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怕死
阿萊爾令匕首充能后變為鎬狀，鑿在石壁上，減緩下墜的速度。
這次充能后，他身上可用於充能的東西，只剩下從屍體中提取的那塊黑色晶體，和沒把握使用的神聖庇護捲軸。
“咔拉拉拉——”與石壁不斷摩擦，視野變得越來越黑，隨着雙腳接觸到相對平坦的巨大石面，下墜停止了。
阿萊爾估計下落的距離有幾十米。就算用身上所有的塵來為匕首充能，保持鎬子的形態，也無法支撐自己攀上地面。
他從外衣的口袋中摸出一小塊熒光石，這是在城中和一個店鋪老闆套近乎時買的。微弱的光芒下，阿萊爾集中精神力，靠感應探查四周的情況。一下子就發現了不遠處比自己先掉下來的艾格尼斯。修女服鑲嵌的藍色寶石已經破裂，治療魔法的微光閃爍，這件裝備又救了她一命。
阿萊爾伸試圖消解治療魔法的一部分，他可不想再和狀態完好的修女打一次。但意識中傳來劇烈的灼燒感迫使他放下手，與修女戰鬥消耗了大量精神力，暫時不能使用消解。
幽暗的石窟中，在他猶豫間，修女清醒了不少。一看到阿萊爾的身影，修女眼中露出強烈殺意，“竟讓我蒙受如此的……屈辱……”一手撐地，一手撿起掉在旁邊的白色砍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我一定會……”
阿萊爾用鎬子的握把輕輕敲在修女的腿部，她半跪下來。
“雖然損耗頗大。現在殺你還是足夠。”阿萊爾舉起鎬子，作勢道，把修女的砍刀踢到一邊。
“……來啊，龍神在上，於此見證我的犧牲……”艾格尼斯以視死如歸的眼神仰視阿萊爾。
呼地一聲，撒多斯刃變形出的鎬子在半空揮下，修女閉上眼，等待着預想中的死亡與痛苦。
能聽到的只有呼吸聲，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艾格尼斯發現自己還活着。
“比起你的命，我更在意你知道的信息。”阿萊爾將熒光石擺到邊上，坐下來平視修女。
“咕……我什麼也不會說的……”，
阿萊爾用鎬子敲着石頭，“沒關係，反正等不了多久，你肯定會說的。”
治療魔法已經作用完畢，修女恢復了些狀態，試圖吟唱魔法發起進攻，臉色卻一變。“這裏？”
魔法的運轉需要和外界協調，調動自然存在的細微魔力。而像修女服裝上的治療魔法是完整固定的類型，內部本身具備了發動條件用於消耗，其他魔法缺少外部條件則無法成功發動。
“發現了嗎。”阿萊爾笑道，他一落地就在不斷感應周圍環境的情況，“我這種魔法門外漢都能感覺到，這裏的空氣像在被什麼東西榨取一樣，自然存在的魔力幾乎沒有。用不了魔法，你也無法脫身回到上面吧。”
修女似乎冷靜下來，站起身看着他。
“要是再接着打，最後困死在這裏也可能。”阿萊爾緩緩地說道。“不如回答我的問題，暫時合作，尋找出去的辦法。”
“你想問什麼？”艾格尼斯此時看着阿萊爾的眼神有了些許改變。她感到這個人非常怪異，似乎有某種瘋狂的執着。
“瘟疫的真相。”阿萊爾說道。
修女沉默了幾秒，終於開口，“類似陰影生物的某種魔法生物。它們會在寄宿后奪取生命力。而且根據調查結果，這場瘟疫是人為散佈的。”
“陰影生物……”阿萊爾在許多記載歷史事件的書中看到過這個詞。那是第一次聖國之戰中突然出現的詭異災難，迫使戰爭中敵對的多股勢力結成聯盟來對抗，因此第一次聖國之戰最終幾乎沒有贏家。
“第一次聖國之戰結束時，陰影生物沒有被完全消滅，而是有一些殘留，被收集起來封印了。我也只知道這麼多。”艾格尼斯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着裝。“我接受你的提議。”
“這算不算對新教的背叛？與我這樣的異端合作？”阿萊爾拿起熒光石，照亮了石壁的一小部分。
順着熒光石的光芒，艾格尼斯看到了一個洞口。岩石圍成的邊緣異常光滑，顯然有人不久前使用過，不知通往何處。
“我是虔誠的新教信徒，與一切異端不共戴天——”修女以高調的口吻說道，“你覺得在這個時代還有這種盲目的信徒么？”
阿萊爾突然一怔，回頭看着她。
“你那一擊把我這件修女服破壞了不少。”艾格尼斯撣了撣頭巾，撫平褶皺。“其中與教會連接的標記魔法被中斷了。”她打了個哈欠，挺直了腰，“這說明教會暫時無法監視到我在幹什麼。總算能放鬆一下嘍~”
“擺出那種嚴苛死板的修女樣子，是迫於監視的影響？”阿萊爾開始有些驚奇，“但你前面說的那些話可不像假的，而且你也確實怕被殺吧？”
“誰不怕死？”艾格尼斯說道，“剛才那是為了確認標記魔法的狀態。實際上我選擇成為新教調查團的一份子，是因為比起待在家裏，等着成為聯姻的工具，被送給哪個公爵王子之類的，這種生活方式還是好太多，即使有生命危險。”
“那你對新教到底有多忠誠？”阿萊爾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好像事情一下子複雜了。
“普通信徒該做的我都有做。另外就是出任務得賣力。比如在金石城的審問，和剛才打你的時候，的確是帶着殺心。”修女瞥了他一眼。
“你現在這個樣子總不會是裝的吧？”阿萊爾停下腳步，舉起熒光石盯着艾格尼斯。
“猜猜看。”修女反而順着熒光石迎了上來。阿萊爾能聽到她平緩的呼吸聲。
“無所謂。”阿萊爾將熒光石往前探去。
“我對你的疑問也挺多。”修女側過頭，一邊把棕色的長發紮好，重新繫上頭巾。“金石城那時候，你這傢伙只是個比普通人沒強多少的冒險者。過了幾個月就變成如今這樣，用的東西不是魔法，也不是尋常戰鬥流派的技巧，怎麼看都完全是異端。”
“套起話了？”阿萊爾在幾個石窟形成的岔路前停了下來。“有些東西我不能說，畢竟我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