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風雨
國都西郊,一座不起眼的宅子裏,漆黑,不見五指,與周邊的燈火通明格格不入。
大堂內,密室里。牆壁上一副畫像高掛,只憑微弱燈光看不見其面貌。
畫像下,有一紫袍人盤坐,雙手在翻閱着什麼書籍。
突然密室暗門打開,一黑袍人走了進來,來到紫袍人面前,畢恭畢敬,“少祭司,子午谷刺襲失敗,地龍衛出手,潛伏於國都的奴國忍者被相繼滅殺,奴國王君正向我們討要說法。”
盤坐在台上的少祭司聞言,並未停下翻書的動作,嗤笑一聲,“一條賣主求榮,見利忘義的狗要什麼說法。”停頓后,翻開書籍的下一頁,繼續說道,“傑弗雷·喬叟如何?”
“據黑鴉消息,喬叟大人一招未敵另外兩位普通人,空氣中有殘留李太白的氣息,想必是他投影出手。”黑袍人回答道。
“此事暫且放下,張勿狄路線應是往益州而去。去查張勿狄幾人去益州所為何人,查清楚后,派人前往,直接帶走。另外給奴國王君帶句話,叫他明白自己的位置。”
“是。”黑袍人應聲退下。
茶几上的香煙垂直上升,只有那翻書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奴國,華唐國東南腳下的一個彈丸小國,自古是華唐國的屬國,十年前卻因印地國的強勢侵略而轉投印地國。
奴國國都,江澀,皇居。
“八嘎,大壞的華唐國,大壞的印地人,死啦死啦滴!”
“啪啦啦——”杯子與地面發生接觸,綻放開來。
地台上,一個約五十歲的灰衣男子正滿臉怒氣,將周圍能摔的東西都摔了一遍。離男子一米處,還站着兩個人,低着頭,身體微微顫抖,大氣不敢出。
十分鐘后,灰衣男子怒氣稍微平息,站在地台上喘着粗氣。
“王,我十數位忍者已經聯繫不上,恐怕已經面見先王去了。印地國對我們的請求完全無視,我們要不要強硬····”台下離奴國王上較近的一人上前小聲說道。
“啪——”巴掌與臉頰的碰撞如此響亮。
“八嘎,你豬腦子滴,我們打得過印地國嗎?”奴國王上再一次發怒。
“可那十數位忍者···”男子左手摸着通紅的左臉,右手貼着左手背,低聲下氣。
“此事因張勿狄而生,去,把冢原高幹請過來,我要讓張勿狄死啦死啦滴。”奴王想了一下,下命令。
“嘿!”兩名男子領命,弓腰後退步離開。
曆書:“斗指東南,維為立夏,萬物至此皆長大,故名立夏也。”
今日,正是立夏。
今日,張勿狄,施默,徐長卿三人將繼續趕路。
施默在昨晚客棧里明心見性后,內心一片通澈,也不會再去思考那些疑惑。他相信,總有一天答案會自己出來的。現在,前進就可以了。
按照路程,施默三人要從寧陝到達漢中郡。到了漢中郡,子午道也就到了盡頭,後面的路段被稱為金牛道。從客棧掌柜那得知,到達漢中郡有三百里路,應該能早些到達。
辰時五刻(8:15),備好乾糧,施默三人便馳騁前進。
道路兩邊儘是望不到頭的高山,綠樹相挨,層層疊疊,時有猿猴長嘯,百鳥高歌。只有置身於這祖脈山中,方知萬物之大,人之渺小。
奔馳在這祖脈山間,施默想到了自己前生。同樣是長安到錦城,高鐵僅僅需要三個多小時,而如今卻需要五六日。
只是當時只顧在高鐵上玩手機,且隧道眾多,根本無心顧及這祖脈風景。
此刻施默又想到一個人,諸葛丞相,同樣的路,他走了一生,不知道此方世界有沒有他的存在。找機會問一下張統領。
“施兄?施兄?”
“啊?”聽見有人呼喊自己,施默回過神來,發現是徐長卿,“徐兄有何事?”
“是我叫你,看你失神,快馬失神可是大忌。”一旁的張勿狄回答道。
“抱歉。方才想到一件事,張統領可曾聽說諸葛亮這位人?”施默問了出來。
“沒聽過。”張勿狄不給施默說話的機會,“我可以幫你留意一下。不過,天氣逐漸陰沉,前方不遠到達洋縣,稍作整頓一番。然後出發,爭取下雨前到達漢中郡。”
馬嘶長鳴,塵土飛揚。
烏雲一點點堆積,壓得很低,讓人喘不過氣,風一陣陣襲來,山谷發出怒嚎,猿鳥驚顫,粗樹彎腰。
“黑雲壓城城欲摧”“山雨欲來風滿樓”大抵說的就是這種吧。
漢中郡,益州之前的“天府之國”,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北連陝秦,南接益州,為“陝秦咽喉”“益州門戶”。
申時三刻,經過近七個小時的奔波,施默,徐長卿,張勿狄三人終於進入漢中郡境內。
烏雲密佈,壓的很低很低,看着不過申時,但已經和六七點差不了多少。
“嚯嚓——”
“嘩啦啦——”
一道閃電乍現,天空像是開了個洞,天河決口,暴雨傾盆而下。
隨着閃電乍現的還有一把劍,一把略顯彎曲的劍,劍身在閃電光的照映下格外亮。劍的後面跟着一個人,該人一身青色,上為襟衣,下為袴群,頭髮盤起。他雙手持劍,平行於地表,直直往張勿狄刺去。
對危險到來的敏銳本能,使得張勿狄下意識勒住馬繩,將其緊急停下,然後喚出鳴鴻,向前刺去。
鳴鴻劍鞘與武士劍的親密接觸,擦出火花,在如此天氣下,格外耀眼。
在武士劍離自己僅剩一公分之時,張勿狄右手使力,鳴鴻翻轉,猛地一抬,挑開那劍,而後刀轉左手,右手化掌為拳,朝那武士的胸膛轟去。
那武士見拳意已到,急忙將劍抽回,右手握把,左手撫劍身,斜擋在自己胸前,擋住那來勢洶洶的拳。
見對手用劍作擋,張勿狄收拳,身子后翻轉手為腳,猛踢那劍。武士格擋,借腳力反擊,雙方暫且分開。
武士連退十步,張勿狄退四步。
“吾乃冢原高幹,今日奉命取你首級。”站穩住的冢原高幹雙手持武士劍,大聲喝后,繼續朝張勿狄奔來。
而那施默和徐長卿二人,在張勿狄勒馬,與冢原高幹刀劍相接時,也停了下來,站到一旁,注視他們的打鬥。
“東風灑雨露,會入天地春。”
雖然暴雨傾盆,但施默和徐長卿卻滴水未沾,彷彿一道屏障,將他們隔離開來。
張勿狄不想說話,在和敵人廝殺時,說話容易影響自己的節奏和判斷。他就站在那裏,任雨水打濕衣裳,右手握着那把陪伴很久的鳴鴻,雙眼盯着來敵,凌厲不已。
他聽過冢原高幹的名字,在暗龍衛的檔案里,那裏記載着詩云大陸上大部分浮現的武者。就和李太白他們要知道詩云大陸上浮現的文者一樣。作為奴國聲名顯赫的劍客,張勿狄不得不小心對付。
武士劍到,破空而來。鳴鴻脫鞘,迎接武士劍的來犯。
“轟隆——”
在交接時,一道雷隨之而來。
冢原突然消失在眼前,不知所去。
“坎!”
張勿狄眼睛微閉,似將身體融入天地,瞬間轉身後退一步,“坎”字一出,左手化掌。只見掌心似有一道氣流噴出,掌前雨水分割兩段,直直前去。
氣流在空中行了兩秒后,冢原憑空出現,而後退數十步,半跪在地,一道鮮血從口中噴出。
“華唐武者果然厲害,請君接在下一招,是輸是贏,全憑天意。”冢原將嘴邊的血擦掉,抬頭一字一句對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張勿狄說道。
“我敬你。”張勿狄只是簡單回答三個字,不再言語,靜靜看着冢原。
冢原慢慢起身,將武士劍插在地上,雙手結印,各種靈活的動作在手上變化。
結完印,冢原將劍拔起,剛剛舉起。霎時間,一道道閃電擊中那劍,劍在閃電的淬鍊下愈發鋒利,周圍暴雨散開,將冢原籠罩。盤起的頭髮不知何時散開,在風中飄搖。
“一之太刀!”
冢原右腳蹬地,人劍一體,如那閃電般朝張勿狄劈去。
張勿狄站在那裏,眼睛微閉,沒有去看冢原的動作,更沒有去看冢原的眼睛。
他在感悟,但感悟什麼也說不上來,只像是被堵住了一般,無法順暢。
在冢原出劍的那一刻,張勿狄也動了。鳴鴻,鳴震鴻宇。
狂風大作,一道道閃電在雲海中翻滾。
刀劍已刺出!
劍勢並不快,張勿狄和冢原的距離還有些遠。
在施默和張勿狄看來,兩人這一刻的對戰,既不激烈,也不精彩。但那種勢氣,讓兩人無法阻擋。
這一刻,施默想到了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陸小鳳傳奇》,裏面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兩人的決戰,就如此時張勿狄和冢原的對戰。
越來越近!
“錚——”
鳴鴻刀與武士劍,-兵鋒相接。
天地彷彿停滯!
一人一刀!一人一劍!
強大的氣勢令方圓百米的雨消散,行成真空。
這一刻,張勿狄和冢原兩人也不再關心對決的結果,身體裏的枷鎖彷彿出現鬆動。
就這樣僵持了十分鐘。
終於,鳴鴻刺破冢原高幹的劍氣屏障。
火花之間,兩人雙雙後退,只是一個半跪,靠劍的支撐才不至於倒下;一個站立,面無表情。
暴雨將真空覆蓋。繼續敲打在兩人身上。
“是在下輸了,殺剮任憑君意。”冢原高幹抬起那低着的頭顱,散發披在臉上,雜亂無比。
“謝謝。”張勿狄走近冢原面前,低頭看着他,道了一聲謝,“你是個可敬的對手,走吧。”說完,轉身離開。
“謝謝。下次我定會擊敗你,無關恩怨,只為今日頓悟之恩。”冢原撐着劍,緩緩站起身子,對着離開的張勿狄鞠躬大聲說道,而後轉身消失在雨中。
“不用多問,今日因他,我方能頓悟,下次不會了。”見施默和徐長卿想開口詢問,張勿狄提前開口。
“或許這就是高手間的惺惺相惜吧。”徐長卿笑道。
“走吧,先進漢中郡城內,我要好生調息一下。”
國都,皇宮北,有一處看似殘破的空殿。
殿內,一個巨大的天球儀擺在正中,天球儀后,一位身披鶴氅,頭戴綸巾,手拿羽扇的人站在那裏。羽扇輕輕揮動,看着天球儀轉動。
“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