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沸騰的大地(1)

第十六章 沸騰的大地(1)

很不巧,近衛航空團的三人抵達師部后就被告知,師長和師參謀長都去司令部開會了。於是三人只好先吃了飯,然後開始等待,漫長的等待一直持續到深夜,師首長還是不見人影,列萬多維奇上校忍不住對副師長吐槽:“師長同志這是跟德國佬學壞了,也想熬死我們呢。”

副師長無奈地笑笑:“可能出什麼意外了吧,我給你們找間宿舍,你們先去休息。”

“要不我把偵查結果留在這,先回團里算了。”

“不行,師長恐怕還有別的任務交給你。”

“那行,我們先去睡覺。”

結果三人剛躺下,副師長就派人把他們三個叫起來:“師長讓你們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拉卡諾夫野戰機場做報告,你們有夜航經驗吧。”

“就我沒有。”杜蘭舉起了手。

“那就行,我給你們借一架佩-2,你們開過去怎麼樣?”

於是列萬多維奇作為三人中唯一一個熟悉佩-2的人,自覺坐到了駕駛員的位置上,帶着其他兩人直衝夜空。一個小時后,飛機安全降落。三人剛一落地,焦急的第303師師長親自跑到機場上,催促三人跟上他的腳步,他在掩體裏迅速穿行,來到一個指揮部中。

一進門,羅貝爾就知道師長為什麼這麼著急了,在他們的面前,一名肩膀上扛着四顆將星的將軍緊緊打量着四個人,師長立刻向他立正敬禮:“司令同志,第18近衛殲擊機團指戰員帶到。”

“稍息。”面容俊朗的司令員直入主題道,“彙報一下你們的偵查結果。”

在聽取完列萬多維奇的報告和由羅貝爾翻譯的杜蘭的描述后,司令員一歪頭,肩挎衝鋒槍的衛兵便把一個神色灰敗的德國佬領到了地圖旁邊,羅貝爾這才注意到,指揮部的角落裏竟然還坐着個德國俘虜呢。

“這種坦克你見過嗎?”司令員把杜蘭畫的草稿展示給俘虜,一個少校立刻將他的話翻譯成德語。

“見過,長官,當時我們在維索金村以北駐紮的時候見到過。(德語)”

一個參謀少將立刻在地圖上標出了維索金村的位置。

“你知道些什麼?”

“我僅僅是見過罷了,只感覺那輛坦克的炮管特別長。”

正在這時,參謀少將低語道:“司令同志,俘虜的供述與飛行員的偵查結果相吻合。”

司令員略一點頭,示意衛兵將俘虜押回去,隨後便命303師的師長將飛行員帶回。羅貝爾他們廢了老大勁過來,說了沒幾句話就打道回府了。

在回去的路上,杜蘭按捺不住好奇心,向羅貝爾打聽道:“他是誰啊?”

羅貝爾也不認得這個大將,只好問團長列萬多維奇,結果招來了後者鄙夷的目光:“你們兩個從來不看報紙嗎?”

“我覺得他眼熟,但想不起來他是誰了。”羅貝爾尷尬地回答。

“他是我們的方面軍司令羅科索夫斯基大將!”

在聽了羅貝爾的翻譯之後,杜蘭更加驚訝了,他壓低聲音問羅貝爾:“那可是個大人物!怎麼會為了今天這點小事親自接見我們?還有審訊戰俘,這不是一個方面軍司令該乾的事吧?”

“我也不知道。”

三人回到了機場,準備把副師長從友軍那裏借來的佩-2開回去,三人登機是在凌晨兩點,飛機起飛后不久,天空便開始逐漸發亮,地處高緯度就是這樣,夏天用不着到三點,太陽就差不多該出來了。

羅貝爾察覺到列萬多維奇上校有些疲倦,於是開始不斷和他聊天,兩人剛聊到前天才正式宣佈成立的法國抵抗政府,以及即將到來的1943年法國國慶節,就聽到身後傳來了悶雷一般的響聲。

三個人身上的疲倦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坐在後座的杜蘭大聲向羅貝爾叫喊:“開打了!我們在炮擊德國人!”

靜謐的大地一下子沸騰起來,在這台各式火炮參與演出的宏大戲劇中,火箭炮無疑是最奪人眼球的主角。一枚枚132毫米口徑火箭彈放聲高歌,上升時尾焰將大半個天空映得通紅,落地時的爆炸聲恰似戰鼓隆隆。好一個血色的黎明,好一出精彩的開場!

“除了我們,沒人能從這個高度看到這一幕了。”列萬多維奇上校感慨萬千,“多壯觀啊!什麼電影、戲劇都比不上它!”

戰役彷彿在打響的第一秒就白熱化了,在庫爾斯克突出部,蘇聯用炮火先發制人後,兩頭蟄伏了數個月的鋼鐵巨獸先是對望了彼此一眼,接着驟然躍起,一頭撞向了對方,撞擊的巨響足以震動世界島,整個世界都隨之戰慄。

羅貝爾和諾曼第航空隊都處在這片熾熱的戰場上,像鐘擺一樣瘋狂地出擊、返回、出擊、返回。在激烈的戰鬥中,紅空軍已經無所謂指揮員和戰鬥員的區別了,只要會開飛機,就得頂上去。在7月8日,羅貝爾一天之內就起飛了三次,一次截擊兩次護航,取得了一個空中戰果,似乎還用機炮掃射消滅了兩輛裝甲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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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下飛機之後,羅貝爾和其他法國戰友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腦子裏只有吃飯和睡覺這些生物本能,連緬懷犧牲者都顧不上了。

短短三天時間,諾曼第大隊就損失了9架雅克,4名法國飛行員長眠異鄉,還有3人負傷住院。

在這個緊張的時刻,原戰鬥法國駐蘇聯軍事代表比約特少校來到庫爾斯克,即將奉命返回北非的他打算最後來前線了解一下庫爾斯克的戰況和法國志願者的情況。這場戰役的殘酷性大大震撼了這位自1940年後就脫離了戰鬥部隊的裝甲軍官,他甚至從未想像過,“師”這個級別的部隊竟然可以在正面戰鬥中僅一天做到字面意義上的損失殆盡。

至於法國飛行員所承受的“恐怖損失”,在蘇軍中根本算不得什麼,三天之內損失“僅”三分之一,這樣的殲擊機部隊在前線足稱“狀態頗佳”。

…………

“我們所在的北線情況還算湊合,南邊兩個方面軍的情況更加危險,因此上級已經下令我部暫緩出擊,如果有必要,諾曼第大隊將與其他兄弟部隊一同轉向南方。”介紹完了局勢之後,普利肯少校告訴比約特,“我懇請您催促空軍部向蘇聯派遣更多的飛行員,這仗再打兩周,我們就要無人可用了。”

通過語氣和修辭,比約特可以肯定這位諾曼第大隊的指揮官對蘇聯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鄭重地答應下來:“一定,羅貝爾他們還沒回來嗎?”

“醫院到這裏也不遠,應該快回來了。”普利肯少校話音剛落,就聽到耳畔傳來了嘎斯汽車發動機的轟響,“啊,肯定是他們。”

果不其然,羅貝爾、阿爾貝特和馬塞爾等身着蘇聯軍裝的法國飛行員風風火火地走進大隊部,由於是在前線,幾人朝普利肯一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然後他們便發現了向他們擺手的比約特:“你也來看我們了,皮埃爾?”

比約特笑了笑:“走之前來看看你們,不然可好長時間見不着了,傷員情況怎麼樣?”

“都不嚴重,養一養還能繼續飛。這幾個人運氣各個好的離譜,特別是杜蘭,命可真夠大的,20炮貼着脖子過去,差一點人頭落地,結果最後就破了點皮,迫降的時候撞破腦袋,只有點腦震蕩,這不直接跟我們回來了。”

比約特往他們身後一看,果然瞅見一個頭裹紗布,神態稍顯獃滯的飛行員。

“都沒事就好。”他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見到你們我就放心了,後天我就要回阿爾及爾了,你們有啥東西需要我帶嗎?”

幾人異口同聲地回答:“信。”

“都在裏頭了。”比約特一拍自己的公文包。

“沒別的了。”

“好,那我走了。”

“一路順風,比約特上校。”“注意安全。”

飛行員們一道起身送別,一行人沿着機場的邊緣前行。比約特放慢步伐,和自己在蘇聯共事最久的羅貝爾最後說了幾句話:“戴澤南將軍已經升任少將了,他目前正擔任剛剛成立的法國第一軍團的副軍團長,主要負責兩個裝甲師的組建和訓練。”

“又是軍團副手?”羅貝爾一聽就笑了,“老爸是不是跟這職務有特別的緣分?”

“當然不是。”比約特笑着反駁道,“只是人事安排還沒確定下來罷了,一旦那兩個裝甲師組建完成,他毫無疑問將會兼任法蘭西第一機械化軍軍長。恐怕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會在他的指揮下戰鬥了。對了,如果我見到他,你有什麼話讓我捎嗎?”

羅貝爾起初想說都在信里寫着,但他很快有所明悟,所謂的“捎話”未嘗不是“引薦”的一種。意識到這一點后,他頓時生出了幾份感慨,放在幾年前,他可從沒想過自己那辛勞普通的父親,有朝一日也能讓一個集團軍司令的兒子主動拉關係。

未來第一機械化軍的軍長啊……

“其實也沒什麼想說的,都寫在信里了。”羅貝爾搜腸刮肚,最後來了一句,“你就告訴他,多注意身體,少熬夜,注意規律飲食,沒了。”

“明白,我一定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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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羅蘭與自由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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