是讓劉禪自己認輸。
你不是最擅長六博么？那麼我就在你最擅長的領域，擊敗你，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對付青春期的少年，這一招，可謂屢試不爽。
“唉！氣死我了。”終於，劉禪感覺自己要輸了，手上一顆棋子無從落下。
“快認輸吧。別裝模作樣了。你贏不了啦。”周默不失時機地嘲諷着。
“臭棋簍子就是臭棋簍子，想贏我，再練十年八年，你也沒有機會。”
“閉嘴閉嘴。算你厲害。我輸了，你開心了吧。”劉禪終於放棄，將棋子丟在一旁，恨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