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來接你的小孩
寧囂天黑才走回家。
他從小和外婆生活,前幾年外婆住院后,他就一個人住了。
剛進屋,他兜里的大哥大發出震耳欲聾的來電聲。
這麼晚了,居然有人給他打電話。
寧囂眸子劃過一抹陰鷙,按下接聽。
對面傳來陌生的男聲,“是寧囂先生嗎?
我們這裏是市醫院,下午你帶寧女士來我們這裏做過精神評估檢查……”
寧囂喉嚨一緊,都沒等對方說完,嗓音略帶急促的打斷,“那小孩兒怎麼了?”
對方沉默了一下,隨即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讓寧囂儘快來看一下。
寧囂下意識往外沖,猛地又停住,覺得自己反應有點太大了。
一個傻小孩,跟他有什麼關係?
可是……那醫生語氣不太對勁,畢竟寧幼沅是他送去醫院的,萬一真有個好歹,豈不是會給他惹出更大的麻煩?
寧囂深吸口氣,轉身去房間床頭櫃的豬豬存錢罐里倒出最後的兩百塊存款。
*
寧囂攔了輛出租車,半個小時就趕回了醫院。
飛跑上二樓,一個軟軟的身子撲到他懷裏。
寧幼沅興奮的大喊,“爸爸!你來接我啦!”
寧囂跑的急,臉上脖子上都被汗氤濕了,眼睛裏沉沉的黑,胸腔急促的起伏着。
他微喘着氣,在瞧見糯米糰子安然無恙時,心裏那根莫名緊繃起的弦鬆了下來。
精神科醫生走過來,看着寧囂就跟看到救世主似的,激動極了,“寧先生,你總算來了!”
寧囂把寧幼沅扒拉開,問道,“出什麼事了?”
醫生苦笑道,“你還是把寧女士接走吧,她就在精神病房待了一下午,就吃光了所有精神病人的食物。
你給的那些治療費,都不夠她飯錢的!我們這裏只是小醫院,實在供不下這尊大胃王呀!”
寧囂,“……”
少年微揚起下顎,線條凌厲,“我不是她家人,你們聯繫她家裏人來接吧。”
醫生一聽就憤怒了,“你這是想把爛攤子丟給我們醫院啊?
這小姑娘連你電話都知道,你說你不是她家人,糊弄誰呢?”
這話寧囂沒法接。
醫生站在道德制高點,義正言辭,“孩子病了,你作為家裏人就得好好照顧,隨手扔是怎麼回事?
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認她,就是遺棄罪,我現在就報警處理!”
寧囂,“……”
他現在身心俱疲,根本不想再去警局攪和,於是只能黑着臉將寧幼沅領出醫院。
三月的夜晚,寒風凜冽。
寧幼沅怕冷的縮着脖子,捂着兩隻手哈氣,小尾巴似的跟在寧囂後邊。
“小孩兒,你從哪弄得我電話號?”寧囂停下腳步問。
寧幼沅只顧低頭跟,一時沒收住腳,鼻子撞到寧囂堅硬的後背,痛的嗷了一聲。
她揉着鼻子,嬌俏地歪了下腦袋,“我是你未來的女兒,我不僅知道你的電話,還能背出你的身份證號碼!“
寧囂覺得他就不該犯賤來跑這一趟。
這糯米糰子把他查的一清二楚,明顯有備而來,盯上他了!
傻子不可怕,就怕傻子有文化!
寧囂提起十二萬分警惕,充滿審視的打量她,說話間喉結上下滾動,“你的目的是什麼?”
寧幼沅聲輕如霧,“我只是想回家。”
寧囂額頭的青筋瞬間就出來了,伸手用力地扯了扯衣領,讓呼吸能順暢一些,“小孩兒你搞清楚,老子是男的,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能跟我回家。”
寧幼沅沉默了幾分鐘,忽然說,“我懂了。”
說完,她轉身一溜煙跑了!
寧囂站在原地,只當寧幼沅是玩夠了,回家去了,不禁鬆了口氣!
不過。
寧囂掃了眼四周,用指尖揉了揉額角。
這大晚上的,那糯米糰子認得清回家的路么,萬一被人販子拐走怎麼辦?
意識到自己竟在擔心那小孩兒的安危,寧囂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操!
真是瘋了,別是被糯米糰子叫了幾聲爹,還真把她當閨女了。
呵,他寧*社會哥*囂莫得感情,她在外面是死是活都不關他的事。
*
寧囂把寧幼沅拋在腦後,凌晨才步行到家。
這個時候,街坊鄰居都睡著了,樓區陰冷漆黑。
唯有寧囂住的那間平房裏閃着昏黃的燈光。
寧囂還以為是自己走之前忘記關燈,沒多想把門打開。
下一秒,寧囂心臟病差點嚇出來。
因為他以為會被人販子拐走的寧幼沅,正端端正正坐在屋子裏。
他家很破爛,牆面四周都已經腐朽斑駁。
寧幼沅粉雕玉琢的模樣,精緻的像擺放在名貴櫥窗里,毫無雜質的青脂玉。
向來輕狂不羈的少年,臉上浮現了一瞬間的茫然,“你他媽怎麼在我家?”
寧幼沅頂着人畜無害的臉蛋,指了指身後大開的窗戶,“咱家的窗,還挺好翻的!”
寧囂額角一黑,那張足以稱得上顛倒眾生的俊臉,頃刻間蘊滿了冷霜,陰鷙的壓迫感直衝寧幼沅,“膽子不小,敢翻老子的窗?”
寧幼沅一臉誠實,“不是爸爸你說不能跟你回家,所以我就自己回家了!”
寧囂,“……“
我他媽?
這姑娘的閱讀理解能力是數學老師教的吧?
寧囂極度無語,他奔波了一整天,渾身骨頭都酸,疲憊的走到沙發那坐下,頭往後仰。
這個動作,使得少年精緻的下巴與脖頸清晰凸起的喉結相連,形成了一道凌厲的弧。
寧幼沅殷勤的倒了杯水,乖巧懂事的遞到寧囂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爸爸,喝口水~”
寧囂確實口渴了,下意識的接過水杯,眸色剎那間凝住。
熱的……
在這深冷的夜晚,一個人野蠻生長多年,早就習慣了冷羹寒湯的少年,不禁微怔了一下。
他將杯子用力攥在手中,感受着那股微妙的暖流從杯壁通過指尖,一路傳遞到四肢百骸。
寧囂眉骨沉了沉,那雙深雋的眸色落在面前女生精緻的面容上,愈發晦暗。
寧幼沅眉眼彎成月牙,滿眼都是對父愛的嚮往。
他喉結滾了滾,手裏的熱水好似剎那間升溫灼燒,燙的他揚手摜到了桌子上,故作兇狠掩飾心底的異樣,“誰准你動我家的東西?”