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
“我好想擁抱.....擁...抱........這個世界啊!!!!!!!!”他的聲音響徹雲霄,是因為那座城市太過於安靜了吧。
他的時間是黑白藍青色的,好像自他有意識起就在那間病房裏,沒有父母,沒有親人,連今天寒暄兩句的醫生護士第二天都會被換掉,他被生而為人的情緒所隔絕了,在狹小的防護倉里,每天都有人來對他看來看去,手上拿着板子,看一眼,低頭寫一寫,好像他就不是一個人,更像是某種病的本身。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聽着外界的廣播勉強度日,他試着去理解每一個詞彙,去感受,廣播裏的事故,綜藝上的作秀,後來好不容易祈求到了一個屏幕,又讓他迷惑了,和廣播裏聽到腦海里想像出的差異太多,讓他有些生氣,憤怒地捶着防護倉壁,即使倉壁紋絲不動,穿着青白大褂的不知名研究者也給那個本就不大的防護倉加上無數層外壁,把那座倉搬到一個單獨的空間,自此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個活人,他更加孤寂無聊了。
他學着那些人說話,學着那些人做秀,來打發空閑,實際上,都是空閑,無盡的空閑,看不到盡頭的空閑,他的生命日復一日地在重播,他卻什麼都做不了,穿着藍白條紋的病服,覆在身上都能很清晰看清他多麼痩,藍白條紋啊,和黑白色的無異,牆角上的攝像頭照出紅光搖着,他的屏幕閃着,坐在屏幕前讓光線把身影打得線條恍惚,放在一邊的冷飯冷菜,他毫無食慾,深知那些“食物”里全是藥物,能讓他睡着的葯、讓他鎮靜的葯、殺滅某些病毒的葯......他不吃就會暈過去,藏在暗處的機械臂依舊會伸出來給他注射藥劑以及營養劑。
他像只被圈養的牲畜一般,不允許被有自己的意識,直到他失去價值,或者死去,嘗試過用自殺擺脫這痛苦,而那些人都能最及時把他救回來,一舉一動都在嚴密的監控之下,毫無私隱可言,但那些都不重要,他只是想找到生存下去的方式,就算是出逃,也要有能讓自己繼續活下去,但是他深知自己已經被那些人養成了廢物,依賴他們的藥物,走出防護倉他可能踏不出幾步就會暴斃,無知啊,屏幕上放的那些,都是人們正常生活着所展現更加娛樂性的一面出來,對他的用處只有簡單的參考,他知道完全不可行,他們知道他將近成年,身體素質能夠承藥物部分副作用,不斷加大劑量,企圖用藥物讓他徹底屈服。
自始至終,他們都認為他是一個樣本,不知道他也會思考,也會迷茫,也會思考,默默遵從他們的研究,無比順從,而他只是在等一個契機,能讓他徹底脫離保護倉的契機,復仇在心中已經燃起了火苗,他暗暗在感受自己的獨特之處,很細微的東西,在身體裏引起的反應很大,和那些細微對話,感受那些在血管和細胞上附着的東西,像朋友一樣,理解他們要的是什麼,把朋友們藏在他們無法所觸及的地方,醞釀著,朋友們不會說話,也不會讓他感受到溫暖,但那些朋友會對他有所回應,那就足夠了。
他的朋友們很單純,沒有任何情感可言,只有他對朋友們有所依賴的情感,直到某天,他的朋友們躁動不安,他感受到了那種情感,而朋友們細微的躁動並不是他所控制的,是那情感,在召喚着,他不理解,從未感受過的,電視裏不會有、綜藝節目更不會有的情感,很通透、很存儲,那情感的延伸卻是無限的,延展到他所不能見的地方,
他想去追逐那新鮮而又容易沉浸的情感,“砰”裝上防護倉仰面躺在地上。
一層又一層防護倉,隔絕他和外界的空氣,他求助他的朋友們,這是第一次他和朋友們都達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識,從他身上逐漸分泌出各種液體,一層,最初那層防護倉雖然不知道被換過多少次,在他分泌出的液體裏變得無比脆弱,又一層........那些不同材料的防護倉分崩離析,此刻,操作台上的研究員對着話筒咆哮,無論付出什麼代價,絕對不能讓他離開這個空間,在他尚未溶解所有防護倉前,所有應急人員早已趕到現場,材料不一的防化服下又套一層防爆服,其中幾個人還手持槍械,他們通過話筒警告着,他當做耳旁風繼續溶解下一層防護倉,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擋他反叛的心。
隔着防護服,他知道所有人都焦急不安,在他溶解最後一層時,他們手上的槍械顫抖着指着他,他依舊面無表情,這樣的場景無比信息,他沒能從任何地方知道自己該擺出一副怎麼樣的表情才符合現狀,扳機扣動、子彈飆出槍膛、火焰席捲而來,但都沒有用,每溶解一層,那一層就是屬於他和朋友們的,防爆防高溫都只是兒戲,在最後一層被分解時湧入的空氣宛如甘露,讓朋友們幾近癲狂地擴展着領域,除開手持槍械的,其餘人都逃離出去,就算手持槍械,只要他們還呼吸着,朋友們都會讓他們在片刻間斃命,空間閃爍着異樣的紅光,那個空間作為最後一道防線,爆炸、高溫、輻射......他們用盡招數置他於死地,他被弄得遍體鱗傷,真皮層已經完全被燒去,可見一副血肉猙獰、焦骨外露的軀體,同時他的朋友們已經控制了空間的線路,他們已經無法阻止他了,細小的粒子從小小一個空間無限擴散,分秒之間已經控制了整個城市,他笑着由心而發地笑着,他出來了,肆無忌憚地出來了。
“啊!!!!!!!!!!”幾近完全損毀的聲帶被外露的肌肉撕扯,發出非人的聲音。
“讓你們也感受一下,那樣的.......”
“悲哀。”兩個字說的無力又無奈,他突出的眼球已經無法流出眼淚了。
一座城市,所有人在那些他十幾年累計藥物的攝入下瞬間斃命,餘下他回蕩着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