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易
9樓，電梯在叮鈴聲中滑開大門，一股煙霧自其中飄然而出。
走出電梯的中年男人側頭環視了一圈，又點起一根煙。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天已經徹底黑下來，空無一人的走廊里寂靜一片，他路過的時候順手把牆壁上一閃一閃的燈關閉了，接下來的事情在黑暗中能更好地操作，光源越少越好。
9樓的走廊很長，只有緊急出口的綠燈亮着，走廊的盡頭是一扇玻璃窗，窗外能看見無人的街道，清冷的街燈一盞又一盞，像是浮起的月亮，相擁出一條通往無邊黑暗的道路。
男人漫步走向筆直走廊的深處，步伐沒有迷茫和遲疑。
他閉着眼睛，塞住耳朵，這樣能讓他的煙霧更加敏銳。在接下來的事情中，能依靠信任的只有自己的規式。
步入後半段走廊的黑暗中時，男人感覺自己進入了某種‘領域’，一下子就像踩進了另一個世界。那是上位者的威壓，籠罩在走廊的後半段中，讓一切生物都窒息地不敢大聲呼吸。
但他身上每個毛孔都在舒展，肆意舔舐着空氣中的白煙。感受着空氣中那令人戰慄的氣息，像是追尋血跡的獵人，是了，這就是對方最理想的作案環境。
二級？不，敵人值得准一級的評判，這樣的規式在異人界是極其稀有的。
男人在腦海掠過已知的所有先天規式進行比對，規式學的教科書是他為數不多啃過的書，初次接觸時，千奇百怪的能力目不暇接，乾脆將整本教科書背了下來。
通常來說，即使是同一個規式，在不同的人手裏也會呈現出不同的特點，研究者只能憑藉該規式仍然保有的特徵來進行比對。
不過好在改變周圍環境，屏蔽電磁波的先天規式並不多，他很快就找到了最為匹配的一個。
“無色城市”。如果是這個規式，一切疑點都迎刃而解，這是一個與‘變態殺人犯’天生契合的規式。
它的效果只有一個：將使用者的精神投射進現實，以此一定程度上改變周圍的環境，將這片空間變成只屬於自己的世界。
簡而言之，擁有“無色城市”這個規式的異人是天生的戰士，他可以在任何時候展開自己的規式，這時周圍的一切都將成為他的武器。
不少規式學的教授提出過將這個規式其列為高危，只因為這個規式在使用者精神不穩定的時候容易出現失控的情況，它所控制的那片空間會呈現出使用者的各種極端情緒——恐懼、憤怒、悲傷。而一旦這種情況出現，包括使用者的在內的所有人都幾乎不可能完整的離開這個規式的範圍。
所以此前被這名高危失控體殺掉的人，大多肢體破碎到不成樣子——目標在行兇時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男人得出這個結論。
他從口袋裏摸出幾根香，插在緊急出口的門前，隨後蹲下身子點燃。
無關善惡，這是他對實力者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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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里寂靜得可怕，段炘聽着上方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心跳開始加速，腎上腺素混合著汗液不斷地從胳肢窩裏分泌。
見鬼，到底為什麼會被扯進這樣的事。
段炘欲哭無淚，心想他們真的跑的掉嗎？
這棟樓一共十五層，但他們已經下了將近二十層樓了，用腳想都明白，這裏的情況已經超出正常範疇。向上返回是不可能了，但接着走下去，大概也……
不，
等等。
幾乎絕望的段炘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求生慾望可勁兒地往外冒，如果他記得不錯的話前面那個女孩應該是有一個什麼東西叫“規式”，他一直覺得這是她的底牌，沒說也沒問，現在看來這種接近失控的時候，她是不是該把這底牌掀出來保命了？
這種超自然的東西，就只能靠超自然的手段來解決啊。
也就在他湧起這個念頭的時候，一點藍色的光從他的肩頭后亮了起來，輕輕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在餘光瞥見這點光芒的時候，段炘直接就像點燃引線的竄天猴一樣，下意識罵了一句國粹然後跳了起來，落地時雙腿還打滑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疼得他扭曲的臉齜牙咧嘴的。
“怎麼這麼大反應，我看起來像鬼嗎？”在段炘身後，那點藍色的光芒停在台階的欄杆上，仔細看就能發現那是一隻金屬藍色的蝴蝶，“晚上好，我尊敬的客人。”
不對，客人？
段炘差點魂都被嚇飛了坐在地上老半天呆愣地反應不過來來，但在看清背後這傢伙的樣子，才冷靜了一下。
比起跟鬼搭肩膀，轉頭就是一張死人臉的恐怖故事，看見一隻發光的蝴蝶似乎並不嚇人。
段炘定了定神，但在意識到面前的東西是什麼以後，他的表情又猛然糾緊了起來，不是見鬼勝似見鬼。
“我……我靠，蝴蝶在講話……媽的真的撞鬼了。”段炘語無倫次地坐在台階上，想要扭頭去尋求女孩的幫助，但又驚愕地發現對方毫無聲響地消失了，這段樓道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你你你你你你你！”段炘轉過頭看着面前閃光的蝴蝶，不可避免地結巴了起來。
“我我我我我我我……哈哈。”蝴蝶像是發出了一聲輕笑，“不是您想要‘規式’來保命么？”
段炘呆愣地看着對方，半晌才又開口：“……我靠。”
“您的精神好像不太穩定。”蝴蝶說，“需要我給您提供一些幫助么？免費的。”
“……”段炘坐在地上，弱弱地回答道，“不用。”說完便想要起身繼續向下走，隨後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猛然停住，回頭看着那隻蝴蝶，“規式？”
“是的先生，‘規式’。”蝴蝶肯定了他的問題，“交易么？您給我想要的東西，我幫您完成覺醒。”
段炘愣在原地，並沒有回答。這傢伙顯然是知道的那些稀奇古怪又崩碎三觀的事情的。他腦子很亂，完全無法恢復平時冷靜的思維邏輯，只能獃獃地看着對方，等待着對方繼續說下去。
這讓蝴蝶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這種東西是要以精神激活血統，再開始‘構築’的，我記得這個過程對於血統差勁的普通異人來說，想完成第一次釋放相當難。”
“我覺得有點問題。”
“什麼問題？”蝴蝶的聲音帶着笑意。
“重度臆想症。”
“您覺得我精神病犯了？”
“我更怕是我精神病犯了……你是真的還是假的？又或者我只是在做夢。”
“我當然是真的。”蝴蝶又笑起來。“但這為什麼不能是在做夢呢？如果您不來這種是非之地，這輩子是能過得很安穩的。”
“是非之地……對了，規式。”段炘突然清醒過來，“你……我不知道你叫什麼。但是你現在出現在這裏，是跟蹤了我很久，所以知道我遇到的所有事情？”
“我當然知道您的事，甚至包括已經忘記的事。”蝴蝶說，“跟着你是我做的另一筆交易，我得幫那個人看着您，必要時給予您足以自保的能力——當然，這個是另外收費的。”
“那就好，不用解釋了……盡量幫我搞個有用點、能解決現在這種情況的。”段炘臉色一變急迫地說道。
他現在暫時沒功夫研究這隻蝴蝶到底是自己的夢，還是哪路神仙來搭救自己。他只知道對方在這時候找上來，十有八九是能幫到自己的。
“這個條件我暫時不能答應，您現在負擔不起我要的價碼。”蝴蝶扇動翅膀，飛到他肩膀上停下，“‘規式’是先天決定的，現在我只能幫您得到它。更多的，我不能賣給您，至少不能賣給現在的您。”
“……”
“決定好了么？和我交易。”蝴蝶看着段炘，“這次交易我會給予您‘覺醒’。相應的，我要取走的是您‘平靜的人生’。請您簽名。”
言畢，蝴蝶的翅膀脫落，而後燃燒起來。半晌，灰燼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張髒兮兮的羊皮紙，赫然是一紙契約。
紙面的下方的署名是：redc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