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要睡覺了。”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陌生,但是卻卻很熟練地把玩身邊的玩物,酒,煙,還有一堆沒人要的垃圾。
腦海里還奄奄一息地說著一句,“願我的死亡比生命更有意義。”,好像是出自某個電影的,但是他不記得了完全不記得了,很自然接受了眼前的一切,沒有絲毫想回憶起過去是怎麼樣的,或者說不敢去觸碰,只是隱約聽見有人在嘶吼,尖嘯,發出不是人該發出的聲音,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但是那樣的衝動卻留了下來,讓他不自覺地叫了一聲,這聲遠比曾經叫過的無數聲更要有力量,以至於凌晨三四點周圍原本燈火闌珊的地方瞬間亮堂。
也不覺得奇怪,這更像一種儀式,宣告新生的儀式,在另外一個世界的——“現實”,沒人會去虛構的“現實”,而這所謂的儀式沒有結束,在看不見的某些細節已經開始轟然坍塌,雖然他只是個少年,無能到再無能的少年,所剩的只有悲哀,無法定義的悲哀,悲哀到想要整個原生世界去陪葬,就像那句話說的,生前他可能追求那些美好,但是此刻他認識到,那些美好,與自己格格不入,甚至是排斥他、泯滅他、毀掉他,都毫無意義,像是刻意地在世界線上特意否定他的存在,可惜,所有威脅都沒能抹殺掉他,沒能抹殺掉他內心的一縷薄煙,最終還是冉冉升起,顆粒散佈到四處污染,讓四周都變成“該有的樣子”。
怪,那些東西都太虛偽了,還要把那股虛偽的氣息吹到別人臉上,好讓所有人都吸入,也一樣變得虛偽,“那就該毀滅嗎”,不,不是毀滅,而是截掉他們的面紗,讓他們變得真誠,讓他們擺脫束縛住他們的奴性,讓他們敢去面對而不是戴着面具露出眼白盯着只有富麗堂皇裝飾的天花板。
“這個世界,不是這個這個世界了。”
他癱倒在椅子上,又是悲憫又是欣喜,臉上的表情扭動着,很激動,本能告訴原本的他,不該擁有這一切,但是當他做出獻出靈魂那一刻,就已經換來了,換來了原本能力能造福所有人此刻將要獻祭世界的癲狂。
“快快快!”腳步聲在走廊迴響,擔架聲被淹沒其中。
“鎮靜劑!!!鎮靜劑!!”最前面的護士對着手術室咆哮。
他們碰見了最棘手的病人,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在身體上,只能說“不像是個人”,太怪了,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患者,看着他的一舉一動不禁寒顫。
被送到醫院時,隔着蹭蹭拘束他們就已經感到異樣的違和,有些超出了認知,老醫師看了也是呆住,愣了老半天才敢上去按流程走,就連被推進手術室,麻醉了,被剖開的皮肉還在妖嬈地扭動。
他們用科學解釋不了那麼靈異的東西,他們也解釋不了周圍發生的,短短的十幾米走廊他們推着擔架硬是在黑暗中推得力竭,手術室每動一刀都是折磨,手術刀要被吞噬進去,划不到底也不敢划,壓迫感在每一個人心中如黑洞般吞噬所有知覺。
灰色從他身上蔓延向四周,但凡粘上那抹灰色的事物全被定格住,灰色的房間、灰色的病院、灰色的城市。
他掙扎,濺射出的血染紅地板還有巨大的幕布,也賦予了幕布生命,緩緩拉開,好熟悉,那是高中的元旦晚會的舞台,此刻,他就在舞台上,台下的他們都是灰色的,臉上滿是欣喜和期待,看樣子應該是壓軸的節目了,他還記得,自己在的那個位置,在陰影里,四周空出一圈的位子,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每個人只有一個木板凳的位子,唯獨他,只有他,四周空蕩蕩的,排隊時還是緊挨着的。
那時候的心情嗎,不知道,只知道周圍的很開心,那時全世界都在給他們壓力,一場表演讓他們從死寂中得以重生,很遺憾,是他在人群中,是他在欣喜焦躁的人群中,可能那就是悲哀吧、孤獨吧,他們越是沸騰,他就越是難過,又無能為了只能放任自己的情感奔涌着、浪費着。
現在,不一樣了,那樣的場面只會讓他冷靜,胸口上被劃開的Y形創口逐漸收縮,皮肉緊繃著相連到一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奔涌到還未離開的手術刀,完全癒合之時燈光被炸得粉碎,不如說是手術刀,頃刻間散成碎片反射着場外打來的燈光,他緩緩從手術台上爬起來,走向舞台最中間,身上的衣服逐漸泛白,那頭被人主觀控制了十幾年的頭髮不斷伸向地板且變得黑白,走向人前,俯身鞠躬,一切又恢復了該有的色彩,只是他依舊黑白。
台下的人們滿是茫然,窸窸窣窣鬧成一片,工作人員也不知所措,這亂入的少年打破了原本演出單里的順序,所有人都慌亂,唯獨他,可能是不會悲傷了吧,替代而來的,是憤怒,他獃獃得仰頭笑着,劈頭蓋臉的黑白髮露出原本就不差的顏貌,只不過沒人認得出來,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還記得他坐在台下時,應該是下起了點滴細雨,那才是該引起他們喧鬧的理由,如今已經不會有任何一滴雨了,黑色夜空裏散發著炙熱,比夏季當頭的太陽還要猛烈,而他們還在議論着下個節目啊、這個怪人啊,最多也就扇扇風、脫掉外套,他還在笑着,已經有人上台想要架走他,就在觸碰他的瞬間也開始狂笑,笑着笑着逐漸行為怪異,然後獃滯,最後如花般綻放出血肉。
台下的他們也開始笑,好似那就是表演,博人一笑的表演,他們手舞足蹈着、癲狂着,既然他們想要開心,那就給他們開心吧!
一朵花、兩朵花......無數的花在綻放着,夾雜着笑聲,雨卻下了起來,雖然是炙熱的,他們完全感受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不笑了,長發擋着他的臉,看不出是什麼表情,雨滴每打濕他一處,就一處變得灰色。
直到花都開完了,雨也停了,他變回灰色,默默向台下的花池行禮,面無表情地走向幕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