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 姥爺梳羊絨的日子
那時候的姥爺是個羊倌,每天放着一群羊。
農村放羊的羊倌不止放自己家的羊,也會放鄰舍百家的羊。原因無他,每家每戶養的羊都不多,單獨去放浪費人力。
不知是不是記憶力不行了,已經忘記梳羊絨在哪個季節,只記得是在水庫的邊上。
那時候的水庫沒人承包,堤壩也還是石頭和泥巴砌成。水庫里的水位一年四季變化很大,唯獨裏面的魚、蝦、蟹和旁邊洗衣服的姥娘、妗子們變化不大。
到了梳羊絨的季節,姥爺會帶上他那套傢伙事,一整套大小不一的羊絨梳子,把羊兒們趕到水庫下的斜坡,他則坐在石頭上一隻、一隻的挨着梳羊絨。
羊絨不是雪白,只是灰白,摸上去可暖和了,或許我們穿的羊絨衫里有他們的成分。
梳下的羊絨被姥爺二次整理后就可以賣給收羊絨的商販,換來的是一大家人一段時間的維持生計。
印象中姥爺放着三四十隻羊,只有一部分是自己家的,羊絨梳下來后還會分成若干份,送到各家。
那時候為什麼沒有白羊,全是黑山羊,一年也長不了幾斤,只是羊肉吃起來格外的香,哪怕是羊下貨也好吃的不要不要的。如果黑山羊長得快是不是就沒有現在白羊、波爾山羊什麼事了。
姥爺梳羊絨的時候,我會從姥娘家裏拿各種工具在旁邊撈魚捉蝦。
或許是罐頭瓶子綁根繩子,瓶子裏放上煎餅。又或許是扔一根骨頭在扁筐里,骨頭拿石頭壓起來。又或許是拾糞的架筐(用來挑糞、挑東西的一種農具)、挎筐(一種編織后可以斜挎的農具)里扔點窩窩頭,就這麼綁一根繩子在上面扔到水庫里,過個幾分鐘提上來,裏面總會有驚喜。
撈起來的魚、蝦經過廚藝高超的姥娘的手,很快就變成了我的美食,或者說獨屬於我的美食,因為在弟弟妹妹沒看到的時候就被我吃光了。哈哈,現在想起來還是那麼的知足、幸福。
偶爾也會騎到羊身上,它不情願的“咩,咩,咩”叫個不停,我則大聲的喊着“駕,駕,駕”。
水庫的壩上有棵軟棗(應該是柿子屬的一種農村水果)樹,每到秋天成熟我都會等在樹下,等它落下,自然脫落的格外甜,因為經歷了瓜熟蒂落。
這種水果是不是送給現在的人們都不會想吃,只有指甲蓋大小,核還多,熟不好的話還澀。不過小時候這卻是難得的水果,被樹的主人看的緊緊的,還會單獨摘下來拿出去售賣。有手巧的還把它摘下來后拿到碾上掐一下,就能去掉核,變成好吃的軟棗餅、軟棗糕,現在想起來還能口水流下來。
每當路過碾旁看到有人在掐軟棗都會站住,打個招呼后就那麼兩眼直勾勾的看着,期盼掐軟棗的人能夠給點吃,哪怕是一點點。
姥爺梳羊絨的那片水庫給周邊不少村落帶去了希望。我的家在山上,常年乾旱。姥娘所在的村莊旱的時候可以澆地,我們則只能看天。後來家裏有了拖拉機,爺就買了水袋去水庫拉水,然後栽地瓜、栽黃煙,有時候也拉水給果樹打葯。這些經歷都在內心深處慢慢沉澱,慢慢變成了只能回憶,不能回顧。
或許快樂就是那麼多簡單,只是一個小小的願望或滿足,在不經意的時候就來了,不小心的時候又走了。快樂就在那水庫,那淺灘,那羊群,那汪清水,那小小的魚蝦,和那時候小小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