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暗箭上弦

第三十章 暗箭上弦

子時。巡防營交接換防。

聽到更夫梆子聲的潘岳縱身一躍跳上屋頂,與跪伏在屋頂上的黑衣人打了個照面。

“你是何人,兩次潛入巡防營意欲何為?”潘岳質問被他驚嚇到的黑衣人。

黑衣人很快調整過來,眼珠子一轉,沒有應聲,翻身下地欲逃。潘岳也不着急追趕,因為如約來與他匯合的人,已經在下面做好了截擊準備。

負責截擊的人,正是隨潘岳與婠“以武會友”的銀牌和銅牌校衛。

黑衣人落地還未站穩,銅牌校衛的拳風便至。

形勢不利,黑衣人利用落地的慣性縮身向前一個翻滾,躲過了銅校的拳頭。可是龍淵閣並非泛泛之輩,銀校的長槍緊隨而至。

校衛們的步步緊逼根本沒有給黑衣人任何喘息的機會,只能被動的接連幾個空翻躲閃。換防中的御林聽到打鬥的響動,豈能容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肆,紛紛操傢伙圍了上來。

待御林們辨明打鬥者中的一方是龍淵閣校衛之後,矛頭紛紛指向了本就落在下風的黑衣人。

實力懸殊,硬拼無望,黑衣人反倒趁着被包圍這個短暫的空當,伸手做了個阻擋的手勢,示意校衛和御林們停手。

潘岳上前兩步:“鄙人再問你一次,潛入巡防營意欲何為?”

黑衣人仍未答話,從腰間摸出一塊令牌向眾人展示。潘岳細細一辨,隨即帶頭行了個龍淵閣閣禮:“見過太子殿下。”

銀校和銅校見狀,也立刻以閣禮應之;巡防營的御林們則放下武器,單膝跪地,齊聲道:“見過太子殿下。”

黑衣人手中所持,竟是太子的“御令”!

包圍已解,黑衣人遂騰身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潘岳揮揮手,讓御林們各歸各位,放棄了對黑衣人的圍剿,僅留下了前來匯合的兩個校衛。

三人進入小單間,不久便把崔挽風一起帶了出來。按照陳宥的計劃,崔挽風將繞過原先沿途短解的手續,直接送往杊州畫押服刑,而他留下的秘密,也將連夜送到婠手上。

潘岳一行四人驅馬從巡防營出來,徑直向陵安南門而去。

巡防營的動靜早就驚動了李玄忠佈置的眼線,看到潘岳騎馬出來,眼線更是第一時間把消息送回了相府。

相府內的李玄忠正秉燭而坐,思慮着如何去探潘岳的口風,收到眼線的報告,當即一拍大腿,霍然起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快備馬!”

潘岳一行人來到南門,潘岳便以龍淵閣公務為由賺開了一道門縫,讓銀校和銅校兩人縱馬出城。城門剛剛關上,身後便傳來馬蹄聲。李玄忠領着幾個府兵順着眼線提供的情報,堵住了潘岳的去路。

夜色沉沉,視野不佳,但是李玄忠還沒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他明顯的看到潘岳身邊那人的服飾並非出自龍淵閣,心裏不禁有些暗喜:“堵得真是時候,老夫得趁機把崔挽風重新掌控在手中!”

“見過丞相。”潘岳示以閣禮。

“潘統領辛苦,”李玄忠竟一反往日高高在上的常態,對着潘岳拱了拱手,“昨夜潘統領當值,相府添了不少麻煩;今夜又勞煩潘統領為舊屬操勞至三更半夜;都怨老夫管教無方啊。”

雖然李玄忠嘴上說著些客套的話,但是潘岳已經聽出來他半夜至此的目的。幸好婠拜託他的事情,僅剩傳遞崔挽風留下的信件一事了。

“丞相言重了,不知您半夜至此,微臣有失遠迎,怕是怠慢了。”潘岳再次示以閣禮。

“舊屬在街頭毒發的傳聞,老夫有所耳聞,既然現在傳聞已破,是不是該先送回刑部羈押,擇日再安排押送服刑啊?”李玄忠指了指潘岳身邊的人,道明了深夜至此的目的。

“微臣不明白丞相的意思。”潘岳取過一支火把,照亮了身邊那人的面孔,竟是銅牌校衛——穿着崔挽風的衣服。

李玄忠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潘統領你這是私放囚犯吶!你可知罪!”先前那和藹可親的態度蕩然無存。

“囚犯已由鄙閣同僚押往杊州服刑。只是稍微改了下押送的流程而已,並非私放,丞相您如此怪罪,微臣惶恐!”潘岳的話不卑不亢,只是手上向李玄忠做了個揖。

好一個“瞞天過海”之計!既瞞過了李玄忠,又逼出了崔挽風的秘密。

“這是誰想出來的餿主意!”李玄忠當著眾人的面,以質問的語氣對潘岳吼道。

“微臣不知,只是按中書院和刑部的公文辦事。”潘岳打了個馬虎眼。

怒氣衝天的李玄忠一把奪過府兵手中的火把,幾步上前再次確認了潘岳的隨行不是崔挽風后,摔掉手中的火把,吼了一聲:“走!”便自顧自上馬疾馳而去。

看着李玄忠一行人消失在夜幕中,潘岳也與銅校分別——他還要連夜走一趟中書院,婠已在院中等候多時了。

潘岳縱身躍過中書院的圍牆,找到了候在銅鐘閣樓處的婠:“婠學士交辦鄙人的事情,現在算是功德圓滿了!”

婠接過潘岳遞過來的信紙,向他鞠了一躬:“多謝潘校的鼎力相助,過程可還順利?”

“不出你的預料,丞相果然尋機前來查問,鄙人以中書院和刑部的名義暫時搪塞過去了,之後你們行事可得多加留心了……”潘岳說到這裏猶疑了一下,“還有件事鄙人覺得應該告訴你們。”

“噢?潘校遇上了什麼蹊蹺事?”

潘岳將發現黑衣人和與之交手的事情說了出來,並且着重強調了一些內容:“此人第一次潛入巡防營,就是你倆在的時候,鄙人見他沒什麼動靜,便沒有出手;第二次因為要帶走崔主事,所以鄙人才先行進行了驅趕,後來被其使用太子的‘御令’脫身了。該不會是盜走了你們的‘御令’吧?”

婠下意識的檢查了一下,“御令”並未遺失。可與此同時也驚出一身冷汗:莫不是陳宥弄丟了吧!?遺失令牌落入歹人之手,那可是得治罪的啊!

婠此時也無心再談,她得去確認陳宥手上的御令還在不在!

看出婠神態着急的潘岳,便安撫了兩句準備告辭:“想想你們離開巡防營後去了哪兒,有沒有接觸過什麼人。若日後有用得上鄙人的地方,儘管開口便是。”

城南茶樓,錦衣男子!經潘岳如此一提醒,婠確實想起這麼件事來!

“多謝潘校的提醒,小女子感恩不盡。過些時日小女子要走一趟巡林堂,希望潘校能與我同行!”婠再次向潘岳鞠了個躬,算是告別。

“嗯!”潘岳簡單的應了下來,翻過圍牆消失在夜幕之中。受婠之邀跨州出訪,令他有了些許期待。

只是這三更半夜的,婠該如何去左廂房尋找陳宥?太不方便了!

但是婠自有她的辦法!

她去內廳邊上折了一段桂花枝,扔進了陳宥所在的廂房。這不尋常的氣味果然驚動了嗅覺靈敏的陳宥。看到婠在屋外,陳宥心知有事,便輕手輕腳的掩門出來。

“你的‘御令’可在手上?”婠直切正題。

“在啊,我習慣檢查一遍貴重品再休息的,睡前都還在呢!”陳宥肯定的回答打消了婠的擔心和疑慮,把黑衣人的事情告訴了陳宥。

“那只有一個可能了——那塊‘御令’,也是太子給的……”陳宥若有所思的說出了自己的推斷,可是話沒說完,隔壁的廂房門突然被拉開,黎平之走了出來:“我說是誰三更天了在這竊竊私語呢,又是你們倆,怎麼的?現在打情罵俏都不避嫌了是嗎?”

黎平之故意抬高了嗓門,聲音驚動了其他廂房的學士們,床架的“吱呀”聲和咳嗽聲此起彼伏。

陳宥最是看不慣黎平之的這種做派,但是婠壓住了他的肩:“事情緊急,不得已而為之,打擾到各位同僚休息了,婠非常抱歉,這就離開。”臨走還用眼神和輕微的搖頭制止陳宥,避免進一步的衝突。

陳宥看都懶得看黎平之一眼,默默回屋掩上了門。

左廂房漸漸恢復了寧靜,只有上了年紀睡不着的黎平之在廊下為自己剛才的臨場表現而沾沾自喜——終於報了他自認為被陳宥羞辱的“一箭之仇”。

回到相府的李玄忠,全無睡意。崔挽風活着離開了京城,仍是個禍患!但一路有龍淵閣的校衛護送,慢了幾步的李玄忠是追也追不上了。

駱欽文看出了李玄忠的擔憂,遂靠到近前:“明公,在下看您思緒不寧,知您何憂。可是有幾句話,在下覺得有必要說出來,為您解憂!”

“噢?你且說說看。”李玄忠抬了抬眼,似乎並沒報太大的希望。

“明公,您想啊,崔挽風被發配杊州邊界,現已上路,既成事實,此刻已是一個人微言輕,無關痛癢的階下囚了;而明公您貴為丞相,位高權重,一個階下囚若想威脅您,是不是有點兒異想天開了?且不論他的話會不會有人聽,就算他把為明公您辦的事兒說了出來,又能如何?口空無憑,賬目也經在下整理過,刑部甚至連‘貪賄’之名都扣不上!”

“說下去……”李玄忠似乎聽出了些門道,改用正眼看着駱欽文。

“既然崔挽風無法威脅到明公,那麼他去杊州便由他去唄,我安排些人手盯着他,讓他永不能回京,明公自可安枕無憂!倒是現在刑部和中書院這邊,在下覺得才需要明公您多費心!尤其是中書院那些個學士,給您添了不少亂……”

“頗有道理,那個叫婠的女流,自恃有太子撐腰,處處與老夫為難,還傷了你的胞弟,當眾揭了他的短,是該好好敲打敲打了!”李玄忠贊同的點點頭,“所以師爺的意思是……不要去管崔挽風了?”

“崔挽風也並非不管,是不可步步緊逼,他離京城越遠,影響力也就越小,甚至等同於已死。鈞州學堂那邊的仕試結束有些時日了,在下估摸着明公的部屬也該快到了。明公當以大事為重,切不可在無用之人身上浪費精力啊!”

聽完駱師爺的一番分析,李玄忠若有所思。先前的確太急於掩飾秘密,將過多的精力放在崔挽風身上了。搞不好就是因為自己的行為偏重,才露出破綻引起了婠和陳宥的注意,繼而打亂了自己的滅口計劃。若持續讓這兩人盯着自己,恐怕日後會對所圖大事不利。

比起被發配邊界的崔挽風,等自己的“幫手”到位,按部就班的推進大事,才是頭等要務:“師爺所言,如撥雲見日,老夫聽明白了!煩請師爺通知我屬,入駐中書院,牽制住那些個學士,省得日後再節外生枝!”

“明公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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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陵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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