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條紅紗巾

一大早，田家村就騷動起來。

村民們把豬肉、豆腐、蔬菜和雜七雜八可交易的東西全都運到團結河橋頭。這裏是全村唯一的交易市場。價格不高，品種不多，滿足村民們的日常需求沒問題。

秀美媽每天都趕集，周一、周三在團結河橋頭，周二、四、五以及周六又去青華鎮趕集。趕完集回來就挑着裝有油雞的竹筐，在鄰近的幾個村莊叫賣。

今天是周三，她早早擺好從青華鎮批發回來的各種尼龍製品與塑料製品，紅的、綠的、黃的……，琳琅滿目。

她的攤頭生意火爆。村民們不缺蔬菜，但是生活總需要各種盆子、籃子、桶以及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還需要襪子、手套以及漂亮的尼龍衫，秀美媽這裏都有。

女人們談天說地、討價還價，在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聊里，完成了一樁又一樁買賣。

秀美媽的攤頭很快就只屈指可算的幾件商品了。她坐在塑料小凳上，頗有幾分姿色的臉龐浮現出開心的笑容。

“秀美媽，你這條紗巾真漂亮。”鍾逸群媽媽從隔壁豆腐攤晃了過來，粗糙的臉上皮膚被風吹的黝黑。

她的聲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紛紛投注過來。

女人們驚訝自己剛才的有眼無珠，在秀美媽的攤頭買了半天東西，竟然沒注意她脖子上戴着的紅紗巾。

紅紗巾輕柔飄逸，在初冬的風中掃來掃去，襯托得秀美媽的臉嬌俏嫵媚。

“這紗巾一戴，秀美媽成了仙女了。”媒婆洪大奶奶因為撮合過王大與她的親事沒成，對秀美媽一肚子的意見，此刻正好經過，說話陰陽怪氣。

秀美媽的臉微微紅了，大大的杏仁眼裏含有些許不悅。她低下頭，默默收拾面前沒有賣完的商品，紅紗巾在她低頭的時候，飄動起來，把她的臉遮掩了一大半。

“真是個美人啊。”洪大奶奶在她的面前站住，“秀美媽，王大的媽媽天天念叨你的好，可惜王大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討沒趣。”

秀美媽的頭低得更低了：“洪大奶奶，謝謝你。怪只怪我和他沒有緣分。”

一旁買豆腐的鐘逸群媽媽聽了，走到她面前：“你跟誰有緣分？不會跟我家鍾建有緣分吧？”

“逸群媽誤會了。鍾書記是好人，他對我家有恩，我一直記在心裏呢。逸群媽，你需要點什麼？尼龍衫要嗎？”她拎起一件湖藍色的尼龍衫，舉到逸群媽的面前，比劃了兩下，笑容可掬：“這件尼龍衫的顏色特別適合你，買一件吧。如果你要，我批發價給你，三塊錢。”

逸群媽一愣，注意力被秀美媽手裏的尼龍衫吸引了。尼龍衫真漂亮，配上她銀灰色的棉襖，肯定非常好看。她尷尬地笑了笑：“價格還是有點高了。”

“不高。拿價三塊五呢，鍾書記對我家幫助太多了，就當給你帶一件好了。”

逸群媽猶豫了一下，手伸進棉襖裏面的口袋掏了半天，摸出了三元錢，歡天喜地地買下了尼龍衫。

洪大奶奶臉上有些掛不住：“書記娘子，一件尼龍衫就讓你高興成這樣啊。”

逸群媽笑道：“大奶奶也可以買一件穿穿。”

秀美媽連忙接口：“是的，是的，現在流行尼龍衫，街上的奶奶都穿呢。大奶奶也可以買一件。”

洪大奶奶故意裝出無所謂的樣子：“我不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你這個夾被子的塑料大夾子不錯，多少錢一個？”

秀美媽連忙把一搭四隻的紅色大夾子拿給她看：“不貴，

一搭三角錢。”

“兩角好不好啊？”

“兩角五分吧，小本生意，不掙錢。”秀美媽真好說話。

洪大奶奶滿意地買下塑料大夾子，臨走時，低低地對秀美媽說：“下次有好人家，我再給你介紹。”

秀美媽連連搖頭：“謝謝大奶奶，不用了。我現在只想掙錢把三個孩子拉扯大，三個人讀書，需要好多好多錢呢。”

洪大奶奶深表同情地嘆了一口氣：“你這負擔的確太重了。就是找，也很難找到合適的。”

“誰說不是呢！”秀美媽重新坐到塑料小凳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剩下的商品，那條紅紗巾在臉面前飄來飄去。

“秀美媽，今天生意不錯啊。”田小朵大伯田玉州騎着自行車過來了，車前大杠上坐着田小朵，車後座上坐着秀美，一前一後兩個人，明顯超載了，田玉州穩穩地騎着，順便跟秀美媽打起了招呼。

春天的覺太好睡了，田小朵今天睡得特別死。秀美在後窗敲了好幾下，她都沒有醒，只好來到她家，連拉帶拽的把她從被窩裏拖出來。

田小朵起床后才知道着急，匆忙洗漱后，吃了半碗飯，就抓起書包，跟秀美一起往外沖。

這時，大伯推出了自行車：“別急，我送你們，不會遲到。”

於是他們三人共騎一輛車，大伯一路飛蹬。

秀美媽看到他們，笑容一下子明艷了起來：“快遲到了吧？”

“不會。不多說了，趕時間。”田玉州的腳一刻不停地蹬着自行車。

田小朵看到了秀美媽的紅紗巾，羨慕不已：“秀美，你媽的紅紗巾真漂亮。”

“剛買的，我想要，死也不肯。”

大伯爽朗大笑：“小毛孩還臭美啊。”

“當然啊。”田小朵說，“人靠衣裝，秀美媽今天真的很漂亮。”

“對，對。”大伯的笑聲特別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