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標題?被亨德爾拿去還債了
在亨德爾的想像中,大教堂是一個無比神聖的地方。
在他還是神學生的時候,大教堂經常被用來上所有神學生必修的【古代聖文】。
儘管他總是在聖文課上到一半的時候,趁着老神父板書的空檔,偷偷溜到懺悔室去睡大覺。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大教堂懷着特殊的崇敬。
可眼前的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供信眾使用的靠背長椅全部被撤下,古老的彩飾銅蠟台早已換成貴族在宴會上常用的魚油信燈。
聖台與佈道壇上擺放着西海岸罕見的山珍野味,唱詩班的屏飾之後,卻是游女們在與來客高聲嬉笑。
與其說這是一場主教彌撒,不如說這更像一場世俗的晚會。
亨德爾茫然四顧,卻看到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人。
軍官依然身着戎裝,在看到亨德爾的一瞬間,臉上原本輕鬆的笑容一掃而空。
站在他一旁的,是一個與亨德爾穿着同款黑色修道袍的高挑男子。
但左胸前那鑲着金邊的聖徽表明了他不同於亨德爾的身份——【執業神父】
【執業神父】與【授業神父】在教會的規章制度中,理論上是處於平級的。
通過神學院試煉的神學生經過一段時間的試煉即可被稱為【授業神父】。
而【執業神父】是指擁有自己的教區,並且有權力向教區的信徒徵收什一稅的神父……如果收得上來的話。
後者努努力就可以靠向信徒徵稅吃飯,而前者努努力就可以靠自己的知識不去要飯。
顯然在神聖的教會看來,兩種神父都是憑藉著自己的努力去傳播神的光輝,因而在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差別。
至於教區?這就有點像一個蘿蔔一個坑了。只有等到前任神父去世之後,才會由教會分配給其餘沒有教區的【授業神父】。
這種寶貴的機會對一位【授業神父】來說,通常要等待個三五十年。
當然,也存在着加速這個進程的方法。具體要等多久,這就要看神父本人對教會的【貢獻】了。
……
“塞西路,聽說你家裏又出錢幫你買了個上城區的教區?”
軍官笑着對一旁被稱為塞西路的高挑神父說,一邊故意用挑釁的目光看向亨德爾。
【塞西路】對軍官的這番話抱以謙遜的笑容,他舉起手中的香檳酒,輕輕地和軍官碰了個杯。
“這是真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啊。”軍官誇讚道。
“您謬讚了。沒有貴家族對家父經商事業的大力支持,哪裏有我的今天呀。”塞西路聳了聳肩,淡然地抿上一口美酒。
接着,他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一樣,轉過身去對亨德爾露出了自以為非常友善的笑容。
“亨德爾神父,聽說今年是您來到西海岸之都的第三個年頭,”塞西路故作關切道,“可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不幸,今天才第一次在主教彌撒上碰到您。”
塞西路看似友善的話,卻是綿里藏針。
主教彌撒一般只有各位主教和受邀請的貴族豪商才有資格參加。
像塞西路和亨德爾這樣穿着黑色修道袍的普通神父則是少數中的少數。
塞西路憑藉著自己父親和憲兵部隊在軍需領域的長期合作關係,才勉強有資格成為主教彌撒的常客。
塞西路說出這番話的用意,是為了諷刺亨德爾出身卑賤。連一個教區都無錢購買的【授業神父】,
竟然僥倖受到了大主教的邀請。
一旁的軍官卻是露出了古怪的笑,他對塞西路說道:“塞西路神父,你有所不知。”
“雖然你面前的這位亨德爾神父是草根出身,可卻是實力高強,忠誠盡職。聽說還被大主教當眾誇獎為教會未來的棟樑之才。”
“這回能來參加主教彌撒,應該是已經受到大主教的賞識,日後怕是要飛黃騰達了。”
軍官看似在對亨德爾大力吹捧,實際上卻暗藏了煽風點火的心思。
兩人是多年的好友,雖然軍官打心眼裏看不起出生商人家庭的塞西路,但這並不妨礙兩人一起尋歡作樂。
如果能用這位酒肉朋友來給讓他丟臉的亨德爾添點堵,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十分清楚這位朋友隱藏在謙卑有禮的外表下,那顆善妒好勝的內心。
‘塞西路一定不會容忍亨德爾騎在他的頭上。’軍官心裏暗想道。
“原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塞西路楞了一下,依然保持着他那自以為友善的笑容。
“不過,我建議您不必太把提拔這事放在心上,因為,目前空出來的教區只有一個。”他眼中的陰冷一閃而過。
“而且,家父早就已經跟尊敬的大主教提前商討過了這塊教區的歸屬事宜。”
“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原來如此,”亨德爾假裝恍然大悟道。
“儘管我們第一次見面,您就願意忍痛割愛,把很可能歸屬於您的教區讓給我。面對您高尚無瑕的情操,我真是無以為報……”
塞西路扯了扯嘴角,隨即閉上了嘴巴,不願意跟不識相的亨德爾再多做糾纏。
忽然,喧鬧的晚會現場變得鴉雀無聲。
大主教【唐·阿馬爾】臉上掛着如沐春風般的笑容,扶着神杖緩緩地走到會場的中央。
神杖不斷地敲擊着地面,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沉悶。
過了好一會兒,場上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歡迎着大主教的到來。
溫和而明亮。
無論什麼時候,大主教都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
他就像一個和藹的老人,而不是實力高強,手握重權的大主教。
他清了清喉嚨,全場雷鳴般的掌聲頓時停止。
“歡迎各位的到來,感謝各位對教會神聖事業的一貫支持。”
“其實,今天這場彌撒的主角並不是我。”
塞西路開始整理自己胸前的聖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驕傲的笑容。
……
“而是最近空缺出來的上城區的一個教區。”
場上的豪商貴族們抱以輕輕的訕笑。
的確,這塊教區經過了各個勢力長時間的角逐,人們目前最關心的還是它的歸屬問題。
大主教做出了向下壓的手勢,又開口說道:“經過長期的觀察,主教團十分肯定【亨德爾】神父的神學造詣,以及他對教會的貢獻。”
此言一出,場上瞬間像熱水般沸騰了起來。
亨德爾彷彿瞬間成為了人群的焦點,他身旁的竊竊私語綿綿不絕。
“亨德爾是誰?塞西路家不是已經打點好了關係嗎?”
“他是平民出身的神父?”
“據說到現在還沒有自己的教區呢。”
“這次受到了大主教的賞識,恐怕要就此一飛衝天了。”
“下次商會舉辦的晚宴,不要忘了給他寄邀請函呀。”
“家族應該出高價請他來創辦一台彌撒。”
“憲兵部隊長官對塞西路的投資是不是打水漂了哈哈哈……”
……
塞西路緊握着自己的拳頭,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家族那麼長時間的準備,難道要一下子被一個無名之輩奪走了?
憤怒,不甘,失落……諸多情緒瞬間湧上了他的心頭。
一旁的軍官更是神情複雜,他的家族在塞西路神父身上進行了巨大的投資,這回恐怕是要血本無歸了。
“與此同時,我們也注意到了,【塞西路】神父長期來對教會做出的巨大貢獻。”
聞言,塞西路抬起頭來,眼裏重新閃爍着希望的光芒。
“所以,經過慎重的考慮,教會決定暫時懸置這塊教區的歸屬,並決定頒佈一項新的任命。”
“鑒於下城區在前不久的意外中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以主慈愛的名義,現決定任命執業神父塞西路,授業神父亨德爾兩人,分別負責【賽里渡區】【東昂區】的賑災事宜。
“為期三個月,三個月後,根據兩人的述職情況,我將當場公佈這塊教區的最後歸屬。”
塞西路又恢復了他那謙遜的笑容,有着父親財力的支持,以及憲兵部隊深扎於本地的威望,完成這項工作對他來說算不上難事。
反觀平民出身的亨德爾……
有人歡喜有人愁。
但也有人置身事外。
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亨德爾一個人躲在會場的角落裏大快朵頤,享受着難得的山珍野味。
就像許多年前,他躲進懺悔室,避開眾人,獨自一人享受難得的睡眠。
‘我好像被強行加上了什麼沉重的負擔吧?’亨德爾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