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回來
宮殿內。
對於蕭裕的到來,他們很是意外,但是他們還是見了蕭裕。
蕭裕就算再不好,也是他們的兒子。而且,他們也能猜到蕭裕的來意。
見蕭瑾和沈汐二人落座以後,蕭裕也隨意尋了個位置坐下。
蕭裕也才坐下,就直接開口道:“父親,我不想當皇帝了。”
蕭瑾有些吃驚,眼裏滿是疑惑,冷聲問道:“你不想當皇帝了?你簡直是在胡鬧,這皇位可不是兒戲,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
他知道蕭裕喜歡君衍,但是他已經接受君衍了。那蕭裕現在這是為何?就算是蕭裕要立君衍為後,他也不會阻攔。
可是,蕭裕說他不想當皇帝了!
蕭裕好像看懂了蕭瑾的意思,他極為鎮定,輕聲解釋道:“他不願意為後,我就不願為帝。我想和他離開,去其他的地方。”
見蕭裕如此固執,蕭瑾莫名有些怒,想要罰蕭裕一頓。他其實也不是怒,可是也像是在怒,不僅是在怒蕭裕,更多的是在怒他。
沈汐淡淡看了蕭瑾一眼,然後移向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視線里隱約有着關切,她微微笑着輕聲問着:
“你想好了?真決定了?不會改了?”
她能看出蕭裕對君衍的情意,她其實並不反對她的兒子。但是,她不允許她的兒子後悔。就算蕭裕極為早慧,可是對於感情一事,當真的比常人差了很多。
蕭裕看向了沈汐,聲音不自覺柔了下來,極為堅定的認真回道:“我想好了,我不會改,就想要他。”
他是我的江山,更是我的承諾。我蕭裕此生只鍾情一人,也只永遠只會鍾情一人。他是我從小就喜歡的人,這世上的所有都比不得他。
蕭瑾很想罵蕭裕一頓,但是礙於妻子的餘光,還是沒有開口說什麼。
沈汐沉默片刻,略轉了話題,低聲詢問道:“那你們還回來嗎?”你們離開倒也無妨,但是,你和他是不是不回來了?
蕭裕想了想,認真回道:“我們還會回來的,因為,這裏是我們的家。”
他知道母親是很支持自己的,所以他肯定會回來看母親的。從小到大,母親待他都很好。而且最重要的是,母親衍衍也好,衍衍也想要人疼。
衍衍是喜歡自由的,自己也是喜歡自由的,但是這不代表他們不會回來了……
沈汐似乎是聽懂了,蕭瑾也似乎是聽懂了。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又沒有什麼下人在,房間裏詭異的安靜。
蕭瑾先受不住了,開始插口了,他看向蕭裕,冷冷的道:“行了,說完了就走。你不離開,還想待到什麼時候?”
在南疆有個混小子跟他搶汐兒就算了。
蕭恪還是個孩子,他不好意思說什麼。可是怎麼蕭裕也是這麼礙眼的傢伙,他好想把蕭裕丟出去啊。
沈汐也猛然回神,偏頭看向蕭瑾,微怒聲抱怨道:“裕兒才剛回來,這才和我說了幾句話啊。你這是什麼意思,就不喜歡我兒子?”
蕭瑾這個獃子,整天都不想正事。自己不搭理他吧,他倒自己能找出一個又一個的話題跟自己說。
說你聰明吧,你老做一些蠢事。說你蠢吧,你倒還不承認。
裕兒和恪兒可是你的親兒子,你整天跟他們一般見識。你都多大了,都快四十歲的人了。
蕭瑾立刻犯慫,也顧不上看蕭裕了,急聲為自己辯解,無奈寵溺說道:
“我這不是關心裕兒嗎?他肯定是着急,急着去尋衍兒那孩子的,我也不能攔着他啊。你看看你,我也沒說什麼,怎麼老愛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別生氣了好不好。”
蕭瑾的內心:我真的好卑微啊,汐兒一點都不愛我了。在岳父家的時候,一直喜歡陪着蕭恪那個討厭的小人兒。回了京城呢?開始天天裕兒長、裕兒短的,你不應該多關心關心我嗎?
對於現在的情況,蕭裕似乎是習以為常,雖然他沒有跟父母久住,但是他也極為的早慧,早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他的父親是無條件偏愛他母親的。
蕭裕也想君衍了,不想再呆下去了,就順勢立刻說道:“父親,這北漓的江山,我就先交給您了,兒子就先退下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就是希望我趕緊走嗎?走就走,我又不怕你。反正我要說的都說了,接下來我就要離開了。
蕭裕說完以後,沒有多做停留,直接起身離開了。
蕭瑾也意識到了蕭裕離開,但也沒有開口說什麼阻止,只是一顆心完全在沈汐身上。
沈汐也是極為通透,並不阻止蕭裕什麼,反而對蕭裕更多是心疼。
蕭裕走後的宮殿內。
蕭瑾一邊湊着,一邊溫聲說著:“汐兒,你消消氣,別生氣了,傷身體的。”
沈汐故意別開他,同時冷聲抱怨着:“哼!你又把我兒子氣走了,我都還沒有看夠呢。我兒子這一走估計就是很久,可是,你這個做父親的還高興得不行,似乎是巴不得我兒子趕緊走。”
蕭瑾一聽,更是開始犯慫,認真柔聲解釋:
“汐兒,你別再亂想了,的確是我不對,可是,我也不高興,你就說說我,我哪裏高興了?我還要聽着那些大臣們嘮叨,都不能再好好陪着你了,我也很不高興啊。”
沈汐的小脾氣上來了,故意別開頭不再看他,微怒着冷聲斥責他:“那也是你活該!誰讓你讓裕兒走的,就是你活該!”
蕭瑾聽着沈汐說他,身子往她身前一湊,強行尋着她目光對視,開始認真寵溺的說著:
“哎!汐兒,真不是我讓裕兒走的,可是你讓裕兒走的啊,你可不能這麼不講理,就跟我小心的講個道理?嗯?我可是非常想裕兒留下來的,那樣我就不用再當這皇帝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多想回家裏。”
沈汐微抬頭,主動去看他,聲音略帶嬌氣,很是認真的問他:“是我讓裕兒走的?你再重新說一遍,我剛剛沒聽清楚。”
蕭瑾聽后似乎已經瞭然,雙手不自覺環上她的腰,眼神里藏着不易見的溫柔,開始主動認真輕聲回答:
“我是說,我不該讓裕兒走,是我不該那樣,都是我不該的,真的沒說別的。我這樣說,汐兒滿不滿意?”
沈汐聽他這麼說,心也就軟了下來,往他左肩一靠,聲音微低隱約帶着哭腔:
“你都這樣說了,我又該怎麼說,是我有些嬌氣,可我就是想裕兒留下來,我想好好去補償補償他。我們都沒怎麼教過他,他就自己什麼都會了,從小就像個大人一樣,比起恪兒,我好心疼裕兒,就好心疼裕兒……”
那時候,裕兒也才七歲,一個人什麼都不顧,就那麼跪了整整三日,那三日裏,我問他為什麼要跪着,問了好多好多次,怎麼問他都不肯說……
我怎麼都問不出來……
聽沈汐低聲說了這麼多話,蕭瑾雙手力氣隨之重了些,由着沈汐輕靠着他的左肩,乖乖聽着沈汐一句句的說。
直到她不再開口說什麼,他就柔聲寵溺喚道:“汐兒……”
他的尾音不經意拉長,而且下巴順着去蹭她發頂。
她感到了蕭瑾的動作,微微偏頭看着他,眼角有些不太易見的泛紅,沒有防備就微咬着唇,輕聲回他:“幹嘛?”
蕭瑾看到沈汐這樣,像是拘謹又不拘謹的,他忍不住就笑了,極為認真的輕聲跟她說:“裕兒他啊,你肯允了他那樣,就是最好的補償,他想要的已經不是我們了。”
沈汐很聽他話,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他說的了。
蕭瑾微微壓着頭,尋着和她額頭相抵,假裝略遺憾的道:“裕兒都走了,看來,這皇位,我怕是要再當幾年皇帝了。”
額頭上傳來了些熱度,沈汐也算是習以為常,雙手不自覺環上他的腰,下意識隨意輕聲回他:“嗯,當啊。”
蕭瑾不肯放過她,在她額頭上蹭了蹭,低聲笑着問她:“我是要當,可是,你也陪陪我,好不好?”
沈汐臉有些微紅,隨着和他對視,輕聲笑着回答:“那看你的表現了。”
蕭瑾看着她這樣,又是忍不住笑了:“好,那就看我的表現,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其實,我真的只想和你一起雲遊四海。我好想和你一直住在南疆,我知道在南疆的你是最開心的,我希望你永遠像個孩子一樣。
他突然想到,那個時候……
岳父冷聲嚴肅道:
“我把女兒嫁給你可以,但是,你必須把她寵成一個孩子。我其實並不中意你這個女婿,因為你是北漓未來的皇帝。自古帝王都是多疑,即使是你們蕭家人,我也並不喜歡什麼。我的女兒我寵了十幾年,她值得這世上最好的男子,若是你待她一分不好,我便是拼了命也會帶走她的。”
汐兒,我很喜歡現在的你。在我的面前,你永遠都是一個孩子。
但是,我真的好討厭那兩個分走你注意力的傢伙。
……
攝政王府,正是晚上。
蕭裕剛剛進了府里的大門,就遇到了楚渡。
他本來不想和楚渡交談的,但是楚渡說他手裏有自己感興趣的事情。蕭裕仔細思索了一番,還是跟楚渡去了書房。
書房內。
楚渡和蕭裕二人面對着面,離得很近又有些距離,但是二人卻都沒有開口。
沉默了片刻……
楚渡先開口,很是直接:“我知道當年的事情,你也知道當年的事情,這裏也就我們兩個人,那可不可以直接一點。”
蕭裕坐在楚渡對面,輕輕的敲了敲桌子,調笑回道:“什麼當年的事情,我需要說些什麼?”
楚渡笑了,繼續解釋道:“當年的滅門之事,我想你已經查到了。”
蕭裕冷笑道:“那又如何?我的確是查到了,但是你想做什麼呢?”
楚渡並不意外,身子沒有變化,整個人如最初那般,極為自然的解釋道:“當年的事情是他的錯,而他是江放的父親江嶼。可是江嶼也只是尋錯了人,所以才犯下那麼大的罪過。而且現在一切都很好,我們可不可以放手了?”
他的聲音極為自然,可是,又隱形中多了些拘謹。
蕭裕冷笑,看着他,不解的問道:“江放讓你跟我說的?”
楚渡沒有回復他只是,繼續解釋道:“江叔叔他已經得到懲罰了,給自己的孩子下了蠱,那也差不多已經夠了。你知道君衍身上的蠱的,江放的身上也是有的。就這麼看來,就算他再怎麼十惡不赦,他也算是已經還的差不多了。”
蕭裕聽着他說,身上氣勢不再壓制,調笑着冷聲問道:“你直接說你的目的。”
楚渡愣了愣,身上的氣勢亦起,他溫柔中帶着些強勢,冷冷的聲音不急不緩:“拿整個不歸閣做補償,忘了十四年前的事情。”
蕭裕嘴角微勾,視線隨着他,冷聲詢問:“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
楚渡輕笑,冷聲回著:“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所以我認為你會答應我。再者,拋去別的什麼不說,我和你是一樣的人。”
這“我和你是一樣的人”,就只是這簡單的八個字,讓蕭裕也不自覺微愣了下,可是很快便徹底回了神。
他略帶審視的目光在楚渡身上,冰冷又有少許溫柔的聲音傳出:
“十四年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君衍他已經不想知道了,而我的查到也是個偶然,我們不需要這麼聊下去。至於不歸閣,我不需要,君衍更不需要。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就好,不需要插手我和君衍的事情。”
楚渡有些意外,但也算情理之中,以同樣的語氣回他:“自然。”
而蕭裕沒有再回答楚渡,直接起身離開了。
他回了君衍的房間。
他一進房間,就十分自覺地脫了自己的外衣,然後爬上了君衍的床。
察覺到了自己身旁多了一個人,君衍微微偏了偏頭,黑夜裏看向他,輕聲道:“你回來了。”
蕭裕直接躺到了君衍旁邊,然後輕輕的抱住了君衍,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回來了。”
君衍看着眼前的蕭裕,心裏突然有些不踏實,突然就低聲問道:“蕭裕,你會不會離開我?”
他的聲音真的很低,卻能夠讓蕭裕聽到。
蕭裕抱他緊了些,下巴往他額頭一靠,柔聲堅定的回道:“我知道你怕黑,不會離開你的。”
君衍有些不相信,下意識從他懷裏掙脫。
蕭裕不肯由着他,手上力氣大了些,小心低聲問他:“衍衍,怎麼了?”
君衍一聽,開始委屈,開始低聲怨他:“我、我害怕,害怕你把我弄丟,害怕你不肯要我,害怕你再次離開,我就是很害怕、很害怕。”
蕭裕勾唇輕笑,往他身前一湊,輕聲寵溺安慰道:“我怎麼會那樣,衍衍這麼的好,我疼你還不夠。”
君衍還是委屈,直直看着蕭裕,像是小孩子犯了錯,低聲問他:“蕭裕,你會不會,就是有沒有,有沒有嫌我煩啊。”
蕭裕被他逗笑了,繼續輕聲寵溺安慰他:“不會的,不嫌棄,想你煩着我。”
君衍往他懷裏靠了靠,眼睛也不敢去看他,只是低聲委屈斷斷續續: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我就會覺得自己很委屈,甚至會莫名其妙的生氣,因為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我開始覺得所有人都是壞人,他們都是想着要害我,我不敢去接觸他們了。我總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我把自己關了十二年,那十二年裏,我誰也不肯相信,就連江放我也不相信,我甚至慢慢的習慣了黑暗,再也不想面對外邊的東西,連和你接觸我都在害怕。”
蕭裕聽着君衍說完,頭不自覺往君衍身上靠,開始柔聲寵溺安慰他:
“別怕,別害怕,別怕我,信信我,以後了,我不讓你一個人,我一直都陪着你,再也不離開一步,就乖乖呆在你身邊,我這樣待你,你喜不喜歡?”
君衍不敢相信,微偏頭看他,低着聲:“真的嗎?”
蕭裕也看着他,藉著月光,彷彿承諾:“真的啊。”
君衍看着他,輕聲喚着:“蕭裕。”
蕭裕隨着他,輕聲回著:“嗯。”
君衍像是要確認,往他懷裏一靠,又輕聲喚着:“蕭裕。”
蕭裕仍是隨着他,還輕聲回著:“嗯。”
君衍似乎是釋然了,整個人靠在蕭裕懷裏,還輕聲喚着:“蕭裕。”
蕭裕還是隨着他,仍輕聲回著:“嗯。”
“……”
“……”
後來……
君衍的那聲“蕭裕”沒有了,蕭裕回的那聲“嗯”沒有了。
君衍緊緊的抱着蕭裕的腰,整個人靠在了蕭裕的懷裏,隨後慢慢的陷入了夢裏。
蕭裕的心突然就軟了下來,他輕輕的摸了摸君衍的臉,就像在確認着什麼似的。
他看向自己懷裏的那個已經睡着的人,輕輕的扯了扯他們二人身上的被子,然後回抱住了懷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