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歡迎加入靈門
餐廳內,衛俊凇輕蔑的嘲諷后,孫立良臉色紅漲地逐漸發紫,不難看出他即將在沉默中爆發。霎時間孫立良猛然拍案而起,動作幅度大到身後的椅子都向後滑行一段距離,又與地磚摩擦出惱人的聲響,肉眼可見桌上水杯中的飲料都因為這一拍泛起漣漪。衝突聲也引來餐廳內無數旁人的紛紛駐目。少頃的安靜卻顯門外V8咆哮的轟鳴越來越清晰。
蘇明志連忙起身圓場,今天畢竟是他組的局,來者是客。他不希望在桌上鬧出不愉快:“老班長,我知道你心裏關心老同學,可你是問的唐突,咱們俊凇也答得草率,都是小誤會,我提一杯,大家一笑泯恩仇,快坐下吧。”
孫立良終究還是沒憋住到嘴邊的心裏話,大聲斥出:“陳程家境殷實,白凝生的漂亮,兩個人也都去了哥大讀研,我孫立良佩服,可你是什麼牛馬?你一個二戰徘徊的廢物配得上現在和人家相提並論嘛,你捫心自問你不害臊嗎?”孫立良暴怒中並沒有看到他想像里衛俊凇羞愧的目光,後者用淡漠的眼神盯着他,反而讓他有些喉嚨發緊,只得最後故作強硬:“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立良,你過火了!”蘇明志的聲音夾雜着慍怒和不爽,可衛俊凇並沒聽出這憤怒里有多少對自己的抱歉,只是蘇明志對飯局停杯投箸的不滿罷了。孫立良在一吐為快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喧賓奪主,連忙躬身斟滿酒杯:“志哥,同學們,我就是太注重同學們之間的團結,關心則亂,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給大家賠個不是,也對沒到場的陳程和白凝同學說一聲抱歉,我孫立良絕非是針對他們兩個好同學。”眼神有意無意地斜掃着衛俊凇,話語其中深意眾人皆是不言而明。
沉寂已久的同學們又重新煥發出了活力,在這段插曲過後蘇明志親自起身幫孫立良把椅子歸位,觥籌交錯,賓主盡歡,一片其樂融融的氛圍……
除了苗雯雯對着衛俊凇吐了吐舌頭,又給他的碗裏夾了塊蛋糕,再沒其他人與他寒暄一二,衛俊凇也樂得不被打擾,虛情假意的恭維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輕輕地拍了拍雯雯的頭,小姑娘也配合地縮了縮脖子,兩人相視一笑,把不愉快刪繁就簡。
車內,孫立良的咆哮原封不動地通過音響復刻而出,白凝的臉冷若冰霜,眼中寒意蔓延,她縴手緊握,似有雪花凝結,車內溫度陡然驟降。唐風有些詫異地看了看身後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後者長呼一口氣,開門,跨步,直奔寒風裏的小館。陳程也已然調整好了情緒,唐風感覺到他身上力量的涌動,腦後的辮子也略微變得粽金,陳程對着鏡子弄了弄衣領,隨即開口道:“唐總,能借一支您的雪茄嗎?……”
始作俑者衛俊凇真的絲毫沒被影響心情,聽到孫立良對白凝和陳程的道歉后他就自動忽略了前者的所有爛話,“何需在乎所有人的看法來給自己徒增煩憂呢,沒有任何人能讓所有人滿意,唯有自己在意之人的認可才是內心需要的安寧港灣。”心中如是想着,看着眼前餐位上的一片狼藉,胃裏也一片暖融和滿足,和雯雯簡單地告別,衛俊凇把自己裹進大衣里。
蘇明志當然注意到了衛俊凇即將離開的跡象,本來如果沒發生這件小插曲,他還準備起身相送一下,把場面做足,可如今在一個二戰徘徊的窮小子和冉冉升起的政府新星中,他不難做出選擇。就像沒看見一樣,蘇明志繼續目不斜視地左右逢源。
衛俊凇也不介意悄悄離開,
哪有那麼多的真情,捆綁在一起的大多都是利益。掌握權與力時身邊嫉妒的,羨慕的,真情流露的,虛情假意的魚龍混雜,讓人難以分辨。而今自己孑然一身才更加深刻了人情冷暖。嘴角輕輕冷笑,衛俊凇起身準備離開。
身後略微急促的嘈雜聲和腳步聲讓眾人的目光重新彙集在已經起身的衛俊凇上,這讓準備不辭而別的他有些尷尬。“尊貴的女士,您…”經理奉承的話語還未講完,只聽天籟般的聲音響起:“不用了,我找人。”語調恬靜又不容置疑,還帶着若即若離之感,直到身旁另一個吞雲吐霧的高個男人走過時,經理才意識到自己失了神。
縱觀全局,蘇明志始終運籌帷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有條不紊地進行,直到眼前的銀髮精靈出現在餐桌旁邊。這超脫計劃之外的美好甚至讓他忘記了呼吸,蘇明志寧可舍掉眼前的一切也願意和這個謫世的仙女遠走高飛。和自己剛才暗送秋波的趙菲菲,與眼前熟悉卻更加美麗的白凝相比,無疑是螢火與皓月爭輝。
白凝清麗絕美的面龐隨着成長少了份當初的執拗,多了份惹人憐愛,雪白的毛衣映襯着修長瑩潤的玉頸,舊色修身牛仔褲無不展示着她完美的腰線和身材比例,腳下的麵包鞋還給她點綴了些許鄰家少女的俏皮感。在坐的眾人有的保護欲驚起,有的自相形愧的低下頭,大多數都呆傻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
苗雯雯反倒是最先回過神的,她一下撲進白凝的懷裏,後者高挑的身材讓苗雯雯只能把頭緊貼在白凝圓潤的肩角:“白姐姐,你終於回來了,媽媽都說好久沒看到你們一起來麵館了。”輕輕地回擁着苗雯雯,紅唇輕啟:“等過一陣子,白姐姐帶着你凇哥和你陳大哥一起去給阿姨帶個好。”
“雯雯,光給你白姐姐打招呼啊,沒看見我也回來了嗎?”說話的正是陳程,眾人這才發現陳程也來到了旁邊,白凝帶給他們的震撼還在持續着。但陳程的風采同樣鶴立雞群。今天的他極為得體與正式,193的身高讓雯雯只能抱住他的腰,頭頂灰黑色貝雷帽,依舊是金框眼鏡,未系扣子的Barbour凡戴克棕風衣,裏面是得體的黑色正裝,最誇張的是右手食指和拇指之間捏着一根燃燒正旺的雪茄,煙霧繚繞中價值不菲的白玉扳指若隱若現。
旁邊的白凝一陣無語,原來陳程在車上還待了一會兒竟然是為了這個。蘇明志臉上激動的潮紅還未褪去:“白大美女,陳大少爺,有失遠迎啊!剛才我們大傢伙兒還在想你們呢,這怎麼來的這麼突然,快坐快坐。”
“坐就不必了,我們來的也比較匆忙,主要是等衛組長就餐結束儘快啟程前往公司總部,衛組長已經耽誤太久了。”百靈鳥般的聲音再度響起。心中雖然充滿困惑,不過衛俊凇望着朝思暮想的白凝,難言複雜的情緒還是湧上心頭,大二那次夜談后兩個人都有意地避開彼此,可這份裹挾着年少成長的那份悸動,卻隨着時間的沉澱在衛俊凇心中越來越濃。
胸口處的沙漏掛飾突然有些冰涼,鬼使神差的讓衛俊凇貼近白凝,緩慢地抬手,捏住她額頭處一縷俏皮的捲髮,輕輕幫她籠在耳後。隨性而為彷彿這已經發生過無數次,這幅畫面那麼的富於美感和自然。唯有白凝紅的要滴出血的耳朵和眼眸里的氤氳述着她內心的波濤洶湧。
衛俊凇也已從那份狀態退出,呆佇在原地:“抱歉,我也不知道怎的……好久不見白凝……”旁邊本來想着看戲的陳程直接懵在原地,雪茄煙氣都不小心過了肺,一陣劇烈的咳嗽后心裏腹誹:“這兩個人怎麼回事,不是都要絕交了嗎?”湧上心頭的嫉妒讓蘇明志直接失聲道:“衛俊凇他憑什麼,你們三個本來就天天在自己的小圈子,今天又來演什麼雙簧。”孫立良也回了回神:“白凝陳程,你們兩個為了讓衛俊凇不那麼難堪,也不至於出此下策啊,還什麼組長,乍一聽我還以為是課堂作業小組長,哈哈哈。”圍坐在旁邊的眾人也都逐漸從剛才的震撼中找回自我,的確,讓一個大家公認的失敗者搖身一變成了公司組長,實在是匪夷所思。
陳程有些看不下去:“我們隸屬於靈門陣列集團,背靠藤校研究機構和私募基金,衛俊凇在一周前已被特聘為靈門戰略人才華夏地區外勤組小組長,目前是我們兩個的直屬上司。”看了看眾人有些看戲的目光,陳程又聳了聳肩,有些無奈:“算了,這已經不是你們的階層可以觸碰的了,小凇,你的車庫裏就只剩下這輛算得上是SUV的車能開了,沒辦法,積雪太厚了,我們儘快出發吧。”
等Urus引擎一陣陣排火聲在街口的拐角處漸行漸遠,臉色鐵青的蘇明志和孫立良才聽到周圍的小聲討論:“這麼來看,他們沒說謊啊,我們班還真是卧虎藏龍,衛俊凇不顯山不露水有夠低調,這種定製的性能車可不是租能租到的……”
直到唐風駛着車出了3個街口衛俊凇才逐漸捋順了一下持續震撼的心靈:帥的像電影海報的長發大叔,滄桑的感覺沉澱了歲月的美感;持續咆哮的性能怪獸,和衛泰留給他的老途觀天上地下;還有都在廣州實習的陳程和白凝,閃現回了這座邊陲小鎮;還有那個什麼靈門公司,這不是前幾天收到的惡作劇嗎?
衛俊凇心裏明白的很,兩人出現的首要目的一定是給自己解圍,扭頭看向窗外,衛俊凇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在剛剛準備一個人離去時還是有些落寞的,他可以做到不在乎那些爛人的看法,可還是希望備受尊敬地離開,人存於世,縱使再渴望着洒脫與不羈,但個人得失成敗和榮辱永遠會與父母親朋所與共。在這個衛俊凇經歷過最苦寒的冬日裏,白凝和陳程的解圍守護着他的昂揚之心。
冬日裏的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倔強地落在刺骨寒風的江濱大道上,這幾日寒潮來襲,人們的步履多了些蹣跚,路面的積雪也在乾冷中升華,在雪堆上留下了灰黑色難看的孔洞。
“其實,你們不用為我這樣的。”聽着輪胎壓過雪地的嘎吱聲,車廂里衛俊凇還是沒忍住開口。“我當然很感謝你們兩個的解圍,這一陣子我的確有些頹喪……只是,這些終究是不屬於我的華麗外套,無論是這個開車的帥大叔,還是這輛我從未見過的蘭博基尼,抑或是你們兩個註定精彩的人生。”唐風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後座上的少年,陳程和白凝的沉默也讓他無從開口。
衛俊凇又深吸一口氣,似是下定了決心:“我永遠珍視我們寶貴的友誼和一起並肩過的青春,那些快樂的日子會是我一生中永遠收藏在心底的回憶,你們兩個在藤校也好,還是工作也罷,我真誠的希望你們的生活里能繼續絢爛多彩。我也會放下那些脆弱的驕傲,默許自己的平凡,因為我本就這樣。”
窗外又開始飄雪了,洋洋洒洒一片妖嬈,幾片晶瑩的雪花飛掛在車窗上,要麼沒抓住僅有的摩擦力飛速后略,要麼在車內溫暖的懷抱中融化成一滴水晶,疾馳中又在風的撫慰下劃成一道淚痕。
似是在告別,衛俊凇自顧自地說:“2019年,香港迪士尼五月天演唱會我永遠難忘,那是我大二和一生里最開心的日子。”白凝一怔,看向衛俊凇。他沒停頓的繼續說:“在那個燈火璀璨的迪士尼夏夜,敏感,自卑,又不懂得愛的我傷害了一個我最珍惜的姑娘。雖然我們的相逢就像命中注定的意外,不過從見到你的那一天起,我的心裏就再無其他。這是我時隔3年的抱歉,我怕我下次又沒有勇氣開口了。”白凝的臉頰已有數道晶瑩閃爍而過,在這寒冷的冬日裏,她的心卻說不出來的暖……
“帥大叔,麻煩您靠邊停吧,我快到家了。謝謝您捎我一程”抱死的輪胎在雪地里滑出一道不對稱的車轍,這輛飄雪裏疾馳的蘭博基尼終歸是駛向了旅途的終點。拍了拍陳程的肩膀,裹緊了大衣,衛俊凇衝進風裏,朝着來時的路背對着車踏雪而去。他不想讓他在意的人看到他的脆弱。
雪漸漸下的有點兒大了,晝夜交替中天空也開始變成剔透的藍黑寶石,暖黃色的路燈開始綻放明亮,在衛俊凇身上的雪也反射出光芒。胸口處的沙漏變得越來越燙,似乎融化在了他的身體裏……
剎那間,衛俊凇感覺雪在自己的頭頂停下,風也突然停止了呼吸,可遠方路燈下的飄雪又是那麼真實。恍惚中背後一片溫柔軟玉貼緊自己的後背,俏嫩的芊芊玉手也交叉着摟住自己的腰間,把自己的外套褪下轉過身摟蓋住白凝的白色毛衣,鼻間她的青絲散發著玫瑰的味道。努力嗅了嗅,心中滿是感動:“你這又是何苦……”衛俊凇嘆到。
“砰”,一聲厚重的關門聲響起,抬頭,凝神,陳程秉着一頂黑傘,狂風舞着他的風衣下擺,腦後的辮子已經變得金黃,他步履堅定地走向二人。空氣略微顫動,毫無徵兆地,唐風閃現般出現在白凝和衛俊凇身前,站定后他的長發才肆意飛起,在其身後的紅色尾燈中,就像燃燒着的火炬。唐風嘴裏吞吐着一團團煙圈,亮紅色的煙火燃燒着冬夜裏最後一片寒意。衛俊凇感覺身體裏好像有些東西正在蘇醒,胸口發燙,古老的楔形文字在腦海中蹦躍而出,洪鐘大呂的頌讚自體內傳揚,頌讚聲圍繞在四人身邊經久不息。方圓十里的雪花一經靠近全部消弭於空氣中,紫金色的巨大瞳孔再次在雪夜上空浮現,眼周金紅色的火焰點亮了這片夜空,黑金色的豎瞳盡顯威嚴,但這一次它沒有留下冰藍色的淚滴……
深吸一口雪茄,煙霧在唐風的鼻息中慢慢消散,仰望着夜空中不可描繪的神跡,他終於明白了止靈神級的含義。白凝披着衛俊凇的外套已經害羞的俏立在後者的身側,陳程也已撐着那柄黑色巨傘來到唐風身後,道路兩側的路燈似真似幻明滅可見,唐風直視着身前衛俊凇已呈灰藍色的雙眸,他的眼中也有風雷激起。
“沒人能定義自己的平凡,那只是宣講着自己的不甘,我相信,你的故事才剛剛開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唐風,靈門戰略人才有限公司華夏地區總經理。”
和衛俊凇掌心相握,唐風微微一笑:“歡迎加入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